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汉族风俗文化史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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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五代宋无汉族风俗文化(4)

当时汉族社会的普通民居,北方西夏占领的麟州府(今陕西神木)一带乡村,多居窑洞,“城邑之外,穹庐窟室而已”[81];南方的长江中游一带,则多为竹楼,王禹偶《新建小竹楼记》曰:“黄冈之地多竹,大者如椽,竹二破之刳去其节,用代陶瓦,比屋皆是,以其价廉而工省也。”[82]“茅檐竹屋”[83]构成了江南“茅屋三间围短篱”[84],“芦蕃映茆屋”[85]的村居特色。

五代宋元时期,古时坐卧兼备的床榻,已转化为单纯的卧具。南方夏天流行竹床,苏轼《仇池笔记》谓成都青城山老人村中有“竹床”;北方则有土床,张载《土床》诗曰:“土床烟足衾暖”[86],当是现今之“炕”。唐末五代时已有使用的桌椅,至宋时已普遍流行。丁谓《谈录》载曰:宋初窦仪在堂前雕起“花椅子”二把,以备右丞及太夫人同坐。王铚《默记》卷上曰:李后主人宋后,徐铉往见,引“椅”稍偏乃坐。现中国历史博物馆所藏的宋大观年间(1107~1110)的民家椅子,其形制已与今相差不大(图84)。

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各种居室用具已日趋丰富。《东京梦华录》所载汴京城内的“诸色杂卖”,就有日常生活所需的“铜铁器、衣箱、瓷器之类”。日用家具的品种除床榻、桌椅外,又有凳、高几、长案、柜、衣架、巾架、屏风、曲足盆架、镜台等,其中有不少是当时新出现的品种。在制作上,已讲究材质坚硬细腻,并注重细部的雕刻装饰,善用描金漆红等。此外,酒具、茶具、卧具、文具、灯具等“诸色杂货”,品类已比前代更为丰富。

两宋社会的交通出行,陆路多走“官道”。官道大多设有“堠”,五里、十里一立,以作道路的标志。有的堠上还刻有交通规则,如“贱避贵,少避长,轻避重,去避来”之类[87]。此时,北方的辽、西夏、金等朝,产马甚多,故官民出行,以骑马或驾马车为主。而宋朝,北宋前期官民出行多骑马策驴,而很少有乘车者;皇帝或经皇帝特许者,也可以乘轿。《宋史》载曰:司马光拜相后,朝廷“许乘肩舆”[88]。北宋后期,乘轿者日众,甚至普通百姓也乘轿,《清明上河图》即绘有二人抬轿的形象。到了南宋时,乘轿者更众,“百官不问大小,尽乘轿,而宦者、将命之类皆乘轿”[89]。即使平民百姓也大多乘轿,当时临安的街头巷尾,随时可以租赁到轿子(图85)。妇女出行,则又有乘牛车者,如“成都诸名族妇女,出入皆乘犊车”[90]。若要载物,则开封有浪子车[91],陕西有挽车[92],“蜀中有小车,独推载八石,前如牛头。又有大车,用四人推载十石”[93]。(图86)在山道、小路等无法通车之处,则有马驮、驴驮、骡驮,或人力背驮肩担。

江南水乡车乘不行,而舟楫发达。南宋时,都城临杭的船只已向专门化发展,如有“为载往来士贾诸色等人,及搬载香货杂色物等”的“落脚头船”;“搬载诸铺米及跨浦桥柴炭、下塘砖灰混等物,及运盐袋船只”的“大滩船”等。“若士庶欲往苏、湖、常、秀、江、淮等州,多雇舟同船、舫船、航船、飞篷船等。”[94](图87)宋代海外贸易发达,海船众多。海船大多为尖底,“上平如衡,下侧如刃”[95];船的动力除传统的帆、桨等外,还有车船,即以人力踩踏翼轮,激水而行;当时远航的“海舟以福建为上”[96],“风雨晦冥时,惟凭针盘而行”。可见,指南针已用于远海航行。(图88)

两宋官吏出行,临行时由官府发付驿券,可投宿于馆驿。庶民出行,则多在私家邸店投宿。随着经济交往的增多,当时私营邸店业发达。僧人参寥《归宣道中》诗曰:“数辰竟一虚(墟市),邸店如云屯。”[97]说明宋代邸店业的兴盛。

