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年前买了保险,过了一年多,她就淹死了自己,轻易得到几十万,很容易,太容易了,于是就琢磨着再来一次。她鼓动表弟,把自己的成功经历向表弟这么一说,经不住诱惑,也是穷,这表弟没有正经工作,弄点这个卖卖那个卖卖,有时一天挣个几块钱算好的了,想想,上。
他们计划好了要制造一起车祸,原来想好的是偷一具尸体,让表弟开车再轧一次,弄得面目全非,冒充自己。几个月来他们一直动脑筋要搞一具尸体,据他们说开始是把脑筋落在那些流浪街头的人身上,死尸有那么好搞的吗,也想过买一具,可又要年龄身材相当,几个月过去了,根本没有办法。
随着时间的过去,心态慢慢地发生了变化,脑筋一直在这条道上晃,原来前面的一点点亮光现在已经叫他们紧紧地盯住了,尤其是那个女的,那个淹死又复活的人,这时候她的眼面前已经是什么也看不到了,只知道弄具尸体给保险公司看。
最终她决定找一个流浪的人,与她表弟相像的,半死不活的,把他弄到偏僻的地方,放到他表弟的车轮底下。
她花了几星期找人,她找好了人,选好了地点,定下了时间,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这世界上也就是有这么巧的事,巧的你凭想象根本没用,你就是写小说,苦思冥想,也不一定能想出这种情节。
我的朋友停了下来,看着我,随后拿烟,点上。他眼神中流露出那种结尾已经是显而易见的意思。是的,我也猜到了八九。他们遇上了那个倒在地上的人,轧死了他,正好,正好拿他用来做替死鬼。
我说,“他们的汽车经过了那个地方,真巧压到了那个躺在地上的人,下车一看,真好,年龄身材相当,简直就像上天安排好的,把他放在他们的面前。”
“还不是真巧压到,不是没注意压到了,真是这样的话就是他们的运气了,结果就完全不同,判决也会相差很远。后来抓到后那女的想要的就是这种结果,可惜她表弟脑子没转过来,一进去就全部招供了,一点没漏。
那天晚上他们按照计划出发,表弟开车,女的压阵,目标已经锁定,在外环外,那个被他们锁定的人天天晚上睡在一个偏僻的楼房门口,据他们说是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他们计划好了,到那里,把他拖出来,再开车压过去,压到脸上,换上衣服,然后走人,接下来就是表弟消失。第二天自然有人发现,通知警察,他们也已安排好了收尸的人,是他的亲弟弟,那个表弟的弟弟,分三万块。
他们经过那条公路,已经开过去了,那女的看见了躺在路边的人,不知道她当时怎么想的,我估计她什么也没想,只想着需要一具尸体,她可能认为一个现成的躺在面前的人总比一个还没看到又要动手去搬、去压死的一个人要来得好,来的更容易,更安全。
可惜几个月的计划周折在这一刻全部转了向,那女人叫倒回去,自己跑下去看,她用脚踢了几下这个躺在地上的人,没有反应。很奇怪,这女人这时候的思路很快,人的思维有时候就是这样不可理喻,她觉得躺在地上的这个人更符合她表弟的形象,脸型身坯差不多,她马上跑回车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衣服,就去给躺在地上的人换上。她把那人拖出来,拖到马路当中,放在车前,叫她表弟踩油门。她表弟此时已全无思路,只像机器一样听这女人的指挥,他可能还觉得省心不少,最起码可以早做早完事,少点时间承受恐惧的折磨。那女人站在边上,看着汽车开过去又倒过来,看着汽车在那个人的身上来回两次,然后她上车走人。”
我的朋友端起酒杯,也不喝,看着杯里的酒,摇头叹气。
“你看这案子典型吧。”他接着说,“不仅情节离奇典型,就是社会意义也几乎包含了全部贪婪的本质,里面作案的每一个人你都看不到一点内心的挣扎,要说有什么思想的话也就是如何更好更安全的实施犯罪。”
“那这个人到底是谁弄死的呢?是第一个人还是第二个?”
“不知道,谁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第一次他可能没死,第二次他肯定死了。”
我们俩同时笑了。
“这案子就算这样破了?”
“没有,还有,后面还有,但你有没有觉得,这前一部分就已经是很精彩了,我们这案子破的也很完美。”
“证据,你们拿什么作为证据?”
