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小依再次来到书房里,把她和楚光的照片又拿出来,拿到客厅里,这照片她不知抚摸过多少次?坐在沙发上,那双大而美丽的眼睛完全投放在照片上那男人的笑容里,终于,她那颗悲伤的心随着五脏六腑都在翻滚、蓬勃起来。她感到黑暗中楚光再现,漂浮不定、若隐若现,苍白的脸、臃肿的眼、精瘦的身躯、相对无言、执手无声,她随他飘落到另一世界:“鸟语花香、莺歌燕舞、露洗华桐、烟霏丝柳”好一番良辰美景……朦胧中不知时间长短,当她从那漫长的意境中苏醒,仔细地看着照片上她曾经的美丽,她紧紧地依偎在楚光的怀里,脸上荡漾着满足和微笑,这种满足和幸福仅仅维持了短暂的一瞬,从此她和自己的爱人永远分离。屈小依流出了久违的眼泪,这眼泪对任何人来说像钻石般珍贵。自从生完孩子回家后,屈小依从来不在任何人面前流泪,只有在楚光面前,在这个她爱的男人的照片面前,她还具有女人的脆弱,她经常这样对着面前的照片哭泣,她坚信自己一生的眼泪只能让这个挂在像框里的男人看见,她的眼泪流在这男人照片中的脸上,也流进了屈小依的心里。她抚摸着她的爱人,突然,她感觉楚光的目光充满担忧,她不明白是为什么,而那目光分明在注视着她:“楚光,为什么用这种目光看我?难道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我始终把你装在心里?我不爱我的丈夫,这不是我的错,是我和涂冰错过了爱的时机。我只有一颗心,这颗心已经为你跳动这么多年,她已习惯只为你而跳动。现在,你的目光里为什么有许多埋怨?难道你希望我爱上那个道貌岸然的男人?还是这漫长岁月里我的改变让你心疼?你在为我担忧对吗?”屈小依仔细地再望着楚光,那目光里有爱慕、有担忧、有埋怨,这目光让屈小依的灵魂再次震颤,让她想到他们俩个那天崩地裂的爱情。他们在上海短短的几天,伴随着屈小依渡过了漫长的十年,她相信这才是爱情。在这个世上,有几个人懂得这高尚的情感?有多少人能真心相爱直到永远?要是站在权利的角度,屈小依已经很满足,她早已得到了很多空洞的掌声,也得到更多男人的献媚和所谓的爱慕。可是,她再清楚不过地知道,那是权利的力量,不是爱情的召唤,在这个世上她永远也不需要爱情的召唤,她需要用权利来满足她那颗为了爱情而死亡的心。
屈小依目不转睛地看着照片,她想起了楚光的家人,那是一个怎样支离破碎的家呀!她想起自己从上海回来的日子,从那次去楚光的家到现在,她不敢再踏入那块土地,她担心自己会再次被回忆的痛苦埋葬……
屈小依生完孩子回到家后,首先将上海的房子处理掉,带着那笔沉甸甸的钱,她来到楚光的老家。她要把这笔钱送给楚光的家人,她要让自己的爱人在天之灵得到安宁。
山里的冬天特别寒冷,一路上,尖利的北风毫无遮拦地阻挡着车辆的前行,满山的枯枝与遍地的枯叶在狂风的摇跩下满地飞落,一片荒凉,与屈小依和楚光来时相比,心情不同景色各异,夏与冬的反差就是火热与寒冷。
楚光家居住的村庄离县城有八十多里,盘山公路把屈小依的胃颠覆的七上八下,她在那个小镇上和司机简单地吃碗饭,已经下午两点多。当她进到楚光的家里,心倍加凄凉。家里一贫如洗,还是屈小依第一次来时楚光给家里买的桌椅,其他什么也没有。三间破旧的土胚瓦房摇摇欲坠,楚光的父母已知道他们的小儿子永远离开他们,一对花白的头发相互映照,两张漆黑的脸膛由于衰老、无望、痛苦将脸上的每个部位都缩小到最低比例,要是能舒展开来,那还是一对很清秀的夫妻,就像屈小依初见时那样。他们老两口分别有两个小板凳坐在左右门边,将身体整个靠在门框上,那门框就如他们的儿子楚光,是他们的倚靠。他们目光迟钝、惊慌失措地看着远远而来的客人,已经认不出是屈小依,他们经受心灵上的打击不亚于屈小依,屈小依的到来无疑给这个家庭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楚光的哥哥楚伟一眼就认出是屈小依,慌张地从厨房里拿出一个黑乎乎的抹布,在凳子上擦了又擦,生怕把屈小依的衣服弄脏。
