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阳西落,留余辉一抹映照天际。
相府到皇宫步行只需盏茶时间,自然也就离萧府很近,倒也算是圆了当年萧怡想要为莫言宵在城内买所宅院的初衷。
站在远处望着高大门楣出了会儿神,萧怡刚要举步,忽地心念一转,打消了规规矩矩从正门进去让人通传的本意,拐了几个弯寻一侧墙,直接不请自入。
于是不消片刻,便破了府内的安静。
循声而出的莫言宵看清半空中缠斗在一处的几个人影之后,很是无奈:“萧阁主莫非对在下的护卫安全事宜,仍有些不放心?”
脆生生大笑着虚晃一招,退出战团飘然落地,萧怡冲眨眼已然空无一人的四周洒然抱了抱拳:“诸位,开个玩笑,得罪了!”
见状,莫言宵不禁莞尔,紧随扬声:“以后只要是萧阁主来访,都不必阻拦。”
萧怡戏谑着扬扬眉:“不怕会给我留下图谋不轨的机会?”
莫言宵便配合着她的表情摊摊手:“我与萧阁主无冤无仇,何惧之有?”
“那可说不定,比如,半夜三更摸去你房间什么的。”
见他无言,萧怡立时又是‘哈哈’一笑:“常年行走江湖,不拘小节惯了,总是不由自主便口无遮拦没轻没重的,莫师傅千万别跟我计较。”
乍听此称呼,莫言宵一怔。
萧怡走到一臂距离处停下,歪歪头:“我可是正式行过拜师礼的,你一定不会真的那么绝情,要将我逐出师门吧?”
莫言宵看着她眉眼弯弯的娇憨模样,勾了勾淡色双唇:“怎么会,承蒙萧阁主不弃。”
“那你也不要一口一个萧阁主的了,咱们还是都按照以前的叫法,好不好?”
“好。”
“不打算请徒儿进去喝杯茶,聊聊天吗?”
“哦,是为师失礼了,萧怡请。”
“莫师傅请。”
以前,他一直唤她名姓,她却是唤他小师傅,只有她会这么喊。
现在,她也称他为莫师傅,与另外两名弟子一样,是否说明,那一点点的与众不同,也即将消失。
亦或,只是欲盖弥彰。若当真已心结不再,又何须特意更改一个无关紧要的称呼……
微微偏首揉了揉额角,莫言宵无声叹息,自嘲苦笑。
从何时起,竟如此纠缠于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胡思乱想,拿不起放不下,荒唐。
“这是莫师傅的新作吗?”莫言宵愣神的当口,萧怡已自顾自在书房里转了一圈,很快便被案上摆着的画所吸引:“世人都说莫相诗画双绝,以前我不学无术不懂欣赏,这两年在外面好歹长了点儿见识,如今再看,果然名副其实。”
回过神来的莫言宵面色陡然一白,疾走上前两步同时探手,似是想要遮掩什么,却在堪堪触到画纸之际顿住,转而不着痕迹地理了理有些蜷起的边角:“不过是些过誉谬赞罢了,信手涂鸦,不值一提。”
“话可不能这么讲,不是有种说法,信手之作,方能体现最真实的心意心境?”
眉心一漾,复又强自按捺,莫言宵徐徐转身,提壶斟茶,少顷,不经意般的淡淡问了句:“忝为人师这么多年,还不知你们兄妹二人之名的由来,令尊才华盖世,想必定有深意吧?”
萧怡撇撇嘴:“哪儿有什么了不得的深意,不过是商人本性作祟,坚决不放过任何占人便宜的机会罢了。你不觉得我们的名字读着读着,就成小叔,小姨了吗?”
“莫师傅的名字呢?莫言宵,莫言笑,不说也不笑?”
“那岂不成了木头人?”莫言宵浅笑着摇了摇头:“其实简单得很,我这一辈的男丁,在族中排行‘言’字辈,而我的生辰之日,又适逢元宵佳节。”
“怪不得,你名里有个宵字……”萧怡睫毛猛地一颤,看了看画,又抬眼看着他轮廓柔和的清雅侧面,稍一顿,笑语嫣然:“正月十五的月亮确是又大又圆,这个时节的腊梅,也恰是开得最好最美。看来,很快就能吃到莫师傅和秦姑娘的喜酒了啊。”
莫言宵不置可否的轻轻笑了一声,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