宋元是我国民间百戏繁荣兴盛的时期,汉族社会的娱乐风俗十分丰富。当时的戏剧娱乐主要有傀儡戏、影戏、杂剧和南戏。杂剧出现于北宋前期,由唐代参军戏发展而来,演出时有音乐伴奏,以锣鼓为拍节。开封习俗,每年从七月七日起上演《目连救母》杂剧,一直演到十五,“观者增倍”[98]。金代杂剧又称院本。(图89)元代,杂剧得以空前的发展,出现了关汉卿、王实甫等一批出色的戏剧家和《窦娥冤》、《西厢记》等一大批传世名作。南戏又称戏文,两宋之际兴起于南方温州等地农村,初以村坊小曲演唱,太学生黄可道将南戏引入临安,以致“戏文盛行于都下”[99],和杂剧并驾齐驱,标志着戏剧由萌芽走向成熟。

宋元时期的曲艺娱乐,主要有“说话”、“杂说”和“弹唱”等类,其中鼓子词说唱结合,以鼓伴唱,陆游《小舟游近村舍舟步归》诗曰:“斜阳古道赵家庄,负鼓盲翁正作场。身后是非谁管得,满村听说蔡中郎。”[100]写的是农村盲艺人用鼓子词说唱东汉蔡邕故事。陶真以琵琶伴奏,演唱小说、平话,深受乡下人欢迎。《西湖老人繁胜录》曰:“听陶真,尽是村人。”

此时比较流行的竞技娱乐活动有蹴鞠、竞渡、弄潮、斗草、斗禽等。(图90)又有“水球”项目,宋徽宗《宫词》曰:“戏掷水球争远近,流星一点耀波光。”“水球”形如足球,持球者站在水边或船上用力向水面抛掷,以远为胜。博弈娱乐品目众多,流行最广的当为象棋和围棋。象棋,唐时已具雏形,五代两宋时已基本定型,棋盘以河为界,分9路,双方各16子,有将、士、象、车、马、炮、卒等7种棋子[101]。围棋发展到宋时,其棋盘已有纵横19道、棋子361枚,与现在相同;只是动法为执白者先行。此外,还有双陆、象戏、打揭、掷五木、掷骰子等。角智游戏则有拆白道字、顶针续麻、酒令、猜枚、藏阄、覆射、商谜等,多用于节日聚会饮宴。此外,跳竹马、放风筝、踢毽子、荡秋千等游戏在民间也颇为流行,如陆游《观村童戏溪上》诗曰:“竹马踉跄冲淖去,纸鸢跋扈挟风鸣。”[102]

3.趋向活跃的礼仪风俗

五代宋元时期的人生礼仪习俗,比之前代,显得更为活跃。如育诞礼俗,仅祈子仪式,就有婚礼的“传袋”和“撤帐”、“观音送子”、敬妈祖、七月七日供“摩喉罗”,以及于别人家洗儿会时争食枣子等方式。对于后者,《东京梦华录》卷五《育子》曰:洗儿时,“盆内有立枣儿,少年妇争取而食之,以为生男之征”。

此外,宋代孕妇临产前,妇家父母还要送银盆或彩画盆,以及婴儿绣棚彩衣等,称为送“催生礼”。妇女临产时除准备干草、剪刀等助产物品,及保气散、保生丸、催生丹等助产药物外,多备催生符、海马、马衔铁等,或贴于产房,或让产妇握于手中,俗信有克服难产之神效。助产则有职业产婆,又称老娘、稳婆或坐婆。陶宗仪《南村辍耕录》曰:“子谓母曰娘,而世称稳婆曰老娘。”

此时仍流行坐草分娩之俗,产家在铺草时要念:“铁铁当当,非公所当,是王一言得之铜,一言得之铁。母子相生俱蔑铁。急急如律令”[103]等咒语。产后,胎盘要用瓶钵盛好密藏,以防止鬼灵侵害。南宋内宫皇后妃子产育时,有专用的“装画胎衣瓶”[104]。

婴儿出生第三日的“洗三礼”形成于唐时,在宋朝则已广为风行。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五《育子》条曰:洗三时,“亲宾盛集,煎香汤于盆中”,还要与婴儿“落脐灸卤”。(图91)婴儿满月时,要落胎发,“浴儿落胎发毕,以发人金银小合,盛以色线结绦络之,抱儿遍谢诸亲坐客,及抱人姆婶房中,谓之移窠”[105]。生子百日,称“百啐”,家中要开筵庆贺。婴儿周岁,称“周啐”,要进行“拈周”,又叫“试啐”。《东京梦华录》曰:是日“罗列盘盏于地,盛果木、饮食、官诰、笔研、算秤等,经卷、针线应用之物,观其所先拈者以为征兆,谓之试啐,此小儿之盛礼也”。

男子成年时的冠礼,宋时“之废久矣”[106],为了整伤风俗,恢复古礼,司马光、朱熹均主张予以恢复,提倡“年十五已上”,“然后冠之”[107]。至于女子笄礼,宋时不行已久。朱熹等也主张“女子许嫁,笄。年十五,虽未许嫁亦笄”。

