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的雅间里,莫言宵正说到兴起处,突然猛烈咳嗽起来。
半响过去,越咳越带劲。
萧怡见状,藏于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握住。
肖忆起身走到莫言宵的身旁,为他轻轻拍打着后背。
“梅先生,你这走南闯北,就没遇上个什么隐世神医?”就像她哥哥萧疏,亏得遇上了那位神医世家的传人,才有现在……
唉,萧怡微微叹息,想起远在边关的哥哥,他又何尝不是一去数载不复返,也不知道今生还会不会有再见的时刻。
梅卿端了茶水喝下,将喉头那一丝丝的腥味悉数咽回肚腹,浅笑摇头。
且不说那位治好萧疏的神医已经给他下达了死亡通牒,便是他自己也越来越知晓自己这残破的身子,是撑不了几个年华了。
咳嗽被压下,肖忆忽然想起……“月月,你说那青铜碗?”
青铜碗,梅卿摇了摇头,眸色清淡如云烟。“不过是传说罢了,要是这世上真有这神器,那可不就乱了套。”
刚才魏巍手中那青铜碗,梅卿也是看到了,只不过他不信,也不愿再将希望寄托于任何一个不可能的可能上。
“怎么会,想当初梅先生你说那一日有雪……”语气一顿,萧怡将激动的情绪压下。“说不定这世上还真有这……”
“我那只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又怎比的那神话中的物品。”梅卿又喝了口茶,喉头又随着胸口的涌动而浮上些许血腥。
再则说,千古以来那一位开国帝王不是有过这么一段情况各异的神话色彩,这一切不过是这些帝王赢取民心的战略,他又怎会当真。
“咳咳……”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咳嗽,三人再次回归静默。
李仲连喝几斤酒,觉得胆儿还没壮大,又叫了几壶酒继续喝,直到面色浮红双眼迷离,且脑子混沌……喝过头了。
“嘿!李仲。”裘筑伸在李仲的眼前晃来晃去。“你还能去给我讨要那青铜碗吗?”
“筠珠,你怎么在这儿?”李仲一把拉住裘筑的小手,诉衷肠。“筠珠,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
“筠珠?”裘筑蹙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难受。“她,是谁?”
听名字,应该是‘她’吧。李仲如此深情的叫这个名字,看来他们之间……
“她是你啊,筠珠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把我给忘了,也是,你邱筠珠的心里,一直都只有他,又怎么还会记得我是谁呢。”
李仲苦笑一声,松开裘筑的手,拿起酒壶便是一阵猛灌。
邱筠珠!怎么会?裘筑不敢置信,这名字竟然与自己的如此相似。
回想起初遇李仲时的情形,还有李仲的看自己的神情……
“李仲。”
“嗯?”李仲醉眼迷离,裘筑小声道:“你看我是谁?”
“筠珠,你又逗我。”李仲嘿嘿一笑,一指弹上裘筑的额头。“这都几年了,你这脾性怎的也不改改,若是你改改你的脾性……”醉意涌上大脑,李仲趴到在桌面上,继续嗫嗫低语。“莫言宵那家伙……保不齐……保不齐会……也会动凡心。”
莫言宵!那不便是梅先生吗。
原来这个邱筠珠喜欢的是梅先生,那她原何没在梅先生的身边?
裘筑想想梅卿那一副毫无七情六欲的生活状态,遂又明了点头。
“可惜……”李仲低声呓语。
这声音有些混乱,还很小,裘筑靠上去凝耳细听,“李仲,你刚才说什么了?”
细细一听,裘筑诧异的瞪大了双眼。邱筠珠死了!
裘筑又问了些关于邱筠珠为何而死,怎么会死的问题,酒醉中的李仲不但事无巨细的一一解答,还来了精神给裘筑说了一堆有的没的。
一番杂乱的思索,裘筑总算明白为何三年前梅卿初次见她后,便跟大哥讨要她这么一个武功算不得有多厉害的黄毛丫头做护卫。
原来……这邱筠珠也真可怜,喜欢谁不好,偏生要喜欢梅卿这么一个不喜女色的男人。其实李仲,就挺好的。
裘筑趴在桌面上,看着眼前这个酒醉的男人不停的说些她似懂非懂的话,她突然觉得,时间如果就这样停止了,该是多好啊。
许是因为动了情,裘筑这小丫头刻意的忽视了其中不明而喻的重要问题。
梅卿还是莫言宵时,他是大楚的莫相爷。李仲若只是普通人家的暗卫,又怎会认识莫言宵?哪怕因为莫言宵是相爷而认识,那他们又怎么因为这个邱筠珠而牵扯到一起?
