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颜兰走出走廊,刚刚折上一个弯,不由忽然一惊。她喉咙里发出低低一声惊呼,站住了,同时下意识地将攥着玉的手往身后一藏。在她面前,站着一个青年。这人背个竹篓,一身灰衣,上面打着几个补丁;他头发很短,脸色有点憔悴,显然是被河风吹成那样,但他的精神看上去还好。随着宋颜兰的惊呼,他也有点惊慌起来,脸上一阵诧异,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对他来说,在这里突然看见一个陌生女人是更意外的事。
一愣之后,他有点惊讶,不禁“咦”了一声,随即问道,“小姐,你……你是谁啊?”
宋颜兰也恢复了镇定,她看着面前这个青年,眼神中是不信任的神色,她反问一句,“你是谁?”
“我,”那青年好像更加意外一样,他说,“我,我叫柳大鸣,你呢?”
宋颜兰不禁眉头一皱,显然对这个缺乏教养的提问颇为反感,但她还是将攥着玉的手更紧地握了一下,然后冷冷地说,“我是谁是你要知道的吗?”
柳大鸣对宋颜兰的话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讷讷地说,“我、我、我是来看师太的。她在不在?”
宋颜兰好像忽然发觉自己才是这里的陌生人一样,她脸色忽然一柔,说,“你认识师太?”
“我认识师太?”柳大鸣像是对方说了句笑话一样地重复一遍,说,“我是师太养大的,我怎么会不认识师太?她在吗?你……”他像是忍不住一样,又说一遍,“你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听到这话,宋颜兰放下心来,她甚至笑了一下,说,“师太在里面,你经常来吗?”
“我经常来啊,”柳大鸣又问一遍,“不过我怎么从没见过你啊?”
“你,”宋颜兰看了柳大鸣身后的空旷,那扇庵门打开着。她说,“你来很久了吗?”
“是啊,我先到厨房里去了一会。”
“你自己开的门吗?”宋颜兰的目光又转到柳大鸣身上。
“我有这里的钥匙。”柳大鸣说。
“哦?”宋颜兰眉头又微微一皱,说,“除了你和师太,还有谁有这里的钥匙?”
柳大鸣像是很惊奇对方会提这样的问题,便答道,“没有谁了,只有我和师太有。”
宋颜兰这次笑得已经放心了,她的口吻几乎立刻改变了,说,“我还没听师太说起过柳大哥你呢。师太在房间里,你要去看她吗?”
柳大鸣对宋颜兰的态度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也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有点局促起来,甚至脸也有点发红,几乎是愣愣地说,“我要去看的,我每次来都要看师太。可是……可是小姐,你、你是谁啊?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宋颜兰笑了一下,说,“我是刚来这里的,所以你不认识我,可我认识师太。”
柳大鸣“哦”了一声,说,“你住这吗?”
宋颜兰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柳大鸣还没再说话,宋颜兰身后已传来一莲师太的声音,“大鸣啊,你来了?”
宋颜兰转过身子,一莲师太站在房外,正看着二人。
“师太!”柳大鸣显然特别高兴,他又古怪又局促地看了宋颜兰一眼,从她身边走了过去,来到一莲师太身旁,说,“师太,我送了些青菜到厨房里。你一直在吗?我进来的时候好像庵里没人啊。”
一莲师太看着柳大鸣,脸色显出一种怜爱,她说,“大门是你打开的?”
柳大鸣很奇怪师太提出这样的问题,便说,“是我打开的,怎么啦?”
“哦,没什么,”一莲师太感到放心了,说,“我刚刚回来的。大鸣啊,是不是很冷?看你的脸色,不是很好啊。”
“我没事,”柳大鸣说,“几天没来了,昨晚的雷声没吓着你吧?”
“师太这么一把年纪了,有什么好怕的。”一莲师太回答。
“我昨晚就想来看看你的,可一个客人把我拦住了。”柳大鸣说。
背对着他们的宋颜兰听到柳大鸣说“一个客人”时,不禁脸色微微一变,但她终于感觉自己不适宜站在这里不走,于是她对一莲师太说,“师太,我回房去了,您和柳大哥先说。”
一莲师太和柳大鸣同时扭头看了看宋颜兰。宋颜兰对他们又笑笑,转身走了。宋颜兰的笑脸使柳大鸣又感到一阵局促不安,脸庞微微发热。
“大鸣,进来说话。”一莲师太收回看宋颜兰的目光,抬脚进门,柳大鸣却把宋颜兰的背影多看了几眼,才跟着一莲师太进去。
听到关门的声音后,宋颜兰停住脚步,她再次转身,看着一莲师太的房门,眉头又紧紧地皱了起来。当她匆匆地走入自己房间,整个清风庵顿时变得像是一个没有任何人的空寺。
一莲师太一进门,就转身示意柳大鸣将房门关上。柳大鸣将门反手关上。他看着一莲师太心事重重地坐到床上,不由问道,“师太,你、你有什么事吗?”
