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她？那不是枉费了我这番苦心了么。”慕容子弘收剑回手，剑尖在书颜身上来回比划着，“我的六弟，你说我的剑刺在她身上哪个地方比较好，这里，还是这里？”
慕容子渊眸心猛地一缩，沉声道：“你别乱来。”
“子渊，他在这里设了伏，你快走。”书颜顾不得慕容子弘扣住喉咙的手，大声喊道。
她此次必死无疑，但不能让慕容子渊跟着涉险，他现在走还有脱身的机会。
“弟妹，六弟既然来了，你以为他还能走得了么？”慕容子弘唇边有着一抹势在必得。
轻轻一个手势，只听得哗啦一声，山头上突现数百名手持弓箭的射手，箭头齐齐指向了慕容子渊的方向。
书颜的心顿时凉了一半。
这里所处的是条狭小的山道，四周没有任何可蔽身之处，即便是躲避，也没有足够的空间可供施展，这种从高往下射箭的角度，就算慕容子渊身手再高，只怕也有性命之虞。
“六弟，就算你手里有兵符又怎样，只要死了，照样不会对我构成威胁。”慕容子弘不紧不慢地说道。
“三哥，那晚我真的不该放过你。”慕容子渊抽出腰间软箭，将剑指向他，“放了阿颜，什么都好商量，否则休怪我无情。”
慕容子弘突然暴发出一阵大笑，狂肆的脸上已完全找不到昔日那种儒雅俊秀。
“六弟，你真是不会审时度势，你也不看看眼下的情况，你自身都难保，还敢对我口出狂言。”他转头看向书颜，道，“弟妹，你想亲眼看着他死，还是让他亲眼看着你死？”
书颜冻得满脸麻木，但还是扯了下嘴角，斜睨着他的眼神里全是轻蔑。
“你笑什么？”慕容子弘倏地拉下了脸。
“我只是突然想起人与猪的区别。”书颜淡淡道。
“什么意思？”
“人与猪最大的区别就是，猪一直是猪，而人有时却不是人。”
嗓间的力道顿时加大，书颜紧皱着眉头，讥讽地看着脸色极为难看的慕容子弘。
“你竟敢拿猪跟我比。”他咬着牙，“你既然如此迫不及待想要送死，那我便成全你。”
“你敢！”慕容子渊长剑一递，朝他们这边激射而来，“放了阿颜，饶你不死。”
“再不住手，我现在就杀了她。”慕容子弘抬起手中的剑，轻轻架在书颜的脖子上，笑意扬起。
现在的局面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除非慕容子渊不在乎洛书颜的命。
慕容子弘真是个祸害……
“三哥，我再说一遍，放了阿颜。”慕容子渊急收身形，冷声道，“生还是死，在你一念之间。”
“我看，六弟与弟妹的生与死，在我的一念之间倒是真的。”慕容子弘慢悠修地说着，用剑尖挑了下书颜的下颌，“弟妹，你说是么？”
书颜冷笑了一声，没有回答，只是抬眸静静地注视着对面的男子。
这样的情况下，她什么话都不能说，说了就会让慕容子弘有所察觉，让慕容子渊乱了心神，就让她再这样仔细地看一眼吧，将他的音容刻进骨血里，至死也不忘。
既然今日注定要有这样的结果，就让她来结束这一切。
“三哥，若是你放了阿颜，你还是我的三哥，若是不放，就算我今日死在这里，也会让所有人跟着陪葬，包括你。”慕容子渊指着剑缓缓向前，语调森冷到极致。
“是么，你可以试试。”慕容子弘不以为然一笑，挟着书颜又往后退了一步，身后传来碎石滚落山崖的声音，书颜的眼梢里，深渊已堪堪在她两人身后。
腿脚有些发软，她向来恐高，尤其在这种深不见底的断崖上，但她努力维持着平静，甚至未让慕容子弘感觉到一丝异样，手中却用力攥紧。
此时，慕容子渊再不敢往前一步，只能持剑立于原处，他不敢拿她的命来挑战慕容子弘的耐性。
