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情事纪(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短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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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幸福里三姐妹(二)

俗话说一样米养百样人,俗话说龙生九子。一个家庭出来的孩子性格截然不同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这家的老二个性就和大姐有很大的区别。二姐长得不如大姐漂亮招人喜欢,从小生活在大姐的阴影之下,变得沉默寡言。二姐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每次都能考得好成绩,让父母多注意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弄人,二姐越是想做得好一点,出来的结果就越不尽如人意。就这样,二姐的学习越来越吃力,父母对她也越来越失望。尽管大姐的成绩也不好,可是大姐长得漂亮,会说话讨人喜欢,成绩对于她来说就没那么重要了。

好不容易撑到高考,二姐考了一所本地的二本学校,这在周围的人看来已经是个很不错的结果了。虽然还是在本地上学,总算是脱离了被父母时刻监管的生活,也少了妈妈不经意的冷嘲热讽,二姐第一次呼吸到自由的空气。没多久,二姐就恋爱了。

对象是二姐同一个学校的学长,比她大一级。二姐从小自卑,再加上父母禁止姐妹几个过早恋爱,使得二姐在这方面并没有很丰富的经验。爱情是总盲目的,校园里的爱情更加不顾一切。二姐在几乎不了解对方背景的情况下竟然瞒着家里偷偷恋爱了两年多。直到二姐毕业,觉得是时候见见家长了,才把男友领了回家。也是在妈妈的严格盘问之下,她才彻底搞清楚了这个男友原来是个穷苦出身的农村孩子。爸爸妈妈彻底无语了,二姐也没想到这个自以为是个绩优股的男人原来一直对她有所隐瞒。二姐仔仔细细想了几天,最后的决定是继续和他在一起。她觉得莫欺少年穷,更何况这个男人除了穷没什么不好的。妈妈对她的毅然决然更加失望,大姐也想将他们圈子里的朋友介绍给她,都被她统统拒绝了。

二姐从小从妈妈身上得到的爱和关注是最少的,但她好歹也是妈妈的亲生女儿,妈妈还是希望她能有一个更好的归宿。这个男人还算上进,工作两年多就成为大公司的总经理助理,跟着老板进进出出,俨然是老板的得力助手左膀右臂。可惜他买不起房,买不起车,他还要补贴家里,根本就不能指望他家能拿出钱来给他们结婚。大家都劝二姐,最好的青春年华就是二十四五岁这几年,应该找个有实力的男人,尽情释放年轻的风采。跟着现在这个男人熬生活,即使总有一天日子过得好了,青春也没了。二姐不以为然,觉得有情饮水饱,觉得他对她好就够了。大姐说,他当然得对你好,他不对你好你怎么陪着他过苦日子?换句话说,如果不是你,换了任何一个女人肯在这个时候和他在一起他都会这样做。

其实,说二姐不出色是拿她和大姐、小妹比较,总体而言二姐也是个优秀的姑娘。强势的妈妈开始紧锣密鼓地帮二姐安排各种相亲局,希望她能在见识更多男人之后豁然开朗。二姐一开始去了,的确都是条件不错的相亲对象,二姐也觉得如果没有男友她应该就动心了。人就像一只弹簧,你压的力量越大,反弹的力量就越猛。二姐再温吞的性格也被妈妈弄得烦不胜烦,最终她做了一件让妈妈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的事情。她怀孕了。

这件事情不知道是男友还是二姐的主意,可以肯定的是二姐是有准备的,这不是意外。无奈之下,家里只好同意他们的婚事。可男友连一套小房子的首付都拿不出来,爸爸本来想把家里正在出租的一套没有贷款的小房子给他们做婚房,大姐知道后,明确地表示反对。大姐提出,由她和父母一起出一笔钱给二姐付首付,房子写二姐一个人的名字,两个人一起还贷款。

三姐妹的感情从小就很好,在结婚这件事上,二姐希望大姐能帮她说话,至少不要提反对意见。没想到大姐竟然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二姐有些生气。如果他们能住进父母给的房子,那就意味着虽然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但至少不用为贷款或房租发愁。父母很快就采纳了大姐的意见,这是他们唯一的要求,如果二姐和男友不同意就不用结婚了,怀的孩子生下来爸爸妈妈养着,跟男友一分钱关系也没有。

最终二姐和男友同意了这个条件。在大姐的张罗下,房子很快买好了。首付是父母和大姐各出一部分,装修和家具家电是二姐和男友的积蓄,最后的婚礼是爸爸妈妈先垫上,凑齐了份子钱才还给爸爸妈妈的。总之这个婚结得很窝囊,结完婚两人像蜕了一层皮。尽管这样,二姐还是很开心,她终于摆脱了妈妈和大姐的阴影,开始有了自己的家,有了可以自己做主的生活。

