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邦彦被贬谪了,秦观万分高兴,这意味着他有机会取代周邦彦在李师师心中的地位。为了寻找机会接近李师师,秦观雇了无业游民宁老九、师文化每日轮流守在李师师楼下,观察宋徽宗去见李师师的规律。
几天后,宁老九和师文化便报告秦观,近日宋徽宗一直未曾出现。
“你们确定?”秦观半信半疑地问。
宁老九和师文化非常自信地拍着胸脯回答:“当然确定,我们办事您放心。”
秦观很满意地点点头,又吩咐两人,当他在楼上与李师师见面时,如果宋徽宗出现,就赶紧学狗叫提醒他。
为了保险起见,秦观又特地去拜访了一个太监,侧面打听。太监告诉秦观,宋徽宗这些日子忙着与金国签订联合攻打辽国的“海上之盟”战略合作协议书,没精力理会李师师。秦观不禁感动万分,这是一个多么敬业的皇帝啊,有这样的皇帝,真是天下之幸,黎民之幸。
入夜时分,在宁老九的陪同下,秦观来到了李师师的闺房。一进门,秦观就笑着问:“师师,你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李师师因为周邦彦被贬谪而兴致不高,淡淡地说:“不用破费了,谢谢。”
秦观是情场老手,知道女人心情不好时,只要把女人逗开心了,女人就会对你感激万分。于是,秦观拿出日积月累形成的最高水准,语重心长地讲了几个富有教育意义的半荤半素的笑话,讲得搞笑而不****,通俗而不低俗,可以说不温不火、恰到好处。笑话讲完,李师师竟笑了起来。
“有你这一笑,给我个皇帝我都不换。”秦观深情地说。
李师师说:“秦先生,我……您真会说笑。”
话音刚落,窗外便接连传来几声狗吠。秦观闻听,脸色瞬间煞白,大叫道:“不好!圣上来了!”李师师还没反应过来,秦观早已钻到了床下。
“秦先生,你这是做什么游戏?”李师师问。
秦观低声说:“圣上来了。”
李师师闻言,赶紧精神抖擞地准备迎接圣驾。然而,过了半个时辰也没看见宋徽宗的影子。李师师的笑容堆在脸上,都快僵住了,心里便有些生气,嗔道:“秦先生,你怎么知道圣上要来的?你是不是在故意耍我,拿我开心?”
秦观想了想,从床底下爬了出来,侧着身子说:“没有没有,我猜的……师师,我先告辞了,改日再来。”秦观转过身子便飞快地跑了出去——他刚才吓尿了裤子,生怕李师师看见。
李师师很是纳闷,今天秦观怎的如此神神叨叨?突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骚臭味,便开了窗子,楼下,一只流浪狗正趴在街上睡觉。
下楼后,秦观对值班的宁老九劈头盖脸骂道:“你是怎么回事?没事儿瞎叫唤什么?”
宁老九很无辜地说:“我没叫啊。”突然,好像顿悟一般,指着远处正在李师师楼下睡觉的流浪狗说:“是那个王八蛋吓唬我来着。”
秦观骂道:“蠢货!行了,滚回去吧。”
宁老九却非常愤怒地一把抓住秦观,咬牙切齿道:“你再给我说一遍!”
秦观吓了一跳:“你疯了你!赶紧放开我!”
宁老九将秦观用力摔倒在地,指着秦观的鼻子说:“我这辈子最讨厌别人叫我蠢货了!我告诉你,老子不蠢!老子很聪明!”
王瑟在山寨中可自由行动,但不得踏出山寨半步,更不给半点肉吃,等于被软禁了。王瑟苦思之下,数日后,找到宋忠金表达了投诚的意愿。
“你投诚当然可以,但是,我怎么知道你是真是假?”宋忠金喝着热酒啃着鸡腿说。
数日不闻肉味儿的王瑟盯着鸡腿咽了一口唾沫,说:“我以我的人格做担保。”
宋忠金没忍住笑,一口酒和着鸡肉喷了出来。宋忠金大笑着说:“你的人格?王大人,您别开玩笑了,就你那人格哈哈哈……”
王瑟怒道:“士可杀不可辱!你怎能如此侮辱于我?”
宋忠金笑得更欢了,笑罢,一脸严肃地说:“好吧,老子今天就成全你的人格,来呀!给我拖出去斩了!”
