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婉漪走过来,眼神有点慌张地看着周石天,说,“没出什么事吧?你这是怎么啦?”
“我怎么啦?”周石天控制一下自己,装作漫不经心地说了句。
“我看你心神不安,”婉漪的确是有点担心地看着周石天,坐了下来,说,“老爷,刚才那位先生是干什么的?”
“他?”周石天心里猛然一震,随即安定下来,说,“你说刚才那位先生?他是做生意的,专门做玉,想和我做笔买卖。”
“做玉的?”婉漪说,“老爷你打算和他做生意吗?”
周石天打量着婉漪,说,“现在这个时候,赚钱很不容易了,这位韩先生在北京颇有门路,我想和他试试。”
“老爷,”婉漪说,“做生意的事,我是女流,既不懂,也说不上话。老爷你自己拿主意就是了。”
“是啊,”周石天回答,他的语速还是很慢,“福祥把我们家的镇宅之宝都给砸了,我本想收山的,现在,还是想再做一笔。现在这世道如此之乱,做成这一笔买卖,也好给你和福祥留下点今后度日的钱。”
“老爷,”婉漪声音有点发急了,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啊?留钱给我和福祥度日,你、你不打算管我们母子了?”
周石天慢慢地说,“不是那意思,我是说,这时日难辨,我多留些钱不是坏事。”说完,周石天深深地看着婉漪,似乎要从她脸上发现什么东西一样。
婉漪脸上布满一片焦虑之色,说,“老爷,我求你别再说那些不吉利的话,你这么一说,我这心就跳得厉害。”
周石天还是不动声色,忽然叹口气,说,“婉漪,这不是什么吉利不吉利的问题。我年纪也老了,还能做些什么事呢?不如多为你和福祥想想。对了,福祥睡了吗?”
“他睡了,”婉漪也叹口气,说,“这孩子总这么发病,我真担心他病情一旦加重,什么人能帮我一把啊?”
“上午金医生来了吧?他怎么说?”周石天又问。
“金医生嘛,不还是老一套,”婉漪像是对金医生有点不满,说,“又要秀文去抓了一把药回来。天晓得是些什么药,不过还好,福祥把药喝了之后,像是好一些了。”
“那你怎么说金医生还是老一套呢?”周石天说,“他不是让福祥安静下来了嘛。”
“说得也是,”婉漪说,“我真是为福祥担心啊。”
周石天又看了婉漪一眼,嘴唇一动,刚要说什么,婉漪已经抢先说话了。
“老爷,”她说,“您上午去张老板家,事情怎样了?”
周石天一听婉漪问起这个问题,不由从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把手往椅腕上拍了一下,说,“张老板的事你就别提了,他居然说他家小姐年纪尚幼,还没去想什么婚嫁之事。”
婉漪一听,眉头不由一动,说,“老爷,这就是说,你亲自登门,张老板居然拒绝了咱们家的提亲?他瞧我们周家不起吗?我们周家哪点比不上他们张家?不就是个开米铺的吗?这么瞧不起人?老爷,张老板还说什么?”
“他还说什么?”周石天的声音略带恼怒,说,“他家小姐也已经十六了,能嫁到我们周家是她的福气,他张老板居然推三阻四,给我打哈哈。”说到这里,周石天脸上的怒色已经溢于言表。
“老爷,”婉漪说,“他是不是觉得我们家福祥生着病?”
周石天一听,不觉大怒,再次用力狠狠拍了一下椅腕。婉漪不禁吓一跳,说,“老爷,你这是干什么呀?”