“你、坐吧,看家里不象样,别见笑。”
“你也坐。”
他的父母坐着没动,呆呆地看着屈小依。
“大哥,他们二老……”
“知道楚光去了,他们一直都这样,经常坐在这里不说话。”
“妈,这是楚光的女朋友,她来看你们。”楚伟给父母说道。
仍是那种无动于衷的样子,好像灵魂也随楚光而去,这里坐的只是两具活尸。
“大哥,你成家没?”小依不忍打扰他们的“痴呆”,问楚伟。
“没,本来楚光活着时有人给介绍过一个对象,楚光死后,人家显家里太穷,哪还有人愿意嫁给像我这样一个三十多岁、长的又不好、家里又穷的人。山里人除了干活,没有其他法子,楚光他大姐的儿子十二岁得了肺炎,已经一年多,没钱治疗,病重了就找一个土医生开些药。他二姐的孩子已经八岁,因为穷上不起学,到现在还在家帮她妈到地里干活。下面两个妹妹一个去广州打工了,最小的一个勉强在上初三,要等毕业了就出去打工。没办法,我是吃够了没文化的苦,可我实在没这个能力来挣钱让她们上学。我这个当大哥的就是没用,要是当初能用我的命换楚光的,我一百个愿意,他活着也是我们全家的福份,过去他一再说自己再艰难也要让两个妹妹上学,我没用,帮不了家里一点忙。”
楚伟在为自己的无能自责,他的头发也是黑白相间,白多于黑。
“你先坐,我去烧水,给你铺茶。”他慌忙地站起来,准备往外面去。
“不用了,我本应早点来看你们,工作太忙,一直抽不出时间,今天一是来看看二位老人,再一个就是想和大哥商量一下,我把上海的房子卖了,楚光不在,留着那房子也没用,再说,还要再交那么多钱,我们也交不起,我准备把这钱给你、大姐、二姐、两个小妹都分一部分,再给两位老人留些,我现在有工资,也不需要钱,先来和你商量一下。”
屈小依没有告诉他自己已经生下他们楚家的骨肉。
“不是说房子已归你了,你想卖就卖。我们不要钱,农村不需要什么钱,你们在城里,出门就要花钱,要卖你就把钱留下,楚光买的房子家里也没给他一分钱,我们不能要。”
楚伟推脱着,就好像自己接过这钱就成了一个罪人。
你们现在很需要这笔钱,就这么说定了,大哥,我们去看看其他俩姐姐,你不是说他们都在这一个村里住。
“她们条件不好,还是不去罢了。”楚伟诚慌诚恐地说。
“来一趟不容易,走吧。”
屈小依走时,悄悄地在她给他们带的水果袋里放了一千元,这可能会是他们全家一年的经济支出,最起码能让她那将近退学的妹妹继续上学,再说,这也是她个人的心意,她不想动用卖房子的一分钱,那是楚光的积蓄,她要留给楚家的人。
楚光的大姐楚平家,在山里边,车开不到门口,步行约二里路,那里住四户人家,都是很破旧的,和楚光家不同的是她们是瓦房。路上楚伟告诉屈小依,楚光的姐夫在县城给人家当建筑工,辛苦,工资也不多。楚光大姐的两个孩子,因大孩子得了肺炎,姐夫挣的钱几乎都花在他身上,都十二岁,才上小学三年级,还是断断续续。老二是个女儿,已经十岁,刚上学,不过,楚伟说上一天是一天,没准那天没钱就不上了,反正是个女孩,将来找个婆家算了。这男孩的病是一定要治好的,他长大了可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屈小依进门后,大姐的两个孩子都在院里玩,看到屈小依都惊慌失措地站在那里不敢动,他们从没出过门,看到这么一个阔绰的女人来到他们家,吓的直直地站在那里观望。
