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春节,我回了六场,挺短暂的。翔子没回去,他自从离开六场就再也没回去。洪亮哥感慨地说,现在再说咱仨,要聚到一起,太难了!我低头默认。洪亮哥的女儿很可爱,有点小时候灵芝的味道,伶牙俐齿的,她还留着男孩子似的短发。我一进门,她就叫我干爹,说他爸爸教过她很多遍了,还指着照片说我这个干爹比另一个干爹帅。
那次回去,聊了很多,可就是无论怎么聊,总也找不回当年的味道,甚至也找不到手机短信里的味道。问起灵芝,我说大学后一直也没什么联系。可我万万想不到的是,就是在那次从六场回来后不久我就见到了灵芝,并且从此再不想见她。
那是正月十五刚过,我要去上海出趟公差。我把要去上海出公差的消息在QQ空间里发布之后,QQ上就有个头像亮了起来,她说她是灵芝,说我去上海的话刚好可以聚聚。听她这么一说,我挺高兴,我倒真想不起什么时候加的她的QQ的,或者是她加的我。这些无关紧要,紧要的是我见到了灵芝。
见面在一家西餐厅,是她请客,说要尽地主之谊,我执拗不过,心想都是一起长大的六场老乡,也不差一顿饭,就没再推脱。她涂脂抹粉,身材丰满而暴露,两个奶急不可耐地从吊带里往外跳跃,还总是张口闭口左一声哥又一声哥地叫着,叫得我心里别提多不自在。要知道,即便是小时候,她也从没叫过我哥。小时候的灵芝骨子里总有种不服输的霸气,叫别人哥那完全等于是在贬低自己,这与年龄无关。
我们的话题很自然地围绕着六场展开。灵芝说,哥你还记得吗?那时候我们整天黏在一起耍,还总是分帮结派,那时候洪亮哥领着你和娟子一伙,我哥领着我和翔子一伙。我说,当然记得。灵芝说,哥你还记得吗?有一年,翔子偷了学校里的三副冰刀,洪亮哥给你们仨每人做了一个冰爬犁,为这事翔子后来还挨了学校的处分。我说,记得记得。灵芝说,哥你还记得吗?有一年,我王叔在你家后院做了一个雪堡,我们白天整天呆在里面,洪亮哥还领着咱们去大河掏了块冰做成冰灯放在里面呢!我说,记得记得记得,我当然记得啦!我怎么会忘呢?好美啊!我仰面朝向天花板,那段日子就像童话一样,真的太美了。那时,我突然感觉六场已经不仅仅是我们的出生地,它早已变成了我们这些漂泊在外的六场孩子心中的一个烙印,陪伴着我们,去也去不掉。
灵芝说得我心潮澎湃,可她似乎并不像我那么激动,好像是在故意找寻着记忆里的那些故事,然后把它们串联到一起以达到某种目的似的。终于,过了一会,她说,哥,其实那时候我就开始喜欢你了。我惊异地看着她,那时候?你才多大啊!灵芝说,我不骗你,我说的是真的。即便她说她是认真的,可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有点想笑。我忍住了,然后心里想起了那次翔子跟我说的灵芝被强奸的事。虽说过去那么多年了,可淡然中仍旧有点酸酸的味道。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就挺正经地问,你现在怎么样?嫁人了吗?听说初中时候你就交了男朋友了吧?她说,瞎说!我那时候哪交男朋友啊!我这不等着你嘛!她诡秘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轻浮地笑笑,你那时候是不是也听他们说我什么了啊?我默然。她一扬手,你们这些男人啊!得不到人家就在背后诋毁人。说着,她竟然从皮靴里抽出了一只腿,一扬,从桌子下方准确地把脚搭在了我的小腹下面,我身体一发烧,下身就不可抑制地翻了个跟头,像高粱破土,立了起来。
当时气氛很尴尬。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眼前这个色迷迷的女人把我弄得很不自在。终于,沉默取代了聊天,接着,她勾魂的眼神和此起彼伏的各种小动作取代了沉默。那杯酒喝着喝着我就浑然不觉了,梦里梦见自己与一位陌生的女郎巫山云雨了几个回合,累得我像是睡了一个世纪。一觉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某家酒店的床上,浑身赤条条的,下身的余热还未散去,房间里淡淡地漂浮着不同性质的荷尔蒙交融着的奇怪味道,内裤和安全套都挂在床头台灯上。我随身携带四千块现金不翼而飞。可气的是连我的笔记本电脑也不翼而飞,好在里面的一些重要文件U盘里都有备份。我得感谢她没拿走我的U盘,否则我肯定会被炒了鱿鱼。
我站起身,在房间里晃荡了一圈,看到门上贴着的字条:
哥,我遇到点事儿,现在不便告诉你。急需一笔钱,算我借的,咱们都是老乡,以后回六场还你。
灵芝
看着这条子,我忍不住就嗤笑了一下。这种方式的借款,不用说,铁定是没有还的那一天了,估计她也不会再回六场了。要不是落款留了名字,我真的不相信这在我的人生中又一次匆匆而过的女人会是灵芝。事实证明,我的那个灵芝,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