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鸣看着宋颜兰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特别是对方的脸上充满笑意,不由感到眼前一阵发花。他久在水上,可也觉得此刻有些站不稳。宋颜兰背后的人群在发出什么声音,他一个字也听不见。
在他眼里,看见的只有这个款款移步的宋颜兰。
“大鸣!”雷二猛忽然在他的船头喊了一声,“你可去不得啊!”
柳大鸣听见喊声,转头看了雷二猛一眼,几乎像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一样。
“雷大哥,”他终于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去不得。”雷二猛说。
“柳大哥,”宋颜兰此刻已走到柳大鸣身边,嘴角含笑,说,“怎么,你不欢迎我吗?”
柳大鸣又把头转回来,看着宋颜兰的脸,有点迷糊地说,“宋、宋小姐,来,进来。”他侧过身子,让宋颜兰走进船篷。
雷二猛“嗨”的一声,不管柳大鸣了,掉头进了自己的船篷。
柳大鸣跟着宋颜兰进了船篷。
一进去,他就局促不安起来,说,“宋、宋小姐,我、我这里实在太不好了。”
宋颜兰微微一笑,说,“看柳大哥说什么见外话,这不是挺好吗?我很喜欢坐船。”
“你喜欢坐船?”柳大鸣听到这一鼓励,还是没有放松,说,“我、我从小就在船上。”
“你从小就在船上?”宋颜兰的眼色中露出一丝很真诚的羡慕,“那多好玩啊。”
这句显得天真无邪的话让柳大鸣一下子放松了。他说,“在船上有什么好玩的?我天天在船上这么坐着,从来就不觉得有什么好玩。”
“那是柳大哥你的想法,你可不知道,我一到船上,就觉得心里特别开心。”她一边说,一边看了看船篷,说,“我就坐这。”她不等柳大鸣回答,就顾自在窗旁坐了下来。
“啊,随便坐,随便坐。”柳大鸣又再一次感觉自己紧张起来。他站在中间,简直不知道自己要站什么地方更好。
宋颜兰看着窗外,忽然说,“你们清风镇可真美!”
柳大鸣很想说什么,但他一时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宋颜兰将头转向柳大鸣,像是没等到柳大鸣回答而要再次说明一样地问,“柳大哥你不觉得清风镇很美吗?”
“啊,”柳大鸣又变得结巴起来,说,“是,是美。”
宋颜兰看着柳大鸣展颜一笑,忽然说,“柳大哥,把船划出去好吗?我喜欢在水上划动的感觉。”
“噢,好,好,”柳大鸣说,“我就划。”
他走出船篷,到船头把橹执好,划动起来。
船离岸了,冬天的阳光非常苍白地铺在水中,显得一派凄清和荒凉。
柳大鸣在船头摇着橹,人也渐渐平静下来。
但他忽然有些茫然,特别是在船头,冬风一吹,他的头脑渐渐清醒过来,他开始想起雷二猛和宋颜兰的争吵了。怪了,他们为什么争吵?在宋颜兰上船之时,雷二猛说什么“去不得”是什么意思?柳大鸣忽然觉得宋颜兰浑身都散发一股捉摸不透的神秘。最主要的是,他摇了这么多年船,还是第一次站在船头竟不知道要将船划到什么地方去。
但问题很快得到了解决。
宋颜兰也到船头来了。她站在篷口,看着柳大鸣笑了笑,说,“柳大哥你真好!”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柳大鸣更加不知如何回答,他只涨红着脸,嘴巴动了动,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柳大哥,”宋颜兰继续说下去,“我们到一个地方去好吗?”
这句话倒是让柳大鸣有点心安了,毕竟,他将知道一个具体的地方,这是他习惯的。
“你想到哪去?”柳大鸣问。
“柳大哥,”宋颜兰又轻轻一笑,“是不是我想去哪,你就会送我去哪?”
柳大鸣被宋颜兰的笑容和语气弄得几乎浑身发颤,他大胆迎着宋颜兰的目光,声音都有些发抖了,“你要去哪,我、我自然会送你去哪。”
“柳大哥,”宋颜兰的声音像是有些幽怨起来,“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柳大鸣对这样的话一概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心跳有些加速了,因此他的声音抖得更加厉害,“宋、宋小姐,你说你要去哪?”
宋颜兰没有立刻回答,她看着柳大鸣,直到后者不敢去碰她的眼神,才慢慢地说,“柳大哥,我想到对岸的山上去。”
这句话她说得轻柔,但对柳大鸣来说,却是一个霹雳也没这句话来得猛烈。
柳大鸣的手一下子就停了。他刚才还涨红的脸猝然变得苍白。
“什么?”柳大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你要去鬼山?”他想也没想,就紧接着说,“那不行!”