屈小依看到这两个穿着破旧的小孩都瞪着因营养不良而显得大而无神的眼睛,已是严冬,他们只穿一件手工制作的棉袄,从宽松的、露着脖子的棉袄中能看到那骨瘦如柴的身体。在城市,孩子棉袄里面是要穿上五颜六色的内衣,像这样严寒的冬季都是五颜六色的防寒服。她注意到他们的脚上竟然没有袜子,那双布底棉鞋就像小时候姨妈给自己做的一样,只是他们脚上穿的鞋子不象自己小时那样暖和,看上去很硬,低不过严寒的侵袭,他们不停地跺脚,靠活动来增加脚与身体的热量。摸着他们冰凉的手,两个受宠若惊地颤抖,屈小依担心吓着两个孩子就放下他们冰冷的手。她将带给他们的书分送给这两个颤抖的孩子,将带的点心、水果拿出来,然后一人递给他们一个香蕉,他们相互望望,竟不知道怎么来吃掉这个像小船一样的东西。这时,大姐从屋里走出来。也穿一件棉袄,是那种棉布做的,带点碎花,她与屈小依初见时又添苍老,头发剪的很短,乱七八糟没有梳理,身材臃肿而疲劳,与楚伟长的很相似,不是很相似,都是满目网络,大同小异,区分不大,全是一幅操劳过度的脸。她看到屈小依与楚伟,先是震惊,再看孩子们,就生气地说:
“赶快出去玩去,不懂事,也不叫姨。”
“不用了,他们还小。”屈小依赶忙解释道。
屈小依把女孩手里的香蕉又拿了过来,慢慢给她去皮,男孩一丝不苟地看,生怕自己因失误少吃一个,竭力瞪大眼看着、效仿着,直到把香蕉填到嘴里,脸上终于露出笑脸。屈小依又给他们一人一个,他们很利落地、眨眼功夫就全部进到口中。
“进来坐吧。”楚光的大姐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屈小依看到那衣服上满目的尘埃飞散到空气里,再看那身上的衣服,上面的小碎花似乎比刚才鲜亮些。
屈小依刚走到门口,就改变注意,因为她看到那狭窄的房子里,在所谓的客厅里仅放了一张床,她知道进去也没地方坐,又要让眼前的大姐尴尬。
“还是不进了,我还想去二姐家看看,时间紧,一会儿还要趁天不黑赶回去。”
大姐似乎看出屈小依的想法,不好意思起来:
“你看,家里平时也没来过人,不想进屋我给你搬个凳子坐在院里歇会。”
“不用了,我坐车不累,二姐家离这不远吧。”屈小依说着,已离开大姐的房子,顺着路要走。
楚伟赶紧跟上她答道:“很近,我从小路上带你去,翻过这坐山就是。”
两个小孩看到屈小依要走,有点恋恋不舍,都守在母亲身边,用四目看着屈小依,那目光写满了留恋,他们可是没有出过山的孩子,对屈小依只有拘束,毕竟刚见过一会儿,他们即使留恋也不敢说话。
“你看,他们不想让你走,他们没见过城里人。”楚光的大姐看到自己的孩子那渴望的目光,她知道两个孩子从没见过城里人,就像见到了一个新奇的世界,无限神往,她向屈小依解释,怕屈小依笑话她的两个孩子。
“下次我来,给他们两个多买点书,大姐,今天我没带多少钱,先给你留五百元,要让他们上学,你看现在到处都在宣传再穷不能穷教育,你自己吃没文化的亏,可不能让孩子们也和你一样。”
屈小依说完,把钱塞进大姐的口袋,大姐的眼泪流出来:“你看,我怎么能要你的钱,楚光死了,你也够艰难的,还来看我们,我们都不知道该怎样感激你,我听你的话,再苦也让孩子们上学。”
屈小依又将卖房子的事给大姐谈谈,她和楚伟一样的反应,不知所措,这突如其来的钱财让她不知道是不是该要。楚伟在前面带路,他走的很快,急着想去通报一声,免得屈小依象刚才那样没进门,在山里人们是很忌讳到家而不进门的,似乎是有些嫌弃的意思。屈小依并不知道。
二姐家的条件比大姐好些,房子也是三间,这里的房子都是一个模式,三间房,中间是接待来人的地方,其他两间房子分正房和偏房,正房就是一家之主住的卧室,偏房大多是孩子住的地方。屈小依留意到她家里的摆设还可以,客厅里放着一个长茶几,还有几把椅子,客厅正中间的墙上挂着一幅风景画,画的很粗糙,把整个墙面站的满满的,屈小依看到下面的名字,知道这是二姐夫画的。这个家还是有点精神追求的,起码二姐夫也算是个有点艺术细胞的人。在这样一个山区,家庭的摆设最阔绰的也不过如此。二姐不认识屈小依,那次屈小依和楚光回来时,正赶上二姐进城买化肥。
她也好奇地望着面前这个城里人,她没见过这个城里人这么美。