“干什么?”周石天怒火不息,说,“因为福祥的病?你说说看,除了这个原因,还有什么理由?福祥的病!病!病!如果当初不是你,福祥怎么会有这病?”周石天越说怒火越盛,婉漪被丈夫的脸色吓住了。
“老爷,福祥的病你怎么怪到我头上来了?”她说,“当年你离开这个家去了日本,我和姐姐撑着这个家,那时候我们多难!你走后才几个月,姐姐就难产死了,留下我一个人,福祥又病了,我一个女人,你要我怎么办?那个情形你是没见到。我难道希望福祥得病吗?这么多年来,我是怎么照顾福祥的?你难道就一点也看不到?这个时候了,你对我还这么吼?我、我……”说到这里,婉漪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她赶紧从怀里取出手帕,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继续哭哭啼啼。
周石天不说话了,但脸色还是非常难看,他沉默一会,让婉漪哭过了,才说,“婉漪,我不是要对你吼,但你也知道,我们家福祥生病以来,这清风镇的人是怎么看我们周家的?好在我还没死,别人不敢拿我们周家怎么样。可是你想想,我要是哪天撒手归天了,你们孤儿寡母,还不会被别人给吃了?我是想给福祥找一个好媳妇,不也是想松一松你肩上的担子嘛。清风镇就这么大,能和我们周家门当户对的,也就只数得出这么几家。我今天去张老板家,难道是我愿意吗?你也知道,一直以来,有哪个做媒的愿意给我们家去说亲?我今天自己去,撞了一鼻子灰,你要我这面子往哪搁去?”
“老爷,”婉漪听周石天这么一说,眼泪也收了,安慰起周石天来。她说,“这不是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问题,福祥也长大了,说什么我们也得给他定门亲事。老爷,我不是想松担子,可是你看,老爷你年纪也不小了,我是想你能每天坐在家里,享一享天伦才是。”
“天伦?”周石天像是自嘲地一笑,说,“在今天这个世道,能有几个人可以享天伦?你是坐在家里,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
“我是不知道,”婉漪说,“我一个女人,我想知道的只是你和福祥能够平平安安,我就什么也不求了。但福祥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得下心?有时候,我也真想能有个媳妇给我帮帮手,照顾他。”说到这里,她脸色突然有点怒色,续道,“咱们周家好歹也是这镇上有声有望的大户之家,我就不信不能给福祥找一个好的媳妇。那张老板不愿意,他家的闺女我还不一定就喜欢,你看看那张小姐平时走路是个什么样子?”
周石天一直看着婉漪说这番话,戴着玉戒指的手在椅腕上轻一下重一下地拍打。他忽然像是决定了什么事一样,说,“不早了,你先去睡吧。”
“老爷你呢?还不歇着去?你也累一天了。”婉漪看着周石天,脸上的神色很是关心。
“我再坐坐,”周石天眉头微锁,说,“你先去。”
“那我去了。”婉漪说,起身站了起来。周石天望着婉漪一步步上楼,眼睛中有股难以言说的意味。当婉漪进房之后,他才又把头掉过来,端起茶,慢慢喝了一口。他的整个思绪又集中到韩飞龙身上去了。
“韩飞龙……”他忍不住轻声说出这个名字。
从周石天家出来,已雨收月出,整个街道冷清清的没有一个人。冬风吹面,韩飞龙似乎并不感觉寒冷,他一出门就脸色冷峻,当他顺着周宅拐过墙角,就慢下脚步。刚才和周石天交谈的一幕在他心头浮起。不错,那块玉已顺利取到,顺利得让他不敢想象。如果真的这么顺利,为什么蔡锷一定要他去找清风庵的一莲师太呢?可他还没见到一莲师太,她就被人离奇谋杀,而且,在她手上,居然出现了一块一模一样的玉,这里面有什么文章吗?而且,周石天说得没错,就常理而言,孙中山给蔡锷的电报应该是密电,但却发来一份明明白白的电报,他难道真不怕被截获?如果周石天是他要找到的第一条线,那么第二条线就是一莲师太了。可那条线忽然就断了,这就是说,他的任务只完成一半。
另一半的关键在哪呢?
他隐隐觉得那个宋颜兰是其中的关键人物。
那个女人早不来,晚不来,偏生在这时候来,很有可能,孙中山的电报被截,机密泄露,她就跟着来了。
难道孙中山有意要让电报截获?那实在是太蹊跷了。
但她现在躲哪去了?
