书城哲学沉思录Ⅲ
32876900000046

第46章 灵魂离开躯体后更加纯洁

我认为,我完全可以把我个人对死亡的看法告诉你们,因为我觉得,自己离死亡比较近,所以相对地说来对这个问题看得也比较清楚。西庇阿和莱利乌斯,我相信你们的父亲——他们是杰出的人物,都是我最亲密的朋友——现在还活着,并且过着一种真正是名副其实的生活。因为,只要我们被囚禁在这躯壳里,我们就得履行某种职责,就得做命运分配给我们的工作。实际上,灵魂来源于天国,是从其至高无上的故乡遣送下来的,因此也可以说是被埋在尘世——即与其神圣和不朽的本性格格不入的地方。但是我想,不朽的诸神之所以要把灵魂植入人的躯体,就是为了能有某种东西俯瞰这个世界,同时还注视天体的秩序,以便将这种永恒不变的秩序贯彻于人类生活之中。使我产生这种信仰的不仅仅是推理和论证,而且还有那些最杰出的哲学家的声望和权威。我过去常听说,毕达哥拉斯和他的弟子们——他们几乎都是我们的同胞,古时候被称为“意大利哲学家学派”——从不怀疑我们的灵魂都是从普遍的神圣理智中选择出来的。此外,我还经常重温苏格拉底临终时所发表的那篇关于灵魂不朽的谈话,而苏格拉底,他曾被德尔斐神谕所宣布为最有智慧的人。我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了。我对此深信不疑,并且认为,既然灵魂活动迅速,多才多艺,学识渊博,发明诸多,能清楚地记得过去和预知未来,那么,如此神通广大的东西,其本身是不可能死的。既然灵魂总是处于活动之中,而且这种活动并没有外在的原因,因为它是自动的,那么我可以断言,它永远也不会停止活动,因为它绝不可能抛弃自己。另外,既然从性质上说,灵魂并不是合成的,它的内部并不掺杂有任何不同性质的东西,因此我可以断言,它是不可分的。既然它是不可分的,那么它就不可能消亡。还有,小孩子学东西很快,往往一学就会,好像他们不是初次接触这些东西,而是唤起对于过去的记忆似的。这也是一个很有力的证据,证明人们的许多知识是生下来以前就有的。柏拉图的论证大致上也是如此。

在色诺芬的著作中我们还可以看到大居鲁士在临终时曾说过这样一番话:

我亲爱的儿子们,你们不要以为我离开你们之后就不再存在了。即使我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们也看不见我的灵魂,但是根据我的所作所为就可以知道,我的躯体里是有灵魂的。所以,虽然你们以后还是看不见我的灵魂,但是你们应当相信我的灵魂依然存在。假如名人的灵魂并没有做过某种能使我们追念他们的事情,那么当他们死后,他们的荣誉也就不复存在了。至于我本人,我从来不相信灵魂在会死的躯壳里是活的,一旦离开这种躯壳便死了。我也不相信灵魂离开了那没有理智的躯体之后反而完全失去了理智。我倒是认为,只有完全摆脱了躯体,灵魂才会开始变得纯洁无瑕,这时灵魂才会变得更有智慧。此外,人死之后,他的肉体就分解成为各种元素,而其他的每种元素究竟去向何方,那是显而易见的:它们原来是从什么地方来的,现在又都回到什么地方去。唯独灵魂是看不见的:它在躯体里的时候是看不见的,离开躯体的时候同样也是看不见的。而且,你们都知道,没有什么比睡眠更像死亡的了。当人处于睡眠状态时,灵魂便最清晰地显示出它的神性,因为灵魂在无拘无束的情况下能预见许多事情。这就表明,灵魂完全摆脱肉体的桎梏之后可能会是什么样的情形。所以,如果情况果真如此,那么我将成为神灵,你们应当服从我。但是如果我的灵魂与躯体同朽,那么你们这些活人,出于对诸神的敬畏(他们监视和统治着这个美好的宇宙),也应当以忠诚和虔敬的态度来缅怀我。

以上是大居鲁士的临终遗言。要是你们同意的话,我现在来谈谈我自己的看法。我亲爱的西庇阿,你的父亲保卢斯,以及你的两个祖父保卢斯和阿非利加努斯,或者阿非利加努斯的父亲,或者他的叔叔,或者其他许多无须列举的名人,假如这些人不知道后人会纪念他们,谁也不能使我相信他们会做出这种令子孙后代景仰的丰功伟绩。假如我相信我的荣誉只是以我的有生之年为限,那么——享受老年人的特权,说句有点自夸的话——你们想我还会在国内外夜以继日地从事这么繁重的工作吗?过一种与世无争、舒心安逸的生活不是更好吗?但是不知怎么搞的,我的灵魂不甘寂寞,它的眼睛总是盯着后世,好像确信:它只有离开躯体之后才能开始过一种真正的生活。但要是灵魂不是不朽的,那么一切最优秀人物的灵魂就不会作出最大的努力去追求一种不朽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