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搬家喽!”
青苜怀抱着一个精致的红漆木箱,砰地一声重重关上门,发出轻快的笑声。
除夕夜那一晚婠婠的直谏换回七娘子搬回钟翠楼居住的权利,
虽然要面临和难缠的九娘子住对门的局面,可能又会掀起“血雨腥风”,也足以令幽兰居的众人开心不已。
经过这回的事,李氏私底下发话来,若是再被发现娘子们之间互起争执,不论对错,双方一起受罚,尤其点名提到了九娘子,相信九娘子也会安分一段时间。
对婠婠来说,尽管被扣了半年的月例,却拿到两百两的赏赐,刚好够她赎身的全部银两,实在是皆大欢喜。
因为是大过年的时间,想找帮手搬家实在是难,婠婠让东嫂花三倍的价钱请了些府上的长工过来帮忙,花了三日才将幽兰居的物件一点点全挪回钟翠楼,这会青黛和青苜一人抱着一个木箱,已是最后琐碎的小玩意。
婠婠搀着执意要过来看一眼的七娘子立在一边,破旧的木门一点点合上,七娘子眼中露出些不舍:“这样就要走了……”
“新的不去,旧的不来,咱们得往前看。”
婠婠笑吟吟开导着七娘子的伤感,如今她也成了一等丫鬟,和胭脂、连翘是并行的档次。
七娘子紧紧握住婠婠的手,“婠婠,这次多亏了你,咱们才能搬回钟翠楼。”
婠婠笑道:“是因为娘子是上官家的血脉才能搬回去,娘子,别再想过去的事儿,新年刚开始,万事都会好起来。”
七娘子噙着泪点点头,这一年她受了多少苦只有她们幽兰居的人清楚,新的一年,一定要好好过!
青黛青苜两姐妹雀跃着跑到她们跟前,“娘子,婠婠,走吧!新的一年,我们还在一起,什么都不怕!”
“我们一直会在一起。”
七娘子牵着婠婠的手,青黛和青苜跟随其后,主仆几人一脚深一脚浅的踩在雪地里,落下长长的阴影。
终于、终于将这荒凉的幽兰居远远抛在身后。
……
新的一年在鞭炮声声中如期而至,大年初一开始,上官府的众人正式进入“过年”的状态,娘子们和郎君们在老爷和夫人的带领下走亲串户,迎接旧友来访,筹备新一年的种种事项。
搬回钟翠楼的七娘子日子也逐渐走上正轨,李氏体谅她在幽兰居一年所受的苦,特别优待,给了许多的赏赐和补贴,待她比其他姐妹几个还要好。她也和姐妹们一起陪在李氏左右,接待宾客,打理家务,面见亲人们。这是一个好兆头,意味着李氏正把她摆上台面,也是在告诉上官家的亲朋好友们:咱们家七娘子及笄在即,有意向的可以上门提亲啦。
这一切无疑令另一个人抓心饶肝,那就是和七娘子同年的九娘子。九娘子原想在除夕夜对七娘子惩戒一番,没料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光自己挨了训,还让七娘子回到原来的位置,打扮的花枝招展在李氏和亲人们面前晃悠不说,还每天与她同进同出——因为双方同住钟翠楼,成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她无限的憎恨七娘子,却也顾忌着李氏的警告,于是成了表面和睦,暗地结冰的情形,双方成了对门,互相却没有丁点往来,日子过的极为憋屈。
九娘子的憋屈在婠婠看来尤为可笑,她是很注重细节的人,也特别喜欢研究别人的微动作。每回九娘子看见七娘子时,嘴唇略为抿紧,鼻孔像牛一样“吐”出一口气,鼻翼微微张开表示不爽的模样就都能让婠婠心里笑翻天。
她现在也攒够赎身的银两了,但是暂且还不打算离开上官府。和七娘子相处这么久,感情早已非主仆,她要等七娘子的婚事定下,再行和七娘子坦白这件事,这样她也走的安心些。
今儿是大年十二,七娘子一大早就在青黛青苜的陪伴下出了钟翠楼,婠婠自个抱了个木桶去后院洗衣房洗衣。
没有自来水,只能从井里提水过来,烧热,时间耗费的久,等了半天才开始洗衣服。
“婠婠姐,你也在呀。”杜若抱着一桶衣裳来到洗衣房,顺势就在婠婠身边坐下。
搬回钟翠楼以来,九娘子和七娘子水火不容,私底下的婢女们关系却愈发密切。婠婠有意与九娘子手下的几个侍婢结交,杜若、杜蘅、芙蓉,三个都是灵透的丫头,尤其杜若,上回投壶一事杜若险些成了九娘子教训婠婠的陪葬品,想必对九娘子会心生嫌隙,若是能将她拉拢来七娘子这边,对以后大有好处。
“娘子的几件亵衣,就不送去洗衣房了。”婠婠笑着和她说话。