“那山叫鬼山吗?”宋颜兰好像没发觉柳大鸣的惊慌。
“那、那里有鬼,我们这把它叫‘鬼山’。”
“柳大哥,”宋颜兰对柳大鸣的反应倒是一点也不吃惊,她仍是慢慢地说,“叫‘鬼山’就不能去吗?为什么不行啊?”
“宋小姐,”柳大鸣又慌又急,“你要去什么地方都可以,就是那鬼山真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去啊?”宋颜兰显得非常不解,“你刚才不是说我想去哪你就送我去哪吗?”
“我刚才……”柳大鸣一时语塞,接着说,“我……是这样,宋小姐,你要去哪,我真的愿意把你送到哪,可那鬼山,真的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去?”宋颜兰的声音渐渐变得强硬起来。
柳大鸣一听宋颜兰的口吻不像刚才那么柔和,情急之下,赶紧说道,“宋小姐,你不知道,那个鬼山,我们清风镇的人就没一个人敢上去。”
“为什么?”宋颜兰像是有些不解。
“因为那里是女鬼住的地方。”柳大鸣说,“我们、我们真的不能去。”
宋颜兰像是刚刚知道山上有鬼一样,说,“怎么,有个女鬼住在山上?”
“是啊,”柳大鸣说,“我们这里从来没有人敢上去的。”
“可是,”宋颜兰说,“我觉得那里很美啊,我很想去。”
“可……”柳大鸣说,“那里有鬼啊。”
宋颜兰又开始笑起来,说,“柳大哥,就算是有鬼,你看这大白天的,鬼怎么会出来?”
“可、可那鬼住在那里的。”柳大鸣又开始结巴起来。
“没关系,”宋颜兰想了想,说,“柳大哥这样好不好,你把我送到岸边,我自己上去,你不要跟着我,好吗?”
“这……”柳大鸣显得特别为难,“你一个女的,你……到那里去干吗?”
“我有自己的事,”宋颜兰说,“柳大哥你送送我好不好?”
柳大鸣还在犹豫,宋颜兰走上两步,拉住柳大鸣的手,说,“柳大哥,你说好不好?你就送我到岸边就可以了,好不好?”
柳大鸣的手被宋颜兰一拉,不由一阵头晕,他喃喃地说,“宋、宋小姐,我……我真的不能送你去那里,那鬼太可怕了。”
“你担心我是不是?”宋颜兰看着柳大鸣,脸上露出一种温柔。
“我……”柳大鸣说,“我是担心。”
“可是柳大哥,”宋颜兰脸色突然变得慎重起来,她说,“柳大哥,我不想瞒你,有人要对我不利,我到山上去,就是想找一样东西;有人告诉我,那山上有我想找的东西,所以我必须去那里,你明白吗?”
“什么人要对你不利?”柳大鸣吃惊地看着她。
“这个你就别问了,总之我今天必须到山上去,好不好?”
柳大鸣还在犹豫。
宋颜兰又拉着柳大鸣的手一摇,说,“小妹求你好不好?”她说这话时,几乎像是要哭出来。
柳大鸣没办法抵抗了。他牙一咬,说,“好,我送你去。”
“谢谢柳大哥,”宋颜兰又对柳大鸣微笑一下,说,“柳大哥,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我永远不会忘记。”
说完这话,她也不等柳大鸣回答,又说,“这里太冷了,我进去坐会。”
“你快进去。”
宋颜兰返身进了船篷。
船划动起来,在冬天的水面上,这条船显得格外地孤单、清冷。
山渐渐地近了。一些荒草枯树在上面覆盖着,一群群乌鸦“哇哇”地飞过,令人心弦震颤。虽然是冬天,但随着山的靠近,柳大鸣还是感觉手心沁出了汗。
靠岸了,柳大鸣弯腰说道,“宋小姐,到了。”
但是没有回答。
柳大鸣愣了愣,走到篷口,探眼一望,宋颜兰居然靠着窗口睡着了。
“宋小姐!”柳大鸣又喊一声。
宋颜兰眼睛睁开了。
她看了看身边的荒山,立刻警醒过来。
“到了吗?”她问。
“到了。”柳大鸣一边回答,一边紧张地看着这座令整个清风镇感到恐怖的山。
异样的寂静在这里弥漫着。谁也没办法说出这寂静里掩藏着什么东西。这寂静令人忽然会产生心惊肉跳的感觉。
“柳大哥,”宋颜兰冷静地说,“你回去吧,我就在这里上山。”
“宋小姐……”柳大鸣像是想说什么,但宋颜兰阻止了。
“谢谢你,”她说,“你回去吧。”一说完,宋颜兰便走出船篷,伸脚上岸。
柳大鸣突然感觉自己在任何地方都比不上这个娇滴滴的女人,而且,这个娇滴滴的女人在一个瞬间几乎变成他想也没想过的样子来。她眼神尖锐,像是浑身充满令柳大鸣无法想象的力量一样。
她上岸了,走上两步又停下来,转身对船头的柳大鸣说,“柳大哥,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不要告诉任何人,你送我到这里来了。”