起源于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祝贺生日风俗,经隋唐的发展,至五代宋元时,又有了祝寿之举,届时献寿之物有寿桃、百寿图、寿酒等。据黄庭坚“欲将何物献寿酒,天上千秋桂一枝”诗句,可见当时多用桂花酒作为寿酒。

宋代社会严禁婚姻乱伦,反对异辈婚,废止收继婚。元时,则将禁止婚姻乱伦的做法推向极端,规定同姓不婚。此时,由于汉族社会经济发展,商业兴盛,故社会上婚姻论财之风流行,无论士庶,“取其妻,不顾门户,直求资材”[108]。上层社会传承已久的士庶不婚俗规被基本打破,“士庶婚姻寝成风俗”[109]。两宋时,由于科举制度的盛行,官宦、富豪等家,还纷纷榜下择婿,无形中抬高了进士的身份,于是促成了“进士卖婚”习俗的出现,并诱使许多士人抛弃发妻,另攀高门,从而导致社会上“负心婚变”成风。后世戏剧中为另攀高门而离弃发妻的陈世美,即是此种社会风气孕育成的艺术典型。

唐末五代,由于战乱频仍,繁缛的婚姻六礼已不行。宋时为了整饬风俗,士大夫纷纷自行编修礼书,试图以古礼为蓝本统一礼仪,但未能通行。宋代风俗,男女缔婚,“先凭媒氏,以草帖子通于男家。男家以草帖问卜,或祷签”[110],倘是吉卦,即回草帖。女方也要占卜,若是吉卦,则由“媒氏通音”,然后起细帖。细帖又称定帖,由媒人“两家通报,择日过帖”。在定帖上,男家要开列聘礼数目,女家开列陪嫁资装。

北宋开封在互换定帖之后,有相媳妇的习俗。《江邻几杂志》曰:“京师风俗,将为婚姻者,先相妇。”在南宋临安,《梦粱录·嫁娶》曰:“男家择日备酒礼诣女家,或借园圃,或湖舫内,两亲相见,谓之相亲。”相媳妇后,如果双方家长都满意,就要定聘,俗称“下财礼”。定聘后则双方不许翻悔。当时法律规定:“许嫁女,已投婚书及有私约而辄悔者,杖六十。”行送聘礼后,就可以择日成吉礼。

亲迎之礼,向来有专用花车,但民间则流行花轿迎亲。司马光曰:“今妇人幸有毡车可乘,而世俗重檐子,轻毡车。”[111]亲迎前一日,女家备礼往男家,铺房、挂帐、摆设妆奁器具等,时称“暖房”。亲迎日,迎亲队伍到达女家,要作乐催妆,促请新娘上轿,女家则赏迎亲者花红利市,俗称“起檐子”;“迎至男家门首,时辰将正,乐官妓女及茶酒等人互念诗词,拦门求利市钱红”[112]。起檐子、拦门当系唐代“障车”习俗之变异。

新娘到达男家,有撒豆谷之俗。《东京梦华录》曰:“新妇下车子,有阴阳人执斗,内盛谷、豆、钱、果、草,予出咒礼,望门而撒,小儿辈争食之,谓之撒谷豆。”新娘下花轿后,脚踩青褥行走,进中门前,要行跨马鞍之仪,以祈求平安。新娘人堂,由新郎以同心结牵引,缓缓而行,称牵巾。然后,新郎用秤或机杼挑开新娘盖头,引新娘拜见祖先神灵;然后夫妻交拜。司马光曰:“古无婿妇交拜之仪,今世俗始相见交拜。”[113]可见,夫妻交拜之俗始于宋代。交拜毕,夫妻被送入洞房,双双坐在床上,礼官抛撒同心花果及特制钱币,称撒帐。然后“男左女右,留少头发,二家出匹缎、钗子、木梳、头须之类,谓之合髻”。交卺,又称交杯或交杯酒,王得臣《麈史》曰:“古者婚礼合卺,今也以双杯彩丝连足,夫妇传饮,谓之交杯。”[114]

婚后次日,新婚夫妇拜见尊长。《东京梦华录》曰:“次日五更……拜尊长及亲戚,各有采缎、巧作、鞋袜等为献,谓之赏贺。”[115]婚后三日,女家要置礼物送婿家,称“送三朝”。婚后三日或七日,新郎、新娘要回拜娘家,叫“拜门”。

元代婚姻礼俗基本上依据“汉儿入旧来体例”,一般具体内容有议婚、纳采、纳币、亲迎、妇见舅姑、庙见、婿见妇父母等仪式。

五代两宋承隋唐遗风,蔑视赘婿婚,戏称入舍婿为“布袋”,谓如人布袋,气不得出。元代法律则认可这一婚姻形式,《通例条格》曰:“目今作赘召婿之家往往甚多,盖是贫穷不能娶妇,故使作赘,虽非古礼,亦难革拔,此等这家,合令权依时俗而行。”