说罢,便上来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抓住王瑟就往门外拉。
王瑟吼道:“宋忠金!你个王八蛋,你敢动老子一根毫毛试试!”宋忠金不理他,继续喝酒吃肉。
王瑟被拉上了断头台,头被人按在石板上,手被绑在两边的木头柱上。王瑟一看这般情形,心中暗暗叫苦,大喊道:“宋兄,你还玩儿真的啊!”宋忠金依旧不理睬。
很快,院子里便传来王瑟杀猪般的叫声:“左护法,我错了!宋护法,我猪狗不如!宋大人,你饶了我吧!”
宋忠金踱着官步走了出来,冲两个正在磨刀的人挥挥手,两人便知趣地站到了一边。宋忠金站在断头台下,看着趴在断头台上面无血色的王瑟哈哈大笑,笑完打趣道:“你不是‘士可杀不可辱’吗?”
王瑟带着哭腔说:“宋大人,你饶了我吧。”
宋忠金说:“再给我说一遍,还是‘士可杀不可辱’吗?”
王瑟摇着头哭着说:“可辱,可辱。宋大人,你侮辱我吧……你怎么侮辱我都行,可是,你别杀我呀!”
宋忠金说:“好啊,给他松绑……王大人,过来给本护法舔舔脚丫子,本护法就饶你一死,否则还得砍头。”
王瑟震惊了,怎么能如此侮辱人!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可心里权衡一下,受辱总比受死好,于是,忍着泪水和恶心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宋忠金的腿,将宋忠金的靴子脱了下来。宋忠金一脚踢开王瑟说:“******,你还真舔哪?”
王瑟说:“能为宋大人服务是我的造化。”
宋忠金大笑道:“******,真没骨气……为什么不叫我左护法?”
王瑟说:“叫宋大人显得更亲切更亲民——听起来,跟群众没有距离。”
宋忠金想了想就默认了,说:“屋里说话吧。”
“王大人,本护法刚才跟你开个玩笑,望你不要介意。”宋忠金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王瑟说。
王瑟磕头道:“不敢不敢。在下多谢宋大人教诲之恩。”
宋忠金有些诧异:“教诲?!”
王瑟说:“宋大人方才之举,对王瑟而言,无异于一场深入灵魂的思想教育,使王瑟茅塞顿开,真是胜读十年书。自今以后,王瑟唯宋大人马首是瞻,望宋大人不嫌在下愚笨,收留在下。”
宋忠金笑着说:“好了,好了,你既然投诚于本护法,那么就先要给我立一功,也算是你的诚意。”
王瑟说:“请宋大人吩咐,下官定当不辱使命。”
宋忠金说:“本护法给你三个人,给你三天时间,务必给我抢来二百两银子,这个数字可是一点都不多……汪聊兄,王瑟这个人脑子笨、胆子小,你全程跟着,多教教他。”
丁汪聊一直主持抢劫工作,经验丰富,技术娴熟,既是专业型领导,又是技术骨干。丁汪聊在郊外选了一处森林茂密、便于躲藏,又不过于偏僻的地方,天刚擦黑,便派人蹲守。王瑟虽有造反之心,但却从来没干过拦路抢劫的活儿,而且这与他想象的造反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在他的印象里,造反应该是拉起一支队伍,攻城略地,烧杀抢掠,与朝廷对抗,与皇帝对抗,直到把皇帝赶下台去,自己称帝,并霸占皇帝的所有老婆。但王瑟丝毫不敢怠慢,蹲在草丛中,听着虫鸣,忍着蚊咬,大气不敢出,尿都不敢撒,真是苦不堪言。如此蹲守了两日,竟也抢来了一百五十两银子。
第三日,王瑟着急了。眼下还差五十两银子,如果今夜没有人路过,那就意味着他失败了,于是,他哀求丁汪聊白天也去蹲守。丁汪聊经受不住王瑟的糖衣炮弹和花言巧语,便在下午陪着王瑟去了。
渐近黄昏,看着沉落西山的残阳和映照大地的余晖,王瑟突觉尿急,向丁汪聊请了假,跑到林子深处撒尿去了。刚解开腰带,便听到丁汪聊一声高呼:“打劫!”听到这个响亮的口号,王瑟知道,今天的任务估计要完成了,便不紧不慢地吹着口哨尿了起来。等尿完了,王瑟缓缓走了出来。
“怎么才来!”丁汪聊怒道。
王瑟抱歉地说:“尿多,尿多,爷,您见谅。”
丁汪聊骂道:“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然后指着捆在麻袋里的两个人说:“王瑟,我说你小子挺有福气啊,今儿个可是抓了个大主儿,这俩人中有一个是朝廷命官。”
王瑟十分高兴,又问:“钱够了吧?”
