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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30、重回桃坞

30、重回桃坞

话说桃笙离开,寅已入鼾,我寻思明日寅要进城,若是找虫身附体,不便跟随,算那丧命时辰,还有时日,不如明日继续影随,待晚间再做定夺。想毕也就伏于枕畔,在寅的鼾声中冥然入定。

翌日,许是昨晚劳累,直到王宠来唤,寅才起床。有小斯来报,说早膳已备好,王鏊去后山橘园散步,嘱咐不必辞行,但去。

用完早膳,书童已备好车马,秋香搀扶着寅,与王宠一同上车。途中,又在来时的小店用些简餐。那王宠道:“今日回去时辰尚早,不如陪哥哥先到桃坞一走,也好帮哥哥规划桃花庵的布置。”寅自是应承,宠又朝那书童道:“我陪唐先生桃花坞一走,你即刻往城中,我此刻修书一封,你务必请得周臣周老爷子,如遇那徒儿仇英,可一并请来,就说为唐先生回苏洗尘,再帮我在城中找一上等酒楼,办妥后可在我家酒坊等我。”又着那店家帮为找来一匹良驹,让书童赶紧先去。

一路往北,虽不敢停歇,到底桃笙不胜颠簸,乃下车呕吐数次,至阊门时终于下车道:“义父和王公子先去,桃笙不敢前往了。”寅念其体弱,且回桃坞毕竟情怯,乃道:“也罢,你自此下车,寻那王公子家酒坊,向晚与我等会合。”那王记酒店去阊门外不远,在城内也设有分店,王宠便招呼桃笙进那城内,免得城门关闭,出入不便。

二人便自阊门而入,须臾抵达桃坞。那桃园粉花尽落,胡叶正茂,周边屋舍落空,拆除者大半,所幸立者,也俱用石灰书一大大的“拆”字。寅的居所,已成废墟,三两妇幼,在残壁断垣中寻些废柴,偶有拾得断扇破轴,也一并捆扎起来。寅站在破碎的西洋镜前,不免黯然。一孩童近前,招呼寅腾开双脚,拾起一较大镜片,反复端详,又对着阳光反射一妇人脸上,那妇人连忙遮眼,慌叫道:“辰儿,小心伤手!”那孩童便雀跃着跑到妇人那儿,妇人仔细打量,知晓是个稀罕物,便小心收着,置入竹篮。王宠见寅伤感,劝慰道:“哥哥莫要伤心,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待华堂落成,小弟好好给哥哥布置。”

忽然远处窜来一条黄狗,唬得寅和宠连忙避让,那黄狗也不吠叫,缺径自围着寅的裙摆嗅来嗅去。我与寅同时惊道:“阿黄!”

那阿黄形容消廋,已不复往日神采,眼神中却满是亲昵之意。寅正要弯腰扶摸,旁边有人唤道:“阿黄,回来!”

那人走近,寅倒有点面熟,许是旧日邻舍,只是叫不上名来。那人也认出寅,乃拱手道:“原来唐先生回来了,难为这畜生还惦记?”

寅也作揖道:“敢问这位大哥,这阿黄可是王老汉家所饲?”

“正是。”

寅回看王老汉家住宅,早就夷为平地,又问道:“那王老汉也搬走了吗,怎么单留下这老黄狗?”

那人叹息道:“唐先生有所不知,那日官府动员拆迁,大家都嫌贴补银两不足,若从了安置,地点又偏。怎么说桃坞虽居北郊,也算内城,那安置区却出了城门,便商议向官府讨个说法,大家都晓老王有个亲戚在衙门做事,方便说话,便推举他做个事头。谁料他那个亲戚因换了主子,早已失宠,那知县大人正好寻个由头,说他拆迁工作不力,革了官差,又罗得聚众闹事之罪名,将老王关进大牢。一家人又四处筹资,方才保释出来,这一来拆迁银两分文未得,还荡得半数家产,只好返回太仓老家,哪里还顾得这条畜生。我见这黄狗可怜,便收留在家,但凡有口饭吃,也留得点汤水与它。”

寅顿生怜意,伸手摸住阿黄的额头,叹道:“可惜了。按说这拆迁也有些时日,官府既然说要再造一个姑苏城,怎不见的动静?”