还有方才那两个年轻的男女,他们一进来李仲的脸色便变了样,显然他们就是李仲真正的主子。
那两人,一瞧便不是那池中物。
裘筑却没有深究,也不想深究。此时此刻,她只想听着这个男人的酒言乱语,便是连梅卿,也被她抛之脑后。
船楼幽幽晃动于河面,天边日色渐沉,许多船楼已渐渐靠回堤岸,唯独他们所坐的这一艘还在渐行渐远。
梅卿透过窗户看向船楼外,眉心一拧。
遂起身来到窗边朝着河的那一头看去,这距离,远远超出朝廷规定的离岸距离,惊呼:“不好!”
随着他这一声惊呼,肖忆与萧怡才惊觉早已未曾听到那琴声流转,更没有那满堂哄谈而笑的话语声。
此时的船楼,已寂静的毫无声响。
“曦儿!”萧怡疾步来到相邻的雅间,只见曦儿三人都到落于桌面上。
“曦儿,你怎么样?”萧怡抱起小曦儿,伸手在她鼻头探了探气息,而后又探了探魏巍与萨那塔的脉搏。
“他们怎么样了?”肖忆扶着脚步瘫软的梅卿走了进来。
“他们只是昏过去了,莫……梅先生他怎么了?”
“不知道,他突然就这样了。”肖忆将梅卿附在座椅上坐好。
梅卿强行想要将头抬起,可惜他现在连话都说不出声,除了尚算清醒的意识,他根本就动弹不了身子。
“看样子,应该都是被下了药。”萧怡翻看着小曦儿魏巍的眼皮,再在他们的手腕上一一探过。
她虽不善医术,可这些简单的中毒昏迷,当年她在江湖上混迹三载,这个她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的。
“人呢!苏娘那个贱人呢!”楼下传来一女子的吼叫,肖忆与萧怡当即潜伏到栏杆边向下偷瞄。
只见那位抚琴的姑娘正立于舞台上,厉声斥责三个丫鬟。
“让你们办这点事都办不好,你们两,去楼上查看,你跟我去船楼外找,今日好不容易等到了苏娘那个贱人,我绝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
抚琴姑娘说罢,便有两个丫鬟从楼梯上了二楼查看。
萧怡对着肖忆使了个眼色,肖忆转身潜回雅间交待梅卿装晕,而后两人顺着窗口从三楼悄然爬到船楼外,落脚于甲板之上。
两人顺着甲板走道来到船头,只见苏娘正站立于船头上,面朝运河迎风吹,背对船楼危险……抚琴姑娘举着寒光闪烁的匕首,正在朝着苏娘悄悄靠近。
萧怡见状,想也不想的便飞身而出,挡在了苏娘身后,一掌便将她手中的匕首打落,两人交上了手。
苏娘回过身,惊呼:“箫妹妹!”
眼见萧怡与那女子缠斗,肖忆想上前,可萧怡的交代还在耳边回响,他果断抓着船栏纵身跳进运河当中。
那跟抚琴姑娘一道的丫鬟发现有人跳入河中,当即说到:“小姐,有人逃走了!”
抚琴姑娘与萧怡几个来回交手,均是不相上下,一个对掌,使得两人分别往后退却数步。
“你是谁?为什么要坏我姑苏俪的好事!”抚琴姑娘怒指萧怡,她身后的丫鬟立即走回船楼之内。
苏娘惊诧:“你是姑苏俪!”
萧怡想要去追那丫鬟,可她才走几步,姑苏俪便拳脚并用的将她给打回船头。
“没想到消息阁的苏娘竟然认得我,呵,姑苏俪可真是三生有幸呐。”嘲讽的语气,姑苏俪的眼中满是杀意。
“不对,我说错了,依着消息阁这万事通百事晓的本事,我想便是那皇城之内的帝王帝后,苏娘你也该是认得的。”
萧怡嘴角不自在的一抽,想来这姑苏俪并不知晓这消息阁的阁主就是大楚的皇后。不过这江湖上知晓她是消息阁阁主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几年的江湖闯荡,萧怡懂得如何做才能最好的保护自己,除了那些神通广大查到她真实身份的人之外,其余便只有她想让他知道的人,才会知道消息阁的阁主就是她,萧怡。
“苏娘,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看你的眼神,好像跟你有不共戴天的仇恨。还有船楼里的人,都被下药迷晕了。”
萧怡被姑苏俪瞪得实在是不舒服,这阴森森的眼神,简直像是要将她们两个生吞活剥。
“咦。”萧怡打了个寒颤。
苏娘眉心一拧,难怪这夕阳渐沉,为何这船楼还不归岸,原来是……“她是江南武林世家之一的姑苏家继承人。”
想来这姑苏俪是在酒和水里下了药,只不过萧怡与肖忆所喝的茶水的水,是蓉茵自个儿所收藏的雪水泡制,所以他们两才会没事。
而她苏娘,至始至终滴酒未沾,杯水没喝。
“嗯?然后呢?她为什么要……”萧怡瞄了瞄船楼,现在满船楼都是被药晕的人,这姑苏俪究竟是想干什么?
“消息阁曾买过一个消息给姑苏家的死对头,然后……姑苏家满门被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