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子夜谭(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短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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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夜 小木屋(5)

以前我只是沿着小木屋门前的小路向前方探索,却从来没有尝试过从小木屋后面的野路登上背后这座山岭。从这里往下看,可以看到小木屋以及后面的草坪和那棵高大的梧桐树,已经在山坡上了,下面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渺小。“如果你想看看外面,又不想被人抓住。为什么不到山上去呢?从高处应该能看到远处的城市吧。”那天早上,良目的话使我豁然开朗。是啊,想要看看远在树林之外的城市,所以总是沿着那条小路向外面探索,因此很容易就被抓了回来。但如果我登上背后的山岭,就可以把远处的风景一览无余了。“不和我一起去吗?”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出发,“你有前科,可是我没有。而且,一次失踪两个人,是不是太明显了?记得上次的事么?”良目这样回答。那好吧,今天我想要爬上身后的山,至于能不能到达山顶那就不好说了。午饭后,溜到了屋后,护工们都守在前门,没有人注意到屋后的我,我把事先藏好的背包带上,径直沿着坡度较平缓的野路爬上了屋后的山岭。

这是山岭中的一部分,名为苍灵山。这座山峰两侧都是延绵的山脉,这一带全部是山地,而城市就依山傍海而建。不用说,山的对面就是海了,可是我从来没有机会看见过。那次在树林中交换秘密,我把从有记忆开始的一切都告诉了良目,但说到高远辰被带走的时候,我们被前来寻找的护工发现了,以后的事情是我在午餐的间隙偷偷告诉良目的。这下我有了新罪名,“教唆他人一起玩失踪罪”,这下,每天都至少有两个护工守在大门口关注着我的动向,所以向树林外探索的道路被阻断了。此后的几个星期,我都十分郁闷,不能四处闲逛的日子真是不好过。我只好开始翻看高远辰留下的那些书,一些是小学课本,一些是故事书,还有一本词典。就这样,我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看完了那些书本,有时候还会反复地看。直到良目那天早上的提议,才让我决定再次出去探险。再走一阵子就能到达半山腰了吧,野路没有人工铺就的石板台阶,只有泥土和山石,因此走起来要格外小心。苍灵山不是开发成景区的山岭,它不是山脉中的最高峰,也不是景色最怡人的,所以几乎无人问津。但苍灵山是最神秘的,曾有旅者私自进山最后不知所踪,几年以后才在两山之间的河谷中发现了遗骸。

越往上,树叶的颜色越是斑斓,已经是秋天了,山坡上的树木开始褪去浓郁的绿色。有黄绿、青绿、金黄、橘红以及深红…还有各种介于它们之间的颜色,远远望去满山溢彩,还有些许迷幻的味道。有沙砾钻进了我的鞋子,我不得不时不时地停下来,脱掉鞋把沙砾倒出来。树叶越来越浓郁,已经看不见山脚下的小木屋了。奇怪的是,这一段的路异常平整,似乎是有人将山石清除,并且压平了泥土,这已经算不上是野路了,因为明显有加工过的痕迹。可是,刚才前面的那段路却没有被修整过,这是为什么。边走边想,或许,他们的确平整过前面的路,只是前些日子的暴雨使下面那一截被冲坏了吧。嗯,应该是这样的。不过,是谁在这里平整出一条小山路呢?我向上望去,平整的路面向深林间延伸去。那就去一探究竟吧,我开始沿着这段平整的小路向山上行走。究竟会通向哪里呢?大概又走了半个小时,我依稀看到前面的树木开始变得稀疏起来,那应该是一块山坡平地。继续向上走,树林就这样在眼前分开了,遮住视线的枝叶完全散开后,我看到了林间的湖泊。