“证据有,多了去了,那辆汽车,虽然过去了很长时间,但我们在那辆车上还是找到了那么点足以吓唬案犯让他们乖乖招供的东西,还有死者的衣服,他们还放在家里呢,可都是些名牌,那个表弟认为那些衣服自己能穿,比他换给别人的衣服要好很多,好得太多了。后来死者的家属也找到了,证明被抢的人和这个被压死的人是同一个人。对那几个骗保的人来说,其实用不了更多的证据,那个女人死而复活就已经足够了。”
“你这个故事跟我要写的好像关系不大,很难联系到一起啊。”
“你别急啊,我不是说这是前一部分吗,后面还有,故事没有结束,案中案,大盒套小盒,好几个呢。你听我说下去,你知道吗?你知道那个司机是谁吗?他不是一般的司机,有来头的,他是一个高官的司机。”
“哦,”我笑,说,“是不是他掌握了高官的秘密,两人闹翻了,高官把他给杀了,把他扔在了那条马路边。”
我朋友也笑,说,“大方向对头,但其中的细节却要复杂得多,也有女人,通奸再通奸,杀人再杀人,可以说,如果这是一部小说的话,那其中各种引人的元素都有了,比你构思的这部小说要情节曲折得多,你的小说比不过它,不过,有一部分与你的小说还是有点像的,有点相似度。”
“是吗,听你这样说好像这后面一部分比前面的有意思,构成一部小说的元素更多。”我的兴趣被他的案子挑了起来。
“这后面一部分其实是发生在前面,是这个案子的前传。”我朋友喝口酒,又点上一支烟,继续说,“我们去查这个死者的身份,去查这个死后被人掉了包的人,总要知道这个人是谁吧,这个人的身份不好查,费了我们老大的劲,因为那个拿了他钱包的人除了钱其它的东西全给他扔了,手机卖掉了,金项链也卖了,而且这个事已经发生有一年多了,到哪儿去找这些东西,我们手头唯一有的就是这个死者的衣服裤子和鞋,还有那个抢劫犯依稀记得的他的住址,因为他在扔掉他东西前看了一眼这人的身份证、驾驶证,他记得大概的地方,哪一块区域。
于是,我们就在那一片区域展开搜查,每个居委会、每个小区,每栋楼,挨家挨户的查询,最后我们总算找到了这个人,他的家人报过失踪,他的单位也曾经四处找他,但一直没有找到他的下落,他是一个大领导的司机,当这个高官的司机当了有七八年了,年龄三十出头,是一个长得蛮帅的男人,但是现在留下来一连串的问题,他当时为什么会半夜三更的躺在离他家、离他单位那么远的地方?他当时究竟是受伤昏迷还是已经死了?如果他是死了他又是怎么死的?这些问题都没法找到答案,因为他已经火化,连骨灰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们能做的就是确认他的身份,依据他留下来的那些衣物,他家里人认得那些东西,确认这个人就是他。”
我的朋友举杯一口把他杯里的酒喝干,我拿起酒瓶又给他倒满,眼睛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这个结果还是挺悬念的。
他说,“到这时为止,这个案子好像走进了死胡同,没办法进行下去了,只能搁置,成为一个悬案,家属天天跑我们公安局,要我们查,我们也查了,查他的社会关系,查他一年多前失踪那几天的行踪,他干了什么,有谁见过他的,但没有结果,找不到任何线索。但他的家里人不死心,主要是他的老婆,时不时的给我们送来一些他们认为是线索的东西,他和谁关系比较密切,他和谁有矛盾,他和谁有金钱上的往来,有一次,他们送来了一些照片,是这个司机的老婆送来的,她是在他老公的手提电脑里发现的,是她老公和一个女人的照片,一个年轻的女人,二十六七岁,照片里的这两个人很亲密,一看就是关系不一般,有几张还蛮暴露的,是在床上的自拍,一边亲热一边给自己拍照;有意思的是,这个司机电脑里不仅有他自己和这个女人的照片,还有这个女人与那个当官的,不是那种普通的照片,比他自己和这个女人的更生猛,火爆,简直就是****,是这个女人和司机的上司的床上视频,非常清晰,不是一段,有好几次,一看就是专门为了找乐子拍的,靠,这事有意思了,香艳无比。”
我笑说,“两个人共同享用这个女人啊。”
我朋友没有搭我的话,他说,“这个女人是谁?他老婆告诉我们,这个女人她知道,这个女人是他老公上司、那个当官的情人,他们的关系已经保持有好几年了,那个当官的包养她,而她的老公则经常被上司差遣去为这个女人办事,他们幽会他负责去接送,他运送各种上司送给情人的物品,他们俩出去游玩他开车,而这个女人也经常使唤她的老公,让他为她办各种家里的杂事。这个司机的老婆告诉我们,这些她都知道,是她老公当时告诉她的,但是他老公和这个女人上了床她不知道,是才知道的,看了这些照片才知道。至于她老公手里为什么有那个女人和他上司的视频,她就不清楚了。