“小玉,这是小依,上次和楚光回来你正好不在家,今天她来看我们。”
楚伟在这个山里也算是个见过点世面的人,总算和楚光在上海待过,哪怕就一个月,还是出过山,在两个姐姐面前说话就是不一样,声音也很有力度,不像和屈小依说话,唯唯诺诺。
“二姐,上次来没见到你,今天我专程来看看,听大姐说你的孩子也没上学,我来给你送点钱,这学期开学一定要让他上,不能再耽误。”
屈小依在她的客厅的椅子上坐下,掏出五百远递给她。她一直都站在屈小依面前,很谦卑的样子,在屈小依面前显得很瘦小。那张脸也像大姐一样,没有半点光滑,是一种土灰色夹杂着黄灰色。其实论她的模样,要是在城市还是上乘的,可是,经常风刮日晒,竟将这么个娇弱的女人给折腾的失去了女人的本色,那双和屈小依一样的眼睛没有光亮,只有干活填饱肚子的这么一个欲望。此刻,她更不知道该不该伸手,那两只长满茧子的手无可奈何地伸出却又在半空停留,她其实太需要,可她不明白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好心人,来给她送钱,她可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这让她如何是好。
“小玉,你就拿住,这是小依的心意,她大老远跑来就是想帮你。”
楚伟替小玉接过钱,然后递到她手中,楚光的二姐怀疑似的又看看屈小依。
“二姐,我把楚光上海的房子卖了,这样你们的孩子上学就不用再不发愁,孩子呢?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男孩子,和他爸去地里蒿草。”
“他多大?”
“今年八岁。”
“记住这学期给他报名。”
屈小依将给孩子带的东西放在茶几上,离开他们,临走把存款给了楚伟。屈小依实在不忍心再看到楚光的父母,和楚伟俩人哭诉一番后就离开了那个村庄。离开自己爱人的家天色已近黄昏,她坐在车上,泪眼望着这满山遍野、林立纵横的一片荒山,自然的景色与贫穷的山民形成鲜明的反差,他们连吃饱肚子都成问题,哪还有剩余的钱去求学?她忘不掉那三个孩子衣着破旧、可怜的目光,屈小依想到她的儿子小曦,他本应是他们家庭中的一员,而现在这个秘密她将带着它进入坟墓。她找到楚光的坟墓,她已给他立了碑,也在他的坟上种了柏树,独自跪在那里伤心许久,将满腹的委屈向楚光道尽,满山的凄凉满心的孤独,她要在自己走出这一座座山后再走出自己,不再让感情困扰着自己的生活,她要把对楚光的那份爱永远埋葬在她的心中,埋葬在这漫山遍野的树林里,像妈妈那样,来延续自己家族的辉煌……
屈小依站起来,将楚光的照片重新锁进抽屉里,站在书房里为自己那时的善良、单纯感动。为了自己的爱人,她付出了一切,她对自己的爱人已经问心无愧。这么多年,她始终都挂记着楚光的家人,可是,对丈夫的家人,她怎么就没有那种牵肠挂肚的感觉?她始终与涂冰的家人保持着距离,她弄不明白,究竟是爱的力量,还是自己已经被生活给洗刷的失去往日的善良?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屈小依又站在爸爸送给她的字画面前,爸爸毕竟是爸爸,像爷爷一样,对生活的感悟像在战场上打仗一样,掌握的透彻,有预见性,他们也许早就看透这桩婚姻的未来,只是不想让屈小依那美好的心灵再受伤害。她们原本也就是为了结婚而结婚,而不是为了感情而结婚。八年来,她们已相互受到伤害,人生能有几个八年让屈小依去经历无数次痛处和打击,这让原本清晰的屈小依现在变的模糊不清,她完全改变了自我。她想寻回过去的影子,她想让自己和苏娜一样心灵单纯,和少玫一样感情专一,和大姐一样做个贤妻良母,可是,生活将她一直推着走,多少次她本不想这样,可又不能。善良是她的本性,圆滑是她的无奈,奸诈是现实的需要。