丁汪聊说:“废话!你******得好好请请我,我帮了你多大忙!如果不是你,换了谁我也不帮这个忙。”
王瑟说:“是,在下谢过丁兄……我们还要把他绑回去吗?”
丁汪聊说:“你小子这就不懂了吧?我们是非常高端的起义军,不是拦路抢劫的山大王,抓走朝廷命官的目的就是向朝廷宣战,明白了吧?”
几人胜利班师,回去向宋忠金交差。
宋忠金连声夸赞,并指示:“王大人,从今天开始,你就在本护法手下干,本护法承教主圣意,代教主行权,特封你为明教无想山教坛副军师。”
王瑟连声称谢,又轻声问:“敢问护法,军师是哪位?属下从未见过,正想请教一番。”
宋忠金挥手说:“暂时没有,以后看你表现,表现好了,也许会给你去掉‘副’字,提拔你当军师。”
几人说完话,宋忠金这才有时间看绑来的朝廷官员,遂命令道:“把麻袋解开!”
几个喽啰便解开了麻袋,一个嘴里塞着袜子的脑袋“哧溜”一下露了出来。
王瑟盯着那个脑袋惊讶地说:“周大人!”
宋忠金问:“怎么,你认识?”
王瑟说:“宋大人,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大词人周邦彦周大人!”
宋忠金也吃了一惊,急忙看手中的任命文件,果然是周邦彦。宋忠金一直仰慕周邦彦的才学,没想到今日竟在这般场景下相遇,于是赶紧命人给周邦彦和周邦彦的随从松绑。
周邦彦在麻袋里又是惊吓又是憋闷,精神已近崩溃,这下被放出来,条件反射一般双膝跪地,哭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宋忠金和王瑟赶紧上前扶起周邦彦。王瑟说:“周大人,您不认识下官了?”
周邦彦依旧不停地说:“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宋忠金说:“这是得了失心疯了,赶紧泼水打脸。”于是,两个小喽啰端来一盆凉水泼在周邦彦脸上,又抡圆了胳膊扇了两巴掌,周邦彦这才算是醒了过来。
消除误会后自然就要喝酒。三人边饮酒边聊天,相互诉说着各自不幸的遭遇,宋忠金和王瑟依旧坚称,自己是因上书要求清君侧、处置奸臣,而被奸臣谋害,不得已才造反;周邦彦虽知王瑟的“周南事件”,却也并不点破,而是说,自己是因为辱骂皇帝而被免职。
“哎呀,还是周大人厉害,我们只敢骂奸臣,却是万不敢骂圣上的。”宋忠金和王瑟齐声道。
周邦彦拍案而起:“为什么不敢骂圣上?为什么不能骂圣上?看当今天下,奸臣当道,外贼欺凌,群雄并起,民不聊生,若不是圣上不贤,又如何酿成今日之局面。你们不敢骂圣上,是因为你们认为圣上只是被奸臣蒙蔽了,却没有认识到,任用奸臣的正是圣上!所以,我不骂他,我骂谁?”
宋忠金说:“周大人,王大人,我们三人均是因忧国忧民、敢于直言而遭逢挫折,可以说是公共知识分子这整个群体的不幸,也是天下苍生的不幸。当然,从另一个侧面来说,这也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缘分。而且,您既然认识这么深刻,那么,宋某斗胆请您留下,与兄二人共谋大事,重振我大宋江山。”
王瑟赶紧说:“宋大人一番话真是高瞻远瞩,立意深刻,又心怀壮志,求贤若渴,王某能有幸追随宋大人真是三生之幸、祖上之德。”
周邦彦又坐下了,心里盘算着,如果不答应,恐怕自己小命就没了;如果答应了,这贼船恐怕上了就下不来了,这可如何是好?沉吟一会儿,周邦彦说:“宋大人,恕周某放肆,敢问,你们是想做起义军还是占山为王的匪寇?”
宋忠金十分不高兴地说:“周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宋某虽不才,但作为高学历、高智商人才,始终牢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的誓言,最懂得‘忠’字的含义。你怎么能认为我们是匪寇呢?这不是赤裸裸的侮辱吗?”
王瑟赶紧说:“就是,周大人,您怎么能这么说?士可杀不可辱!实在无理至极!”