在韩飞龙看来,那个神秘的女人确是躲藏了起来。她为什么要躲藏呢?大约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但不管怎样,这个女人一定会现身的。她既然来了清风镇,就会有到清风镇的目的。
任何一个人,只要有目的,就必然会沿着目的往下走。既然在路上,就不可能不被人发现。更何况,现在她已经是另一个人的目标。只要现身,就会有可找寻的踪迹。
当然,那个谋杀一莲师太的凶手也肯定是一个关键。
在韩飞龙看来,宋颜兰不会是谋杀一莲师太的凶手,但她在尼姑庵干什么?
不错,尼姑庵,韩飞龙忽然觉得,那个尼姑庵会不会藏着其他一些什么东西。
时间刻不容缓,韩飞龙决心一下,立刻就往尼姑庵的方向走去。
一钩残月之下,破败的尼姑庵显得更是荒凉,树上的乌鸦好像永远不睡,时不时“呜哇”几声,给这里平添几分诡异之气。
韩飞龙沿着山路一直走上去,身影在残月下拖得很长,但他还是警惕地打量四周,因为他知道,此刻他几乎在一个谜团中间,而他要做的就是解开这个谜团。尽管他的任务只是一个很简单的任务,但一莲师太死了,意味着他的任务有一个残缺,这里面究竟掩藏着什么东西,他一定得弄清楚。
暗中埋伏着对手。他当然要知道对手是谁。他受命过来之时,当然预想过一些阻碍,但没想到这阻碍竟然是一团挡在眼前的迷雾。
庵门紧闭着。里面的主人死了,好像连门都知道了一样,死气沉沉地关在那里。
韩飞龙到庵门前站了一会。
一莲师太的死状在他眼前浮现出来。
杀人者下手极狠,居然连她的额头都打瘪了。也可以说,凶手动作很快,只一下就要了师太的性命。
韩飞龙试着推门。
门没有推开。
韩飞龙有点意外,因为门上已经没锁,里面死了人后,不会有人有胆量再来这里的。但门推不开,就意味着门在里面闩上了。
难道庵内有人?
韩飞龙来不及多想,立刻跃上门旁边的石头,像他第一次进门时一样,跃到墙头,再跳了下去。
残月在乌云中出来,将韩飞龙的影子一下子拖得很长。
他落地声很响,里面忽然有人喊了句,“谁?”
这声音突如其来,饶是韩飞龙经风历雨多年,也不禁一惊。
他不再多想,抬脚就冲了进去。
里面有人,这情况一确定,韩飞龙不由感到兴奋。至少,里面那个人会对他有用。无论什么人,既然在这时候待在里面,说不定就是一条重要线索。
韩飞龙快步走进去,里面的人也走了出来。
韩飞龙不由一愣,走过来的人居然是柳大鸣。
“韩先生?”柳大鸣有点意外,他们一看见对方,就同时在天井处站住了。
“是你?”韩飞龙回答,“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我,”柳大鸣好像有点不知如何回答,“我没干什么。”
韩飞龙镇定地望着他。柳大鸣脸色有点惊慌,好像是被韩飞龙的突然到来给惊吓了一样。韩飞龙说,“这么晚了,你没在自己家里?”
“我没有。”柳大鸣根本不会去想,这样的问题他也可以同样询问对方,大概他习惯了被别人来问。“我想来看看,”他说,“我是在这里长大的。”他拍拍胸口,又补了句,“您可真吓了我一大跳。”
韩飞龙凝视他一眼,然后说,“我们进去说话。”
他一摆长衫,从柳大鸣身边走过去;柳大鸣也跟着他往里面走去。
二人来到尼姑被杀的房间外面。
一莲师太的尸体已经被搬走,房间内的血迹也清除干净。
韩飞龙微微侧头,说,“大鸣,你把这清理了?”
柳大鸣说,“不是我,是警察局。我、我也是刚来。”
“我们去厢房坐坐。”韩飞龙说,不再看里面,转身离开,柳大鸣也跟了上去。
到厢房落座之后,柳大鸣点燃桌上一根蜡烛。烛光摇曳,韩飞龙望着柳大鸣,柳大鸣被韩飞龙看得很不自在,几乎在椅子里缩了进去,他的头也垂下来。
韩飞龙慢慢开口,“大鸣,你什么时候到的这里?”