男友,哦不,现在应该称为二姐夫了。按理说二姐夫也有一份像样体面的工作,再加上他工作也足够勤快努力,怎么可能就这么点积蓄呢。原来,他家里还有个在上学的弟弟,父母当年供他读书的时候拼了老命,现在干不动了,他的收入除了赡养父母,还要负责弟弟的生活费。其实穷不可怕,大姐夫也是穷苦出身,可是大姐夫是三观正直的凤凰男,所以大姐夫就算失败了也能很快翻身。二姐夫不一样,本以为找个有点家底的媳妇能帮上自己家,没想到最后还是给自己找了麻烦,背上了房贷。一开始以为岳父母要给他们一套房子,他还盘算着怎么让二姐劝父母把房子转到她名下,没想到岳父母出了个首付,房子没他的份,还要他还贷款,二姐夫很不甘心。

本来二姐计划结完婚就请假安胎,只拿基本工资。现在要还贷款,要补贴婆婆,靠二姐夫一个人的收入实在是支撑不下去,更何况还要给孩子存钱。为了孩子,二姐只好咬咬牙坚持挤公交地铁上班。二姐很瘦,快四个月肚子也不明显,自然没有人会主动让座给她。而往往就是这个月份最容易出问题,结果就在一天下班途中,二姐在公交车上没站稳摔了一跤,孩子没了。

二姐夫很生气,直怪二姐不小心,不在乎这个孩子。急忙赶来的妈妈和大姐正好看见二姐低头抹眼泪的样子,二姐夫在一旁大声训斥她。妈妈和大姐看见这一幕心疼不已,二姐夫看见他们就没再说话,转身走出病房了。二姐反过来责怪妈妈和大姐,当初他们如果把小房子给他们,哪怕只是暂时借给他们住,他们的经济压力也不至于这么大,她就不用为了多挣点工资挤公交上班。大姐也很愧疚,但是看到二姐夫这个态度,她也气不打一处来,更加觉得让二姐买房子还贷款是对的。

二姐休息了一段时间又上班了。她变得比以前还沉默,经过这次流产,她似乎觉得二姐夫没有她想象中的爱她。反倒是自己的家人,其实一直在默默地帮助她。其实她不应该要求父母把那套小房子给她,因为大姐结婚的时候并没有要家里一分钱,结婚之后还经常给父母买这买那,大到家里的空调、按摩椅、大电视都是大姐换的,小到吃的喝的就更是数不胜数。而她只是逢年过节给家里买点水果和菜,工作以来也没给父母买过什么像样的东西,妈妈偏爱大姐是有道理的。更何况,她结婚的时候,是大姐和父母一起给她出的首付,也是大姐坚持房子只写她一个人的名字。现在看来,如果她的婚姻以后有什么不测,她也不至于落得人财两空。

二姐流产之后,二姐夫似乎更加肆无忌惮地用两人的共同财产去补贴自己的父母和弟弟。二姐终于忍无可忍,提出了离婚。二姐夫竟然要求分走房子的一半。这个时候正是大姐夫生意失败重新创业的时候,二姐夫摆明了是看大姐无暇顾及二姐才敢这么干。但是他忽略了一点,二姐还有很多亲人,爸爸和小妹都是医生,妈妈是退休的小学老师,他们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望。家里帮二姐找了个律师,律师很给力,帮助二姐保住了房子,存款平分。二姐终于恢复了自由身。

离婚后的二姐在妈妈的要求下搬回家住,正好这段时间大姐和大姐夫重新创业,二姐索性辞掉工作,回家帮妈妈和大姐看孩子,后来大姐夫公司需要人的时候又主动到大姐夫公司上班。忙碌充实的生活让她没有时间去沉湎这段不堪回首的感情,看到积极生活的大姐和大姐夫,她也明白了金钱、权利和幸福都不是必然的。

随着大姐夫的事业重新走上轨道,大姐又恢复了以前阔太太的惬意生活,专心相夫教子。而二姐独身一人,却在大姐夫的公司里表现出尤其优异的一面,帮助大姐夫将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就在她已经对感情和伴侣这件事情失去期待和信心的时候,生命中的真命天子悄然而至。新的二姐夫是大姐夫的朋友,神奇的是,他们曾经相亲过,可当时谁也没看上谁。后来他们才在工作中重新认识、了解,直到爱上对方。新的二姐夫让二姐很有安全感,至少不用担心自己的家人不会不接受他,也不用担心和他在一起会出现各种猝不及防的状况。新的二姐夫让二姐明白,原来真正的感情不是为了在一起去冲破各种压力,而是可以没有压力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