这不是明摆着吗,就是这个司机把他上司的女人睡了,或者说是这个女人勾搭上了她高官情人的司机,暗度陈仓,老头不够劲,需要年轻健壮男人的补充,这当中,不是他们三个人互相知道,玩三人行,就是那个女人把她和老头子的视频拿来和司机增加乐趣,两人边玩边看,提高性子,当做****。”
说到这里我的朋友呵呵笑,我也跟着笑。
我朋友继续说,“反正就是这点事,后来我们还查出,这个女人经常给司机钱花,把当官的给她的钱再去花在这个男人身上。”
“你们从这条线索上查出问题来了?”我问。
“开始时我们什么也没做,这种事不归我们管,再说了,对方可是个大领导,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轻易去查的,万一弄不好,来个抹黑领导,污蔑诽谤,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且这种事在没有大问题爆出来前,简直算不得什么大事,没人会把它放到桌面上,也没人敢,我们领导把这些东西拿去了,让我们对这个司机的老婆说,让她回家等着,我们会查的,我们会向上汇报。可是这么一等好几个月过去了,领导那边没有消息,也没有任何说法,女人开始还隔三差五的来,后来没了动静,不见她来了。”
“怎么回事?这事这样就算过去了?那个司机的老婆算了,放弃了,还是她自己去行动了?是不是她认为是她老公的上司杀了她老公,或者是那个女人杀了她老公,然后她自己去查,去当女侦探了?”我按照自己的思路来,自己写小说的思路。
我朋友笑,说,“你真以为这是小说啊,如果真这样那倒精彩了,这个女人有风格,与众不同,可惜现实就是这么世俗,没有任何叫你可以赞叹叫好的地方,她手中握有那些视频,你知道她首先想到的是什么?猜都猜得到,敲诈和金钱,不过,这个女人是不是认为那个领导杀了她老公,或者那个女人杀了她老公,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她想做的就是直接去找那个领导,她当初先把东西交给我们已经叫她后悔不已了,现在问题没有解决,领导安然无恙,她自然就想到了何不从中得点好处,但是还没等她去找领导,人家已经找上门来了,有人来找她了。”
“那些东西转到那个领导手上去了。”我说。
“差不多吧,领导派人去与她谈判,让她把手里复制的东西交出来,他要一次性把这些东西买下来,他们的谈判进行得比较艰难,女人狮子大开口,她要一次性把自己今后的人生和她儿子的全都搞定,后半生衣食无忧,这时候她也不管自己老公是怎么死的了,是被谁杀掉的,突然有一个机会降临在她头上,她不抓住简直是枉为做人了。”
“她要多少钱?”
“几百万吧,她还带有附加条件,她要把她的兄弟调到国家单位去,还要领导保证她兄弟有个一官半职,这谈判后来没法进行下去了,领导觉得即使与她谈妥了,也很难保证这个女人从今以后就偃旗息鼓,就此消失,几乎不可能,因为根本不知道那些视频她有没有复制,隐患太大了,但是,这时候领导也没什么其它更好的手段,他没法采取极端行为,因为这个女人已经在公安局这里挂过名了,她要是出了什么事,那首先怀疑的就是他这个领导。”
“听你的意思,好像那个司机就是这个领导杀的,是他下的手。”我说。
我朋友笑,说,“听出来啦,正是,不过不是领导亲自下手,而是那个女人,领导的情人,也是司机的情人,是她动的手。”
“是吗,这女人这么狠啊,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心狠手辣。”
“你听我说下去,”我朋友喝口酒,润润嗓子,“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有点僵,双方对峙,谁也不愿退一步,谁也不敢进一步,最后司机的老婆下了最后通牒,给了领导一个最后期限,要么答应要么爆料,领导无计可施,急得头头转,他是给钱不行,不给钱也不行,或许给钱能暂时缓和一下形势,但他又不甘心,他要的是一揽子解决问题,没有后顾之忧,这时候,那个女人,就是领导的情人自告奋勇,提出去找司机的老婆,她去和她谈,两个女人面对面,以她女人的身份或许能够说服她。”
我笑,插话道,“她不是和司机有一腿吗,他老婆会买她的账,睡了我老公,见了她还不怒火中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