“我……”柳大鸣有点不知所措,然后说,“我也是刚到的,韩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韩飞龙不回答,只是继续问下去,“大鸣,你到这里是干什么来了?”
柳大鸣沉默片刻,然后低声说,“我、我想来看一看师太。”
韩飞龙看着他,说,“我知道你的体会。突然出了这事,我也很难过,大鸣,我很想问问你,师太在镇上有什么仇人?你觉得会有什么人突然要谋害师太?”
柳大鸣垂着头,沉默片刻,当他抬起头来,眼睛有点发红,他说,“韩先生,师太在镇上哪来什么仇人?她一辈子行善,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人要来害师太。”
韩飞龙看着他,继续慢慢地说,“你说你是在这里长大的,那你很了解师太吗?她是什么时候在这里出家的?她出家之前的事你知道一些什么吗?”
柳大鸣对这个问题只茫然地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师太为什么出家的。我、我、我真的想不起有什么人要害死她。”
韩飞龙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沉吟片刻,他忽然转身,直视着柳大鸣,说道,“那个宋小姐是谁?”
柳大鸣像听到霹雳一样地陡然一惊,脸色都白了,他甚至有点惊慌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认识什么宋小姐。”
韩飞龙冷笑一声,说,“你不认识?”他走上一步,说,“大鸣,师太对你有养育之恩,我想你也希望能尽快找出凶手吧?你不觉得那个宋小姐有嫌疑吗?”
“可、可,”柳大鸣慌慌张张地说,“宋小姐不会害师太的。”
“这么说,”韩飞龙紧紧盯着他,语速却更缓了,“你认识那个宋小姐了?她是什么人?”
柳大鸣被这句话逼得更加慌张,但他却选择了沉默。
韩飞龙似乎并不期待对方立刻回答,他重新坐下来。柳大鸣不敢看他的眼睛。
韩飞龙缓缓说道,“大鸣,我知道你对师太非常好,在师太眼里,你就像是她的孩子,我说得对吧?”
柳大鸣不出声,但点了点头,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地下。
韩飞龙继续说下去,“不管凶手是不是那个宋小姐,但她一来这里,命案就发生了。大鸣,我是希望你能说实话,那个宋小姐究竟是什么人,她到这里来是干什么的?”
这句话对柳大鸣产生了很大的说服力。他终于抬头去看韩飞龙了,但说得很含糊,“韩先生,我、我……你怎么知道我认识宋小姐?”他居然想到一个问题了。
韩飞龙微微一笑,说,“我看见过你们,”他指了指天花板,说,“就在这个楼上,师太那时刚刚被害。”
柳大鸣露出惊讶的神色,然后像下了决心似的说,“可我真的不了解她。那个宋小姐,一会对你好,一会对你坏,我也真的不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听师太说,她刚来不久,我也是来看师太时才见到她,后来、后来……”他突然不说了,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
“后来怎样?”韩飞龙的声音显得非常坚决,“大鸣,在这个时候,你最好什么也不要隐瞒。”
“我、我,”柳大鸣说,“韩先生,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那个宋小姐,她叫什么名字?”韩飞龙又问。
“她、她叫宋颜兰。”柳大鸣说,像是很不愿意说出这个名字来一样。
不知为什么,他现在突然有点怕韩飞龙,很怕他还追问自己一些什么。
但韩飞龙看着他,不再追问下去,过了片刻,他突然又说,“大鸣,这么晚了,你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再怀念一下师太?”
“我……”柳大鸣又不知该怎么说了一样,脸上一阵尴尬之色闪过。
韩飞龙忽然站起来,说,“大鸣,你有什么不好说的我也不问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歇息了。你今晚就在这?”
“不不,”柳大鸣答得慌慌张张,说,“我也要回去。”
“那我先走一步,”韩飞龙说,“师太有什么遗物,你也要整理一下才是。”
柳大鸣没说话,只是看着韩飞龙往门外走去。
“韩先生!”他忽然说,跟着也站起来。
韩飞龙回过头,“怎么?你还有什么要说?”