宋忠金回头瞪王瑟一眼:“王大人,不可辱吗?”这句话使王瑟想到了自己在断头台上的表现,立刻羞红了脸。
周邦彦说:“宋大人、王大人,请莫生气,我只是问问而已。宋大人,您学识丰富,自然知道匪寇与起义的区别,虽然二者在形式上有相似之处,但起义是为国为民,匪寇是为一己私利。所以我想知道的是,我一旦与两位合作,到底是不是为朝廷服务。”
宋忠金说:“自然是为朝廷服务。”
听完这句话,周邦彦立刻狠拍一下桌子,痛饮一杯酒说:“好,我答应!救民于水火,我周某义不容辞……但是,我必须即刻去上任——尽管周某现在位卑官轻,但只要有这一身官衣,便能提供很多资源和信息。到时,我们里应外合,岂有大事不成之理?更何况我去上任也是为朝廷服务。”
宋忠金这才发现自己被绕进去了,无可奈何,只得答应周邦彦三日以后出发,并说:“周邦彦听令!本护法特封你为军师兼溧水县县尉。”
周邦彦接了令,心里却想:“妈的,县尉是人家宋徽宗封给我的,你******占什么便宜?”然而,大家都没注意到,王瑟不高兴了,他原以为周邦彦会是自己的下属,却不想成了自己的直属领导。
晚上,宋忠金招呼周邦彦、丁汪聊、王瑟一起吃饭。酒过三巡,大家正热闹着说笑时,丁汪聊说:“宋护法,各位领导,我是眼瞧着咱们从零开始起步的,现如今我们的势力已经可以了,是不是该占领几个县衙玩玩儿?或者直接逼进京城,把赵佶那个无能皇帝赶下台去?”
宋忠金很不高兴,却又不便发作,便说:“今晚只喝酒不谈工作……周大人,您可是闻名全国的大词人,今天能否为我们创作一首,也让我们学习学习。”
周邦彦略作推辞便一笔挥就,然后自顾自地唱了起来,唱完大家拍手称赞。
王瑟心想:“周邦彦果然就是个酸腐文人,只会写点诗词,哪懂宏图大略,让他当军师,宋忠金你真他妈瞎眼了,看来你宋忠金的思想认识水平也就这样了。”
周邦彦临走前一天,宋忠金召集周邦彦、丁汪聊、王瑟开会。宋忠金说:“派我们来江苏是教主作出的英明决定,对于壮大农民起义军实力、挽救大宋王朝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教主对我们寄予如此厚望,我们必须要以百倍的努力做好手中的工作,抓好教主决策部署的贯彻落实。”
丁汪聊说:“那护法的意思是不是要我们制定下步的方略?”
王瑟说:“对,丁兄说的对。”
宋忠金说:“不对!明显不对!你们这些人政治觉悟太差!完全没有领会我的意图……”
王瑟打断道:“宋大人教训的是。宋大人的谆谆教诲使我们深刻认识到,自己在政治思想方面、理论素养方面与护法的要求还有较大差距,我们……”
周邦彦听着听着险些笑了出来,这个王瑟太他妈招笑了。
宋忠金接着说:“今天我们召开这次会议,就是为了让大家明白,我们是教主的队伍,不要老是胡思乱想,一切战略决策都要教主来部署,我们抓好执行就行了。我们当前要做的就两件事,一件是提高士兵们的整体素质,另一件是壮大我们整体的实力,特别是物质方面的。等时机成熟了,我会去向教主汇报,争取早日占领整个江苏,为教主前来铺平道路。”
周邦彦站起来说:“宋大人的讲话高瞻远瞩,立意深刻,既是对无想山发展现状的深刻把握,也是对今后发展的战略规划。请宋大人放心,我等一定抓好贯彻落实。”
丁汪聊愣了,纳闷地说:“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都没听明白?唉,周兄、王兄,护法什么意思啊?”
宋忠金狠拍一下桌子说:“丁汪聊!你闹够了没有!”
丁汪聊很无辜地说:“护法,我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宋忠金怒不可遏,盯着丁汪聊吼道:“散会!”
会后,丁汪聊找到王瑟说:“王兄,护法这是什么意思啊?”
王瑟仿佛刚看见丁汪聊,说:“哟,小丁啊……这个怎么说呢?恩,宋大人今天开这个会就是针对你的。”
丁汪聊很惊讶地问:“针对我的?”
王瑟说:“小丁啊,你这个人啊,哪儿都好,就是没文化、不懂政治。前天晚上喝酒的时候,你不是跟宋大人说什么占领京城赶下皇帝吗?”
丁汪聊说:“是啊,这不就是咱们造反的目的吗?”
王瑟说:“狗屁!你只是宋大人的下属而已,大政方针得由他制定,你掺合什么?而且,宋大人今天的意思很明白了,现在咱们实力不足,先抢劫一段时间再说……咦,我说,你怎么就不懂呢?”
丁汪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王瑟说:“小丁啊,以后你就听我的,我说什么你就干什么,绝对不会错。否则,小心自己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