杜若把衣筒放下,去后院打了一桶水回来,就着冷水就要洗衣服。
“杜若,我这儿刚烧了热水。”婠婠拉了她一把,指指那边放在火炉边的铜壶,“别用凉水洗,手会冻裂。”
杜若笑道,“你真会享受!我可一直是用冷水洗衣服。就这么几件,无妨的。”
“别偷懒,姑娘家的手可是很重要的,不是说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吗?”婠婠起身去拎了热水壶来,给她的水桶里注入热水,“我若用冷水洗衣服被娘子发现,她会骂我不爱惜自己。”
杜若望着她的动作迟疑了片刻,喃喃:“你家娘子可真好……”
“我家娘子心善,对下人好。”婠婠故意道,“可惜背后没有生母支撑,不像九娘子,讨大夫人喜欢不说,还有二夫人这个生母给她撑腰,和咱家娘子天囊之别。”
“再好又怎么样?她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平日动辄打骂……”
杜若抿了抿唇,眼底一抹黯然,断断续续道:“我宁可要一个七娘子这样的主子。”
婠婠轻笑一声,给她试了试水温,“将来有机会,我想法子将你弄到七娘子身边来。”
“是吗?”杜若苦涩的一笑,“七娘子是好人,婠婠姐你也极好,可惜我没这个福分。若是谁在九娘子手下做事还敢去别家娘子那伺候,九娘子一定会把那人给整死。”
她分明对九娘子已满腔怨恨了啊,这也难怪,婢女虽然身份低微,本质上却也是人,也有喜怒哀乐,有各种感情的存在。谁会对一个不把你当人看的主人怀有忠诚?婠婠叹了口气,“现在还算好的,今年九娘子出嫁,你若是陪嫁过去,这辈子可就要在她身边了。”
杜若的脸色愈发煞白,婠婠起了身来,回到位置上:“水温刚好,你试试看。”
杜若却只是呐呐的坐着,过了半晌,忽然压低声音道:“说起来,还有一件事儿,估计你不知道……”
她的表情明显变得凝重起来,婠婠凑近,也小声道:“什么事儿?”
杜若停顿了片刻,似是下定了决心,“今儿是武家二爷来家中拜访!”
杜若口中的武家二爷是京都武家的分家,当朝武媚娘成为皇后之后将远亲武家接入京都,发展家族,经历十几年后武家分家,其中的老二自立门户,在朝为官,深的高宗的信任,把家族壮大的比长子一脉还要好,子嗣几个也在各地为官,是极为繁盛的一个家族,京中的人都称他为“武二爷”。
武二爷当初分家之时受过上官老爷的帮助,故而两家交往一直很是密切,每年过年都要前来拜访一番,上官家的人都对武二爷很尊敬,也对武二爷的事迹很是了解。婠婠不解道:“武二爷来拜访这事我知道,有何不妥?”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杜若低声道,“我听二夫人和九娘子说,武家嫡长子三年前死了正妻,正寻续弦!九娘子今日打扮的花枝招展赶去接待,无非就是想占了那个续弦的名分!”
婠婠心中一动,讶然道:“当真?!”
杜若重重点头:“千真万确!无论是九娘子还是七娘子,受宠也好,不受宠也罢,归根到底就是个庶出,想到大户人家做妻不可能,续弦是最好的出路!二夫人偷偷将此事告诉九娘子,想让九娘子好好抓住这个机会。”
婠婠的心突突的狂跳起来,若杜若此言不假,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她穿越过来五年,早已发现此唐朝非彼唐朝,虽然大致上和历史相合,却有很多人物是历史上没有的,局面也大不相同,当朝高宗励精图治,武后贤良淑德,与历史上相差颇远。不过武家本就是名门望族,武媚娘为后后家族飞黄腾达,日后更是不可限量,哪怕是一个分家也足以令门外人趋之若鹜。
若是七娘子能进的了武家,下半辈子无忧,更何况是做续弦,比妾侍的待遇要高上太多。
此事大夫人瞒了下来,也不知道是她自己在暗中挑选,还是将消息透露给二夫人,让二夫人提点自己的女儿。无论是哪种可能,七娘子一定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
求票票求收藏~~/(ㄒo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