宋元时期,指腹婚流行。司马光曰:“世俗,好于襁褓童幼之时,轻许为婚,亦有指腹为婚者。”[116]元代法律则禁止这种陋习,《元史·刑法志》曰:“凡男女婚姻各有其时,或有指腹割衫襟为亲者,并行禁止。”童养媳现象始见于宋,元时则已成风俗,并称之为“绾角儿婚”或称“绾角儿夫妻”。典雇妻妾习俗则起于宋而盛于元。《元典章》曰:“吴越之风,典妻雇子成俗久矣,前代未尝禁止。”对此,元代法律曾屡加禁止。宋代法律允许寡妇招夫。被招之夫一般不改原姓,且“自有田产财力”。故妇女改嫁现象普遍。如名臣范仲淹母改嫁朱氏,丞相王荆公改嫁儿媳等。但宋代理学家则提倡“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反对妇女再嫁。故寡妇守节之俗在社会上已屡见不鲜。冥婚习俗由前代沿袭而来,在宋代一些地区更加流行,社会上甚至出现了专为死者说媒牵线的“鬼媒人”。康誉之《昨梦录》曰:“北俗,男女当嫁娶未婚而死者,两家命媒互求之,谓之鬼媒人。”

宋元时期,按朝廷规定的礼法,人死应当土葬,“入土为安”。但在现实生活中,却是土葬、火葬并存。宋元火葬习俗之流行,在中国古代历史上实属罕见。《日知录》曰:火葬“自宋以来,此风日盛”[117]。洪迈《容斋随笔》载曰:“自释氏火化之说起,于是死而焚尸者,所在皆然。”[118]火葬之俗,元代尤盛。《马可·波罗游记》载曰:杭州“人死焚其尸”。[119](图92)

宋元时期,虽民间社会火葬流行,但上层社会的主要葬式还是土葬,讲究“入土为安”,并十分讲究葬后的尸体防腐问题,有装裹、深葬、防水、石灰封墓等习俗。人死后以布帛、衣服装殓尸体的习俗十分古老,宋时仍然十分流行。司马光《书仪》日:“死亡明日小殓,又明日大殓……束以绞衾,韬以衾冒,皆所以保其肌体也。”[120]元时则称之为“装裹”。《马可·波罗游记》曰:沙州(敦煌)殡丧时“把整个尸体用绸布包扎起来”。

宋代丧礼程序,基本按前代之规制。(图93)但此时已有闹丧之俗。闹丧,即丧家停柩于堂屋,会集亲友乡邻,喝酒击鼓、终夕歌唱。《潮州府志》曰:当时潮州“葬所鼓乐优觞,通宵聚乐,谓之闹夜…[121]。元时,《马可·波罗游记》曰:杭州“送葬队伍中有鼓乐队,一路上吹吹打打”;沙州(敦煌)也是“所有乐器全部击响起来,霎时吵闹喧嚣,震耳欲聋”[122]。

古代流行的丧葬卜宅兆葬日风俗,宋元时期得以留存。《潮州府志》曰:丧葬“多感于堪舆,择地寻龙,有停棺数十年未就窆者”[123]。避煞习俗则已流遍汉族各地。《夷坚乙志》曰:“江浙之俗信巫鬼,相传人死则其鬼魄复还,以其日测之,某日当至,则尽室出避于外,名为避煞。”[124]为超度亡灵,唐前民间就流行的“七七”之俗,此时仍得以沿袭。司马光《书仪·丧仪》曰:世俗“于始死及七七日、百日、期年、再期、除丧,饭僧设道场,或作水陆大会,写经造像,修建塔庙”。约始于唐代的纸明器,此时大行于世。赵彦卫《云麓漫钞》曰:明器“以纸为之,谓之冥器,钱曰冥财”[125]。开封和杭州都有专售纸明器的商店,称“纸马铺”,甚至出现了“凿纸钱为业”[126]的工商业者。

南宋时杭州多南迁的北人,故流行“缓葬”和“权厝”之俗,即死后要等三天再入棺,又停柩不葬,希望“返骨”故乡。元时,有暖墓之俗,人葬前夜,家人去墓坑过夜,以驱走墓中的寒气。还有引灵之俗,把装有五谷杂粮的瓶子或口袋放进棺材随葬。

宋代礼法规定,居丧期间不得饮酒食肉、不嫁娶、不作乐、不生子、不应试、不入仕等,违者被视为“不孝”,受法律惩处[127]。

五、五代宋无汉族风俗文化的基本构架(下)

1.基本定型的节日风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