她眼神尖锐地看着他,却突然又笑了一下,柳大鸣感觉自己像在梦中一样的不真实。
“我在这里等你。”他说。
“不用,”宋颜兰回答得不容拒绝,“你先回去,过两个时辰你再过来。”
柳大鸣在划来的路上,一直就想着自己应该和她一起上岸,但这时候,宋颜兰的口吻中充满不容反对的坚决。这种坚决令柳大鸣无法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相反的是,在宋颜兰不容置疑的坚决中,柳大鸣屈服地站在船头,拉住了橹柄。
“我两个时辰后一定来接你。”他说。
宋颜兰不再回答,转身便走;柳大鸣在船头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终于摇起了橹。
在清风镇,都把这座山叫做鬼山。或许是它荒芜得太久,或许是闹鬼,没有人敢来这里。因为下过雨,山路很湿,烂泥遍处。冬风一吹,凋零的荒草里总像是躲藏着什么东西,能够发出声音的只是一群群乌鸦。
宋颜兰独自上着山路。
不管多么胆大的人,在此刻都会生出一股畏惧,宋颜兰尽管在柳大鸣面前表现得从容不迫,可她独自在这里上山的时候,也不禁从心底感到一丝恐惧。
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使她突然把脚步停下,四处看上一眼。
除了寂静和荒凉,什么都没有。
尤其是在本就荒凉的冬天,一切似乎都是死的,似乎永远不会活过来。
如果有什么是活的,那也是令人感到恐惧的,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那会是什么东西?鬼吗?
宋颜兰不时停下来,恐惧感将她抓得越来越紧,好像随时会从什么地方出现什么东西一样。
宋颜兰被一种紧张的压迫感逼得全身颤栗。
但她还是没有停步,一种内心的东西在驱使她继续走下去。
走了大约半个钟点,她到了山腰。
山腰处有一个草亭,年深月久,这亭子荒芜得特别厉害,廊柱原来是什么颜色已经看不出了,宋颜兰拾级而上,走进草亭。
亭内可坐的地方几乎是干净的,可能是下过雨,灰尘又被风吹走了。
宋颜兰像是累了,坐了下来。坐下之后,她开始环顾周围。
这一次,不是因为害怕,从她的眼神来看,是想寻找什么东西。
她的眼珠转动得很慢,像是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外面依旧是石头和枯树。
树上站着几只乌鸦。那些乌鸦没有看宋颜兰,只是发出很不舒服的声音。
宋颜兰不再注意这些外在的什物。她的眼睛特别专注,仿佛连进入眼帘的一根草都不想放过。
鬼山不高,宋颜兰虽在山腰,实际上已经可以将外面的一切尽收眼底了。再往上看,只是一些光秃秃的石头而已。山腰处倒是开阔而空旷。
宋颜兰的眼睛移动得很慢,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一切。
在冬天的寂静中,即使一片落叶滚动也听得出声音。
宋颜兰连自己的呼吸声也听得见。
她的眼睛忽然停住了。
透过远处的山石和枯树,一座房子隐隐约约地出现在远处。
宋颜兰陡然一惊!
她的眼睛停住了,目光死死地盯着那里。
果然是一座房子。
宋颜兰站起来。她的手不自觉地按在胸前,像是要平息一下过于紧张的心跳,但那心跳还是使她呼吸加重。她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快就发现了目标。难道真这么容易?难道自己要找的真的会就在里面?但是……她想起一莲师太说过的话来,她说这个老房子里就住着一个令全镇人感到恐慌的女鬼。
真的有一个女鬼吗?
宋颜兰以前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昨晚给她的刺激非同小可,她听见了门外的轻轻脚步声,她当时以为是一莲师太,可后来发觉不是。那声音她现在想起来也不寒而栗。她心里非常清楚,她听到的不是传说,而是真实,那么,一莲师太和柳大鸣说的都会是真的吗?
在那老房子内真的住着一个女鬼?
这些恐怖的念头将宋颜兰一把抓住,使她几乎失去了迈步的胆量。
但面对近在咫尺的目标,宋颜兰又不愿意放弃。想想看,她费了多大的力才来到这里,如果仅仅因为一个谁也没看见过的女鬼就把一切付之东流,是不是太不划算,也太不可思议了一点?