“大鸣啊,你先坐。”师太回答。
柳大鸣依言坐下,看着师太盘腿坐在床上,她手中的佛珠捻得忽慢忽快。一莲没有立刻回答柳大鸣的话,她沉思片刻,才说道,“大鸣,你刚才说一个客人把你拦住了,这个人是谁?”
柳大鸣回想的表情显得很费力,他回答,“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不过他挺好看的。”
“好看?”一莲听到这句回答像是想笑,但她终究没笑,说,“你怎么遇上他的?他从什么地方来的?”
“我不知道,”柳大鸣说,“昨晚我送人出镇,要回去的时候,一个客人把我叫住了。他叫我把他摇到镇上来。”
一莲看着他,等他说下去。柳大鸣拙于言辞,顿了顿才又说,“那位先生看上去是个有学问的人,穿个长衫,拿把雨伞,背着个包。他说要到清风镇来,上船后他还问我最近有没有不认识的人到了这里。”
“哦?”一莲师太眉头微微一皱,说,“他自己是外地的,还问有没有外地人来这里?”
“是啊,”柳大鸣说,“他是这么问的,可、可我没见到什么外地人啊,就跟他说没见到,那位先生好像挺放心似的。我就把他摇过来了。”
“后来呢?”一莲问,“他到哪去了?”
“后来他就问我这里的客栈,我就把他送到殷老板店里去了。”
“他现在住殷老板的客栈?”一莲问。
“是啊,”柳大鸣回答,“我送他到那里后,殷老板给他开了间房。很奇怪的,他没让我走,要我在他那里坐,说是想打听打听镇上的情况。”
“他问了你什么?”
柳大鸣这时又显得有点费力了,他把嘴唇咬了咬,像是在找措辞,然后说,“他随便问了问镇上的事情,后来就问我周先生的事了。”
“周先生?是周石天吗?他认识周石天?”
柳大鸣又给问愣了,然后才说,“应该、应该不认识吧?我、我也不记得怎么就谈到周先生了。他好像对周先生的生意很感兴趣。”
“他是做生意的吗?”
“这个我不知道,反正说到周先生的事情时,他问得多一些,再后来,他就要我走了。对了,他、他还问了我叫什么名字。”
听到柳大鸣最后一句,一莲不禁微笑一下,然后说,“大鸣,是不是很久没有外地人到咱们清风镇了?”
柳大鸣想了一下,说,“是啊,我天天在水上,是有很久没摇外地人到镇上来了。”
一莲没有回答,只是把眼睛闭上,像是不愿意在柳大鸣面前流露出自己在想什么一样。她的眼睛闭上,就不会有任何人能穿过一双闭上的眼睛来看到她的内心想法。
柳大鸣坐在椅子上,对一莲师太的举动有点不知所措,他看着一莲,后者端坐床头,像是入了定,房间里一时寂静下来。
过了片刻,柳大鸣叫了一声,“师太!”
一莲睁开眼睛,柳大鸣看着她,说,“师太,我、我带了些青菜放厨房里了。”
一莲微笑一下,说,“大鸣,你自己也不够吃的,老这样送干什么?”
“我特意早上去买的,昨天那位先生给我的船资不少,够买好多了。”
一莲又是一笑,说,“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
“那、那我就走了。”柳大鸣说。他刚要走,又像忽然想起什么事一样,说,“师太,刚才那位小姐是谁啊?我没见过。”
一莲垂着眉,慢慢说,“这事你别问了,记住,到镇上后,你对什么人也别说在这里见到了她。”
“我知道了。”柳大鸣似懂非懂地答应着,然后从一莲房间里出来。
出得门后,他看着安静的走廊和庵院,也不知怎么,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样,蹑足走回两步,听了听一莲师太的房间动静,发现没什么声音,便又蹑足走开,从师太的隔壁房间开始,一间一间地去听动静。这个老实巴交的船夫对于刚才见到宋颜兰的那一幕有点恋恋不忘一样,想发现宋颜兰是住在哪间房。
柳大鸣这个行为连他自己也莫名其妙。在清风镇,柳大鸣不是一个好色之徒,而且,这么多年来,他和周石天家的丫鬟秀文一直关系很好,周石天似乎也有意让他和秀文有所往来,即使这种往来非常局限也非常有限。在他心里,是非常喜欢秀文的,可是今天一见到宋颜兰,他心里产生了自己也没想到会产生的感觉,总之在见到宋颜兰的那个瞬间,他就被宋颜兰清丽脱俗的面貌给吸引住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么找宋颜兰,就是找到了,对方会和他说什么,他自己又会和她说什么。他也没去想宋颜兰是什么身份的人,在他看来,既然是在这个尼姑庵看到的,那她说什么也不会是一个什么高高在上的人物。她不是叫自己“柳大哥”吗?那个称呼使他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点非常奇妙的东西,使他希望能和宋颜兰说上几句话。可是她到哪去了呢?