屈小依想起她和罗所长之间的交易,一个利欲熏心的男人,自己的丈夫本以为有他的身价做盾牌,他并没有想到他老婆的身价比他高,他可以承诺把罗瑞调整到政府办公室当副主任,而屈小依能让他再跨一个台阶,让他稳稳当当地找个一把手的交椅坐,这利害关系罗瑞一看便知,为此罗瑞付出的并不多,他只是让屈小依更加了解自己身边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是如何继续欺骗她、利用她来实现他的政治野心,来继续嘲笑她、玩弄她的感情来维系她们原本已很脆弱的婚姻。八年来,她在涂冰的影响中把什么都变成交易,可她的本性是善的,她留恋过去就是想清洗自己身上已沾染的污浊,她更深地了解涂冰并不是因为爱他,而是想知道人性中究竟有多少欲望,让身边这个已经很显赫的男人继续在寻找。他已拥有一切,漂亮的老婆、显赫的地位、妖艳的情人、还有马上就要出生的孩子,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还在继续利用屈小依?他对屈小依很好,在屈小依面前没有任何流露,他伪装的太深,让屈小依觉得害怕,在涂冰身上,屈小依学到太多的人心险恶,特别是他那温文尔雅的外表之下隐藏的那颗不为人了解和掌握的心。屈小依原本是个很透明的人,而八年的潜移默化,屈小依在他身上学到太多的社会经验和人生哲理,这让屈小依在政治舞台上如鱼得水,她们俩是最好的搭挡,最合适不过的合作伙伴,仅次而已。
屈小依打开落地窗,抬头望着夜空,寂寞的天空连一颗星都没有,没有晴朗的天空哪有星星的点缀?星星只追随着晴空,她这颗落漠的星星到哪里去寻找自己的晴空?城市的灯红酒绿再次让她身临其境,她喜欢这种生活,不管是一种精神折磨还是一种精神追求,总比没有感觉好,城市人都是这样生活,有能力的尽情来享受这城市的奢侈和堕落,没能力的也在尽力寻找和追逐这种腐化和欢乐,层次不同,向往一致。屈小依不想再荒废眼前这美好的一切,既然楚光早已成了她已经失去的那颗流星,就让他永远消失在这繁华的星空中,虽然她现在从感情上来说孤单一人,可那有什么关系?她要继续追逐自己现在的荣耀,尽情发泄自己的荣耀。
看了看表,时间刚过晚上十点,想起了另一个可怜的女人,她拨通了耿少玫的手机。屈小依是个很细心的女人,在耿少玫做手术时,为了表示自己的体贴,她给耿少玫买了手机,这对她来说不过是顺手拿来的小事,只消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小问题。因为刚吃饭时耿少玫给她打过电话,这次手术对这位女孩子来说是一场灾难,屈小依很喜欢耿少玫,这是个单纯的小女人,和她当年一样,把感情看的高于一切。而今,这个小女人正在经受人生的考验,这种考验对一个女人来说一生中恐怕不会有第二次。这何止是考验,对女人来说是灭顶之灾。小依从自己的经历中深深懂得这一点,她要安慰这一颗幼稚的心。耿少玫还是个没有经过生活磨练的姑娘,屈小依要帮助她摆脱这灾难,屈小依觉得这个小女人是她年轻时的翻版。
当她听到电话那头传来耿少玫低泣的哭声,她为这个可怜的小女人突生悲哀,这个年轻的女人和自己一样不幸,她比自己更不幸,经历了爱情的挫折和失去孩子的痛苦,不知道以后漫长的人生会如何来描写?其实,屈小依并不知道,那哭泣是耿少玫在听了姨妈讲述屈小依的过去后为屈小依而哭。屈小依没有想到,其实在别人眼里,自己是个很不幸的女人,她麻木的灵魂里不可能意识到这一点,现在权利是她最感兴趣的东西,她喜欢荣耀和辉煌,也正在步步地为实现更高的欲望而不遗余力。
屈小依安慰了耿少玫几句,就挂了电话。她不想让过去的烦恼困扰自己,现在任何打击在她心里都不能激起漣漪,她已经学会在痛苦中拯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