“我……”柳大鸣又嗫嚅起来,他不敢看韩飞龙的眼睛,低声说了句,“我没什么事。”
“那我走了。”韩飞龙说,抬脚出了房。柳大鸣重新坐下,显得有些心慌意乱,好像无论如何也整理不出头绪。他听着韩飞龙关庵门的声音,呆呆地发了会怔,然后又站起来,将桌上的蜡烛吹灭,也转身出门。
柳大鸣一离开尼姑庵,便沿着山路一直往下走。他根本不会去想,刚才盘问他的那位韩先生一直紧紧跟在他身后。
对韩飞龙来说,柳大鸣当然绝无杀害一莲师太的嫌疑,但他的行动却着实令人生疑。韩飞龙到清风镇,打交道的第一个人就是柳大鸣,这个老实巴交的船夫一眼就可将其看透,但此刻却让人感觉一点不寻常的地方,尤其刚才自己问他关于“宋小姐”的事时,处处透露着他和那个女人之间有捉摸不定之处。
如果要尽快找到宋颜兰,柳大鸣当然是一条不能放过的可能途径。
也许还是唯一的途径。
韩飞龙不声不响地跟在柳大鸣身后,柳大鸣浑然不觉。
清风镇不大,柳大鸣住的地方离河边不远,韩飞龙跟到桥上时就看见柳大鸣拐进了一条小巷。
残月渐渐变圆,月光照下来,能看见的地方都铺上一层朦胧的白光。
韩飞龙看得真切,他立刻下桥,跟着柳大鸣拐进去。
柳大鸣的脚步很重,远远就能听见。又拐过两条小巷,韩飞龙看着他在一个木棚房前停下,推门走了进去。韩飞龙也迅速走到木棚屋近前,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但里面的声音却只有柳大鸣发出的铺床之声。
柳大鸣屋内只有他一个人。
韩飞龙眉头紧锁一下,回想着他和柳大鸣的每言每句。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很快转身,从这个简陋的木棚区离开。这一次,他走路的速度很快,一到桥面,他已经像是要跑起来。事实上,他已经跑了起来。
他去的地方是尼姑庵。
到得庵前,韩飞龙看见庵门是敞开的,他迅速冲了进去。
他一进刚才和柳大鸣说话的那个房间,就感觉空气中有什么味道。他划亮一根火柴。在桌子上,柳大鸣吹灭的蜡烛还在,但这根蜡烛几乎已快烧完。韩飞龙将手中的火柴凑上去,将这个蜡烛头点燃了,他把火柴扔掉,将蜡烛举到眼前凝视着。他记得非常清楚,当时柳大鸣点燃的是一根只烧过一半的蜡烛,他们说话不长,蜡烛不可能烧得这么快。但现在它几乎就是一个短小的蜡烛头。
唯一的解释,就是在他和柳大鸣离开之后,还有人点过这根蜡烛!
事实上,当韩飞龙发现柳大鸣只一个人在家时,就突然感到当时的庵里或许不仅仅只有柳大鸣一个人在。
这根蜡烛证实了他的猜想。
在他进庵之后,柳大鸣的神色之所以那么慌张,是因为他和另一个人在里面。而出来见韩飞龙的却只有柳大鸣一个人,这就是说,另外那个人不愿意被他看见,悄悄藏了起来。
那个躲起来的人会不会就是宋颜兰?这个可能性太大了。
韩飞龙重新点燃一根蜡烛,举着蜡烛走出门,开始在尼姑庵里的每间房子里搜寻,尽管他要搜寻的是什么,他自己也不能确定,但如果能找出哪怕一个值得怀疑的东西,也就没有白跑这一趟了。
当韩飞龙搜完整个尼姑庵,远方已经传来一声鸡啼。
一个夜晚结束了。韩飞龙知道,在和那个看不见的对手较量中,他已棋差一着地输了第一个回合。
他吹灭蜡烛,将它重新放回桌上,离开了尼姑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