他忽然发现这一排厢房中,有一间门微微打开着。柳大鸣也没怎么想,伸手一推,那张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门开的声音吓了柳大鸣一跳。在安静的尼姑庵里,这声原本不大的声音在此刻听来显得特别响。柳大鸣不由吃了一惊,他一时愣在门外,不敢进去。
但他的眼睛还是看了进去,里面是一间空房,什么人也没有。
对着房门是张木床。在床前的椅背上,搭着一件湿润的淡紫色旗袍。
柳大鸣不由一愣,难道这件衣服是刚才那位小姐的吗?不错,他一下子想起,刚才那位小姐穿的衣服是师太的衣服。这间房应该就是她住的房间了,怎么不见人了?
不容柳大鸣多想,一莲师太已经因为那声开门声走了出来。
她见柳大鸣站在宋颜兰房外,脸色不由一沉,说了声,“大鸣,你在干什么?”
柳大鸣一见一莲师太出来了,有点心虚,脸色一白,然后结结巴巴地说,“师太,师太,她、她,那位小姐、那位小姐不见了。”
“不见了?”一莲师太一怔,随即走过来,抬脚进了宋颜兰的房间,柳大鸣也跟着她走了进去。
人去楼空的房间使他们都觉得意外。
一莲师太有点惊诧,对柳大鸣说,“出去看看。”
两人出来,一莲师太一边往庵外方向走,一边喊,“施主!宋施主!”
柳大鸣听见尼姑叫“宋施主”,知道她姓“宋”了,便也跟着喊“宋小姐!宋小姐”。
但回答他们的是一片寂静。
一莲师太和柳大鸣走到大堂,两人的目光都看着前面的庵门。门没关严,外面的风似乎还在将门环吹动。
“师太,”柳大鸣忍不住又问,“这位小姐是不是出去了?她是谁啊?”
“是出去了,”一莲喃喃地回答,然后又说,“大鸣,你别问这么多,问多了,我也不知道。是啊,我什么都还不知道。”
柳大鸣看着一莲复杂的表情,什么话也不敢再问。
在清风镇,有一条将它和外界联系又分开的河流。这条河叫清河。河水长年平静,没有什么波澜,甚至在任何时候去看,它都显得干净而清澈。在它最窄的地方,可以看见对岸的一座荒山,山上什么也没有。镇上几乎没有人敢去这座荒山,因为在山上有一幢年代久远的老房子,那老房子是什么时候建的,又是什么时候荒芜的,没有任何人能够说清楚。镇上没人敢去的原因就是传闻老房子住着一个女鬼。因此,镇上人谁也不敢去那里。
河流的码头上,有一排木篷船。柳大鸣就是其中一条的主人。
从尼姑庵出来后,柳大鸣就来到了船上。
这船已经很破旧了。柳大鸣自小就父母双亡,被一莲师太抱进尼姑庵养大,当他成为一个少年时,就在这船上帮着干活了。后来这船的主人在一次事故中死了,船就归了柳大鸣。一转眼,柳大鸣在船上当船夫已十几年了。
一进船篷,柳大鸣就坐下来。坐下之后,他感觉自己有点魂不守舍,因为他脑中渐渐出现了宋颜兰的脸庞。
真是奇怪,这个女人是什么人呢?她怎么在尼姑庵里?她和一莲师太很熟吗?但怎么自己没听师太说过这个女人呢?到尼姑庵里的人不多,基本上就是镇上的人,但大家也去得少,因此庵里基本上就只有师太一个人。另外去得多的就是秀文。
是啊,秀文。柳大鸣的思绪一转到秀文身上就忽然一惊。宋颜兰的脸消失了,秀文的脸浮现出来。
他和秀文几乎说得上是青梅竹马了。因为他小时候在尼姑庵时,师太就是带着他和秀文一起长大的。后来婉漪把秀文接到周家去了。她在那里做丫鬟,专门照顾周石天那个傻儿子。是啊,那个傻儿子可真是傻得可以,柳大鸣常常在没旁人在场时捉弄他,周家大老板的儿子居然被他当马骑过,这可是没有任何人知道的事。每次想到这里,柳大鸣总忍不住要笑出来。瞧瞧,你周石天不是我们清风镇最有钱的老板吗?可你的儿子被我当马骑过,这可是你想不到的吧?哈哈,柳大鸣尽管很怕周石天,可他骑过他的儿子呀,这可是了不起的一件事。看看整个清风镇,还有谁这么干过?