真的是湖泊,湖水呈现浅淡的青蓝色,平静得像镜面一般,只有微微拂过的风偶尔在镜面上推出柔软的波纹。我呆呆地站在湖畔,原来这儿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湖泊。湖不算大,形状很圆,湖滨是大大小小的卵石,它们浸泡在湖水中,被打磨得非常光滑。清新的树木的气息,水和苔藓的味道,在微风里若隐若现,还有浮在水面的阳光,随着细小的泡沫明灭聚散。这里仿佛真的是一个世外桃源,不过这条路延伸到这个湖泊就终止了,只是因为有人常来湖泊这里么。不过,在这样悠然的地方,心情也会无比晴朗吧。我走近湖水,水面上倒映出我的影子,白色的。我找到一块扁平的石头,像电视上那样试着打水漂,可惜它并没有如愿以偿地跳起来,而是建起一个小水花后直接沉入了湖底。哦,对了,我差点忘记来这里的目的了,我想要眺望城市啊。于是,四下看看,树林的另一侧有一个缺口,从那儿可以望见远处吧。我沿着湖畔走到了那个缺口,向下是一个很陡直的山坡,难怪树木会有缺口,因为暴雨把这块泥土全部冲塌下去,这部分的树也就跟着滑下去了。果然,可以看到很远呢,不过那些高耸的楼群间弥漫着灰色的烟雾,有些朦胧,如果是晚上的话,会有漂亮的灯火吧。和想象中的一样,是个繁华的地方,我还看到有公路在山前蜿蜒,不知道那一条是能够通往小木屋的呢。遥远的天边,烟尘被太阳染得有些发红,它们沉淀着,像杯子里融化的话梅糖。再远处,就是海了,我似乎依稀能听到潮起潮落的声音,不过太远了,我只能看到灰蒙蒙的蓝色在遥远的地方与泛黄的天空衔接。

该回去了,我可不想因此以后被禁止出门。我从原路返回,树林里的阳光开始暗下来了,太阳逐渐偏西。他们应该不会知道我在哪里吧,只要能在晚餐前赶回去,就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我加快脚步,从山路向下狂奔,再次走相同的路速度的确会快一些。可是,不一会儿我感到有些累,我打开背包那里一点带来的面包,喝了口水,感觉林子里又暗了许多。要快些回去了,我站起来大步奔跑,不料似乎有个什么东西绊了我一下,来不及抓住什么,我就从坡路上滚了下去。还好,我很快抓住了一块石头才没有继续滚落下去,不过这下我有点恍惚,这里似乎不是我来时候的那条路呢,这是摔到了哪里?我爬起来,失神地看着周围,不会是迷路了吧。唉,如果刚才慢一点就不会这样了。可是,现在后悔还有什么用呢,这里大概也离刚才那条路不远吧,我记得我滚落得应该不远。但这里的树木几乎都差不多,我根本分辨不出方向,到底该往哪个方向走呢?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天快要黑了,再不想办法我可能真的要被困在这里了,我忽然想起了擅自登山的游客几年后才被发现了遗骸的事情,顿时觉得毛骨悚然。我可不想变成那样,管不了那么多了,就从这里往山下走吧,无论能到哪里,只要有人发现就行了。可是,还没有走几步,一个声音叫住了我。“冰海?”好熟悉的声音,那是,是良目!他居然找到这里来了。“哎,我在这儿!”“果然不能放心你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你上山后,我就溜出来,一直跟着你呢。刚才你摔了一跤,从路上滚到下面的斜坡上了。”我拧了一下眉毛,原来一直跟着啊,在看我出糗吗?“好了,走吧,钥匙被发现不见了,我也要被禁止出门了。”“啊?难道他们没发现你不见了吗?”“没有,你刚走我就告诉他们你不见了,我想他们现在正在疯狂地到处找你,根本没空搭理我吧。”“狡猾!”我不满地瞪着他。不过现在要回去也只能靠他了,所以我没有再抱怨什么。良目似乎探测到了一条更近的路,很快我们看见了山下的小木屋。夕阳悬挂在天边,把树叶映得通红。我忽然踩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低头一看,那是一件童装外套,虽然被泥土弄的脏兮兮的,可我还是一眼认出了它。这是那天高远辰被带走时穿的那件外套!我叫了出来,拾起这件脏兮兮的外套,良目问我那是什么,我实话告诉了他。“不要把这个带回去,就留在这里吧,会引起他们注意的。”良目说。我点头,但我似乎摸到外套口袋里有一个细棒状的东西,我马上去出来,那是一支圆珠笔。我们留下那件外套,打算带走这支笔。

事情似乎有些线索了,圆珠笔,这可能就是高远辰在墙角留下字迹的那支笔把,不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被面包车带走了吗?不是沿着屋前那条路出去的吗?这个发现引出了更多的谜团。我把这支笔装进自己的口袋,和良目一起下山去。很快我们回到了小木屋,无论护工怎么问我究竟跑去了哪里,我都只说在树林里啊,最后她们不得不放弃。至于良目,他掩人耳目的功夫真是好,直到回来,都没有人注意到他也不见了好一段时间。晚上,我再次掏出那支山上发现的圆珠笔,良目就在不远处望风。“不对。”我看着圆珠笔在手上画出一道短线,一下子更加迷惑,这支笔,是蓝色的。而墙上的字,我清楚地记得,是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