一想到这里,宋颜兰又不由从身上掏出那块玉来。
温润的玉在她掌心躺着。宋颜兰抚摸着它,嘴里终于喃喃说道,“我看见你了,看见你了,你就跟我回去吧。”
她离开那个亭子,朝那座老房子走去。
她刚刚离开亭子,蹲在树上的乌鸦忽然“哇哇”长叫。凄厉的声音使宋颜兰心里一惊,像是什么预兆陡然把她笼罩了一样。宋颜兰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扑翅掠起的乌鸦,那些黑色的鸟扑棱棱飞到另外的树上去了。
宋颜兰按按胸,继续走过去。
鬼山久没人来,地上铺满落叶。宋颜兰踏着落叶,以致脚下的“沙沙”声特别令人感到恐怖。宋颜兰自己也被这声音惊吓,但她不愿意停步,对她来说,前面的那座老房子才是她此行要去的地方。
路不远,但宋颜兰走得慢,像是过了一段漫长的时间,她才走到老房子面前。
宋颜兰站住了。
如果这时清风镇上有人说一个女人单独站在鬼山上的老房子面前,不会有一个人相信。因为别说女人,就连男人也没这个胆量。在所有人的大脑中,“鬼”这个字,不可能不令人感到恐惧。因此,说不清有多少年了,鬼山上就没有人来过,而越没人来,它就越在人的大脑中形成种种可怕的样子。
鬼山也因此变成一座名副其实的荒山。
真的有鬼吗?宋颜兰并不相信,只是昨晚的感受对她太奇特了,她发现自己对这世上有没有鬼这一说法都产生了动摇。
的确害怕。当她在这老房子面前站着时,感到一股凉意从背脊上滚过去。
这座老房子出乎意料的大,有飞檐翘角,只是到处都显得破落。很难想象,曾经有人在这里建造了这么一幢房子。它孤零零的,旁边什么建筑也没有。宋颜兰在这一瞬间也感到奇怪,这房子是谁建的?怎么如此突然地在这山上建这么一幢?当它落成的时候,这里是个什么样的景象?是谁在这里住过?难道在这山上,以前不是这般凋敝吗?无论怎么说,一个人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建造这么一幢宅第,不可能没有任何原因。原因难道是为了它今天的破落?是为了让一个女鬼有地方居住?
一连串问题在宋颜兰脑中闪过。
但她对所有这些问题都产生不了兴趣。
到清风镇来,她的目的不是来钩沉索古的。
老房子的门关闭着,两扇门却不像是关得很严,不管在房外还是在房内,都充满一种无法说清的东西,宋颜兰此刻就感觉在门内也站着一个人,那个人在等她推门……
宋颜兰终于定定神,走上几步,到了门前。她伸出手,在门上轻轻一推。
果然,门没有关严,至少在门后,没有插上门闩。
“吱呀呀”一声,门被缓慢地推开。
门一开,一股阴凉的风忽然刮过来。
宋颜兰脚下的落叶似乎被风吹起,宋颜兰的心怦怦直跳。
她等了一会,风停了,门内没有任何人,只是空旷旷的天井,一丝生命的迹象也没有,好像从这座房子存在那天起,就一直没有人到里面住过。
宋颜兰站了好一会,才总算起步,向里面走去。
一进门,宋颜兰就感觉一门之隔,居然有这么大的区别。在外面只是感觉冬天的冷,但一进门,她感觉的就不仅仅是冷,而是一股特别刺骨的阴森,仿佛一个人突然来到了地窖。对宋颜兰来说,或许说她突然来到了地狱更恰当一些。
这种阴森她没有体会过,在这个瞬间,她觉得这种阴森没有任何人体会过。
从她脸上开始,仿佛全身的皮肤都在轻微地起着疙瘩,宋颜兰的双臂不由一阵僵硬,她的眼睛左右看着,像是防备着什么东西对她突然进行袭击一样。
但什么也没有。
有的只是这种无法说清的阴森。或许,这种阴森本就具有极大的恐怖感和袭击性。
慢慢地,宋颜兰的手臂缓和了,她走得很慢,不时左顾右盼,注意自己周围的一切动静,尽管她知道,此刻没有任何人在这座山上,更没有任何人在这座老房子里。
宋颜兰一步一步地往里走。
越走,越觉得荒凉;越走,人也越感到恐怖。昨晚的脚步声似乎又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刚刚走过天井,宋颜兰正要踏上台阶,她突然站住了,头向右边微一侧垂,像是要仔细倾听什么。
果然,一阵轻微的“沙沙”声在她身后响起。
宋颜兰脸色陡然变得苍白。
难道在这座无人敢来的山上,真的有鬼吗?
她听见的分明是脚步声。
那阵脚步迈得很轻,很仔细,但地上的落叶太厚了,不可能不发出踩下去的声音。
宋颜兰毛骨悚然地站住了。她不敢转身,或者说,她几乎失去了转身的力气。一种突然变空的感觉从她喉咙开始,一直滚到腹部。
但是终于,宋颜兰很慢很慢地转过身来。
在她身后,被她推开的门还是敞开着。在外面,那阵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又慢又坚定地走过来。
宋颜兰睁圆着眼睛,连呼吸都快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