不过秀文对那个傻儿子很好,像是打小在尼姑庵里学会了怜悯他人。这是真的,她对柳大鸣也好,两人在尼姑庵分开后,柳大鸣和秀文还常常在一起玩,两人渐渐长大了,相互产生了一些很难说清的东西。柳大鸣自己觉得,他已经暗暗喜欢上秀文了。可秀文呢?也喜欢自己吗?柳大鸣有点拿不住,但秀文是愿意和自己呆在一起的,这点柳大鸣也发现了,他的一些船夫朋友经常拿这件事来和他开玩笑。他心里也渐渐产生了一个愿望,如果哪天自己有钱了,能不能和秀文在一起呢?这个“在一起”是什么意思,柳大鸣没有多想,也不敢多想,只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经常这么琢磨。当他这么琢磨的时候,就有点愿意周石天那个傻儿子最好是不要好起来。如果他继续傻下去,就意味着秀文将一直照顾他,那么周家就不会让秀文和别的什么人在一起。秀文不和别的人一起,才有可能和他柳大鸣最后在一起啊。只是这个“最后”是什么时候呢?柳大鸣根本就没有想过。而且,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多么天真,他还真是这么想。
但是……他现在是怎么啦?忽然在脑子里填满的是那个刚刚见过一次的宋颜兰。秀文从他脑子里消失了,准确地说,是忽然没有以前那么重要的位置了。
是呀,这个宋小姐长得可真是漂亮!而且、而且,她和一个人长得有点像。那个人是谁呢?柳大鸣却不愿意做这样的比较。
她不是在尼姑庵吗?对了,晚上就去尼姑庵吃饭算了。一到尼姑庵,不就可以再次看见那个宋小姐吗?她叫他“柳大哥”,尽管秀文也是这么叫的,但哪是这种感觉呀?宋小姐只叫了这么一声,柳大鸣就已经觉得自己全身都酥软了起来。这可是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呀。秀文叫他“柳大哥”真是再自然、也再正常不过了。她从小就这么叫他,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可是这个宋小姐一叫,怎么就如此不同呢?
柳大鸣正这么想着,忽然听见外面有一阵嘈杂声,像是外面发生了一些冲突。
柳大鸣赶紧将头伸出船篷。
一见之下,他不由一愣。
外面的确发生了冲突。一方是自己的一个熟人,同样撑船的雷二猛。他叫这个名字再合适不过,因为他胆子特别大,什么天气都敢出船。和他发生冲突的是一个女人,她穿着一件灰布衣服。
她就是刚才在柳大鸣胡思乱想中出现得最多的宋颜兰。
柳大鸣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宋小姐穿的衣服果然是一莲师太以前穿过的衣服,怎么到宋小姐身上了?柳大鸣刚一愣就想起来了,他不是发现这个宋小姐的旗袍没干吗?她换上师太的衣服,当然是师太给她穿的。
那个宋小姐和雷二猛争吵得厉害,已经吸引了很多人。
柳大鸣没去听他们吵什么,就赶紧喊了一声,“宋小姐!”
宋颜兰一听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几乎有点慌张。她循声一看,发现是柳大鸣,就一下子摆开雷二猛,说了句,“好吧,那我就不坐你的船了。”
说完这句话,她移开脚步,来到柳大鸣的船头。
柳大鸣疑惑地看了看雷二猛,后者也正看着他。
“大鸣,你认识她?”雷二猛问。
“是啊。”柳大鸣回答,他自己也不知怎么,忽然有点尴尬、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像是自己的秘密被什么人发现了一样。
他结结巴巴地把话说完,“我,我认识这位小姐。”
“你可真本事!”雷二猛说了句令柳大鸣莫名其妙的话,“胆子比老子还大!”
柳大鸣更加感到惶惑,难道自己刚才的想法都被旁人知道了?他涨红了脸,还是对站在岸上的宋颜兰说,“宋小姐有什么事?”
“我,”宋颜兰看着柳大鸣,忽然一笑,说,“我可以到柳大哥船上来吗?”
柳大鸣觉得眼前一黑,他全身几乎一抖,脸红得更厉害了,他说,“啊,你……好,你下来。”
宋颜兰笑容未敛,看了在另一条船上的雷二猛一眼,后者几乎是吃惊地看着柳大鸣。
宋颜兰的鼻孔里有一声无人能听见的“哼”声。她抬脚踏上木板,慢慢走到柳大鸣船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