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正至深夜,庄上上下全都熏熏得睡下了,当值的小子也跟着喝了一会子酒,借着大节下的偷懒,也去睡了。故而火光的了,闻了烟才有人觉察,谁也不知道何时起的火,如何起得火。
一起子人都在院子里,望着东院的火光,底下的小子们乱哄哄地来回跑着扑水救火,又喊又嚷的多添了几分乱。
纷乱中一个声音从远处来,十分的刺耳,只听得有人呼天抢地的喊,我的儿啊,我的士元啊,边喊着边哭着。只见几个丫头搀着大太太趔趔趄趄地拨开众人,直要往火里冲。
大太太哭喊着,撞着头直往火里跑,众人拦也拦不住,这时伸出来两只粉手,拦腰死死的将她揽在怀里。只见是五姨太,脸上也是梨花带雨的模样说道,姐姐莫去,院子里面火气这么大,士元定早早走了,火里也寻不出什么,再伤到姐姐就坏了,且冷静冷静吧。她又说了些软乎话,好歹劝了下来,大太太只是哭,却止不住。
过了半晌,火略小了些,老爷让娘儿们先回屋去,可是谁也放心不下,都在偏厅坐了。娘儿们都欠着身子等着来报信儿,大太太略安安,缓缓的问道,这半日了,怎么不见管家?大家纷纷交头议论,没人说出什么来,这是五姨太说道,是啊,前儿见他还是在席上,散了忽的就不见了,我想起一桩子货来明天就发,想着可能是算错了,着人找他算计算计,偏找不到,这节骨眼儿,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五姨太这一席话,让大家更猜疑,各自议论开了。又过了半个时辰,有小子来报,只说老爷叫五姨太去。大太太见了也要去,这小子又说,老爷说了,短不了大太太也要来,说大太太身子不好,略安稳安稳,烟熏火燎的就别来了,等事儿落实了再来回大太太。
大太太只得作罢,那小子引着五姨太并几个丫头,也只到了正堂,见老爷低着头,手捶在椅子扶手上,丧了魂的样子,五姨太进来也没抬头。
秀儿坐了偏座,招呼老爷边上的小子,低声问道,怎么回事。那小子回了,说火尽了,屋子都烧没了,找到了具黑焦了的尸体,还找到了一块佩,坠子什么的都烧没了。
给我看看,秀儿说道。小子把玉递过来,五姨太用大红绢子擦了擦,咦了一声,嘴里咂道,好生眼熟吖,只是一时想不起来?这时老爷略抬了抬头,望望五姨太,像是在寻她的答案。
五姨太探着身子,把玉伸到老爷近前说,老爷看这块珮不是管家的,往日里都在他腰间陪着,怎的掉到了大少爷的屋子里头了。
老爷抢了过去,一眼看上去登时怒火冲天,啪的一声,将那珮摔在地上,大叫着,白养了这王八羔子,没成想竟是个淫囚根子,早看他对士元不干不净,竟没想到会做出这种事。
是啊,平日里看着挺老实的,想不出竟做出这种事。五姨太也说道,她对边上的丫头,挥了挥手,附耳对她说了些话,便着她出去了。
万老爷正气骂着,忽的听一个丫头来报,说不好了,大太太晕了过去。万老爷和五姨太忙跟了去偏厅,这时天已经快大亮了。
时间有过了十年,正值士贵十岁生日,秀儿抱着不满一岁的士福到万老爷的卧房。自打大东院着火,大少爷不在了,这万老爷身上就不好,这十年下来,竟卧床不能起来了,家里大小事情都撂得五姨太并新来的管家处理,只是有了大事,五姨太会到卧房问老爷。
秀儿搬了凳子坐到万老爷床边上,老爷歪着,用手轻抚着士福的脸,说道,照我说大办办,也冲冲这些年的晦气,叫二贵找城里的戏班子来,多少钱不是事儿。
我也这么想着,只是等老爷的话,怕若自个生了这个主意,惹得众人议论,说我本来就是小的,凭着个儿子妄自做大,没有脸面。
管她们这些没福根的货,有本事他们给我生来,一个个不下蛋的鸡,早晚打发了她们。说着咳了起来。
五姨太抚着他的胸说道,又何必生事,到时候只又派我的不是,我也只是随意说说,大太太躲到东院的佛堂里每日只是念经,也不管家里事,也只有老爷做主了。
她也不顶事,就由着吧,家里就托你和二贵了,士贵的生日你们就看着张罗吧,别省着银子。
秀儿答应着,退了出去,到屋外头,把孩子递给奶娘叫好生看着,自己并丫头沿着游廊缓缓儿的往自个屋里走,走到后花园的拱门里,管家王二贵呆着士贵俩人正在掘土种花篱。二贵还如十年前那样,黝黑、强壮,秀儿看着,不禁得看红了脸。他没有变,一点都没有变,男人这样都是没心性的东西,吃了睡,睡了臊,尽不管人事的艰难。秀儿看迷了眼,只低低的说了一句,倒真像是父俩的样子。不禁一笑,便急急走回了屋子。
适夜,四下无人,二贵上了秀儿的床,无事,俩人倚在枕上说话。
当年若不是怀了你的孩子,也没有今天了,许是早就在那分土坷子里了。
你若去了,我就跟你去。
放你娘的屁,秀儿打着二贵的胸脯,还跟十年前那样结实。凭着你,早就臊别人去了。要不是老娘这几年的算计,你能有今天,你俩孩子能有今天,不定在哪****去了。
是是是,还是老娘厉害。王二贵笑道,总算没白挨这几年,这不也快到头了吗?
那老头子没几年了,老淫贼身子骨早就被糟蹋坏了,哼,还以为子孙满堂呢,说不定大太太那个也不是他的,说人家是不下蛋的母鸡,自个却是个没种的公鸡。
好了,好歹也对你好了这几年,嘴下留德。
啊呸,秀儿生气地直起了身子,自打嫁过来第一****就恶心足了他,偏碰见个没志气的爹,又是你这个没脚蟹似的人,我能如何,也就这样应承着罢了。
说着,入了境,竟呜咽起来,叹这几年的辛苦,王二贵只是安慰陪着,不敢说什么。慢慢的两人絮着恩爱,不觉已经到了天亮。
秀儿再也没忌惮什么,也不催王二贵走,只是探着身子往外看,看着大亮的光景。看来是真的天亮了,吴秀儿心里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