那人又叹道:“唐先生有所不知,这李知县一时兴师动众,却惊动了知府大人。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知府大人只说再研究研究,这拆了一半也就停下来了,可怜小麦未等拔节就全都割刈,又不准再种,安置小区也不能动工,我家的房子拆了一半停了下来,重修也不批准,只好在半间屋里将就。早知道当初不要什么卵泡安置,多少取了银两走人了事。这官府衙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等草民连个说理的地方也没有。还是唐先生有门路,听说知县大人特许你家原地重建。”

“唉,也就借老臣相的面子。”寅讪讪道。

“今日唐先生回来可是丈量来了?”

“正是,请我这位王兄弟帮为参考。”

王宠也作揖相见,见寅手一直未离开那阿黄,便朝那人道:“这位大哥一见便知是侠义心肠,我哥哥与那黄狗颇为投缘,又承蒙这几日照料,这有银钱些许,还请大哥多为照料几日,待我哥哥新宅落成,再做感谢。”说着从袖口摸出一些碎银。

那人冷笑道:“这位公子什么话,我老钱消受不起。这黄狗是畜生,随时要得,但到唐先生豪宅落成,它要攀这富贵,我自送上门来。在下有事,告辞!”

他们说着话间,我便与那阿黄戏耍。说来也怪,那阿黄似乎感应到我的存在,我贴于它的脸面,它便用舌头上舔,我回旋它身后,它便甩尾相应,还绕着身子不断追逐,倒让我忘了这厮昔日的可恶之处。

这回老钱一声“阿黄”,方才悻悻离去,还不忘回头张望。

王宠因笑道:“此人好生耿直,倒得我心。”又将银两收回袖口,二人又继续在四周巡视,哪儿置桥,哪儿建亭,哪儿植荷,哪儿种柳,一番细说间,日近西山。因想着晚上的宴会,也不敢多留,便上了马车回店。

要说这姑苏主城区,虽离桃坞不过几里,我倒也不曾去得,一路过阊门街口往南,便见小桥流水、粉墙黛瓦,沿街店铺坊肆,又非南昌、九江可比,但凡字画古玩、漆具锡器、陶瓷紫砂、竹床木品,无所不有;典当钱庄、米行肉铺、晴雨伞蓑、南北杂货,应有尽有;更见那酒店茶楼、青楼舞榭,门庭若市,车水马龙,出入者络绎不绝。

少顷,至一两开大间店面处停下,上树一帜,楷书“王记酒坊”,门侧两个乌木大柱分书两联:“贾岛醉来非假倒,刘伶饮尽不留零”。那书童早就门口迎候。

寅和王宠下的车来,王宠急问道:“那桃笙可曾到?”

书童应道:“桃笙姑娘早就到了,这会在后院陪小少爷戏耍。”

王宠又问道:“事情办得怎样?”

书童道:“晚宴订在同春楼武陵春榭,周先生、仇公子已经请到,在周先生画铺正遇到李大人,闻说唐先生赴宴,也要前来。”

王宠笑道:“这个李经,我本不愿与之交道,也罢,人家也是父母官。老爷可在家?”

书童又道:“老爷不知道公子今日回来,一大早回长洲老家,还未赶回。”

说话间,从后门跑来一十岁孩童,见到王宠连忙扑身上来:“爸爸,爸爸回来了。”那桃笙也从后门出来,与二人见礼。

王宠一把抱起,指着寅道:“还记得这位唐伯伯么?”

孩童并不相认,只是应付着叫了声“唐伯伯”,便又把弄着王宠不多的胡须。

“子阳,不要和姐姐淘气!”后门传出一女子声音,走出来的确是王宠妻徐氏。

那徐氏见到王宠一阵惊喜,忙上前行礼,又对寅万福,王宠却道:“帮我取来客服,这就出去赴宴,晚上不要等我回来。”

徐氏脸上闪过一丝失望,无奈走进后院,王宠放下子阳跟着进去,须臾更衣出来,便命书童寻那家中窖藏老酒先去,这边哄骗好子阳,乃拉着寅,与桃笙一起也往东街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