“好六弟，要我放了弟妹也不是不可。”慕容子弘象是故意吊人胃口一般停顿住，淡淡地笑看着他。
“什么条件。”慕容子渊没有一个多余的字，立即回应道。
慕容子弘轻轻一笑，缓缓道：“拿你的命来换。”
“不要！”话音未落，书颜已苍白着脸叫道。
“只要你把剑插进自己的心口，我便放了弟妹。”慕容子弘的笑容已有些狰狞，仿佛一想到慕容子渊满身是血倒在这个山崖上，染红了这片白皑皑的雪，他就无比痛快。
慕容子渊紧抿着双唇，凝着对面那个好似被风轻轻一吹便要掉下去的女子，手中直指的剑渐渐垂了下去。
书颜青紫的唇慢慢展开，他垂下了剑，是要服从慕容子弘的条件，真的拿他的命来换她的命么？
有这份心，够了。
耳边还回响着慕容子弘的声音，但她没再去听，只是握紧袖中的焚情。
在慕容子弘被她揭穿伪装，后又被他重重摔在地上之时，趁着慕容子弘不注意，她偷偷将焚情从靴中拔了出来藏在袖中，现在，终于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
深深地凝望了慕容子渊最后一眼，心里的疼无以复加，命运多厄，她与他终究不能在一起。
慕容子弘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慕容子渊身上，对她的钳制已有些放松，她猛地抽出焚情往身后拼力一刺，狠狠扎进慕容子弘的肚腹中，同时又用尽全身之力往后一撞。
对她未有丝毫防备的慕容子弘遽然吃痛，在这突如其来的大力撞击下，蓦然往后退了两步，然而脚下一空，身子已然悬了空。
剑从松脱了的手中甩了出去，划出一个弧度之后先他们掉了下去，在这无处着力的情况下，坠崖的结果无可避免。
慕容子弘双眸一厉，想要推开身前的书颜，她却象是粘在他身上一般，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向他，握着匕首的手更是坚定地顶在他的小腹上。
她根本就没有抱着活命的念头。
“阿颜！”慕容子渊大惊，举剑就要急掠而来，而在山上随时待命的弓箭手见到慕容子弘如此险境，早已不必他下令，瞬间射出羽箭。
漫天的箭在风雪中兜头而下，再次眼睁睁看着书颜掉下山崖的慕容子渊却已是肝胆欲裂忘了去抵挡，尽管有林启程然以及影卫拼死相护，他还是身中数箭，扑倒在书颜之前站立的位置，连她的一片裙角都来不及抓住。
俊美的脸孔离得越来越远，直至模糊不清，书颜却舍不得眨一下眼睛。
她相信他的能力，那数百名弓箭手还要不了他的命，可她在听到那些羽箭破风之声时，整颗心依旧提了起来。
在她随着慕容子弘掉下去的那一刻，她清楚地看到他眸中巨大的恐慌。
这样失去冷静的他，能不能应对得了那些弓箭手？
她发现，就算在死亡的边缘线上，她仍然放不下他。
好在，除了他，她对这个尘世的牵挂并不多。
碧荷想必会伤心得死去活来，但她还有程然，一定会好好活下去。
她与慕容子渊经历数次纠葛，数度生死，这其中，哭过，笑过，痛苦过，也幸福过。
人生五味，尽数尝遍，够了。
下辈子……
如果还有下辈子，如果可以有选择，她还是会嫁给他，毕竟，能让自己将这酸甜苦辣一一品尝，将这喜怒哀乐一一体会的人，不多。
“敢害我，你去死！”随着一声怒喝，后背遽然大痛。
在她还未意识到自己是被慕容子弘击了一掌之时，她的整个身子已飞了出去，在黑暗的天地间，如一只破碎的蝴蝶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