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沉,波光淋漓的湖面上映着薄凉的月光,平日里喧嚣热闹的河道因着前几日发生的沉船事故而显得格外的平静。
宣州刺史已经让人封了出事故的河道,一只官字号的大型打捞船正在不分日夜的打捞者沉船的遗骸。
这已经是第十五天了,前几天主要负责打捞尸体,直到核实了所有死亡人数和失踪人数,打捞船开始打捞沉船上的一些货物。
那是一只巨大的货船,船上不止有各种各样的货物,还有无数的金银珠宝,随随便便打捞上来一样,也许就够他们活一年,甚至几年的了。
再在宣州,打捞船是一个好活儿,油水多,王老二是县丞王力的表弟,所以打捞船的船头就由他担当了。
自从王老二接手这只打捞船后,不仅收取金银提偶尔溺水的人打捞尸体,更是时常趁着打捞尸体的机会偷偷打捞河道里一些沉船的遗物。最近两个月河道上似乎时常发生一些怪死,许多货船上都有人突然死亡,有的被怪物杀死,有的被拖下了水,算上这一次,已经是第十二次了。
王老二站在船头,心底莫名的升起一丝恐惧,他已经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河道里似乎藏了什么秘密。
“头儿。”船伙计从船舱里出来,夜风吹得他身上的鱼皮衣梭梭作响,他手里临着只酒壶走到王老二身边,“喝点酒,暖暖身子,真特娘的见鬼了,这河道我也混了十几年了,这两个月发生的怪事,可真是从来没遇见过,难道还真是闹了水怪?”
王老二皱了皱眉,目光阴郁的看着平静的水道,接过酒壶狠狠的灌了一口,咬咬牙,“让大伙加把劲儿,今天晚上最后一天,明天就收工。”
船伙计微微一愣,“可是,还没打捞到东西,伙计们忙活了小半个月,真就这么空手回去?”船伙计有些不甘,咬牙看着水道河面。
河面是平静的,微微波光中映着寡淡的月色,明明沉船是沉了的,为何却没有打捞到船?
伙计不解,王老二自然也是不解的。
这时,另一边船头的伙计们突然大喊了一声,“有东西,有东西。”
王老二的身体一僵,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往船头跑。
夜色微凉,湖面上漂浮着一股子浓郁的水腥味,当然,也有死鱼腐烂的味道,王老二没忘记,一个多月前,河面上突然漂浮着无数的死鱼。
他风驰电掣的从船尾跑到了船头,甲板上已经聚集了二十多个伙计,有人看他过来,连忙兴奋的招呼道,“头儿,有东西。”
王老二眼睛一亮,连忙几步冲到甲板边缘,倚着围栏向下看。船头从甲板探出一个承认手臂出的横杆,横杆下面坠着一只巨大的铁爪,贴砖是由玄铁精钢打造,里面有机簧,船在河面缓缓滑行的时候,铁爪在河道下面随着移动,若是碰到大型的阻挡住,船头的横杆上悬着的铜铃便会极速的响动起来。
船已经停了下来,水面垂着黑色的铁链,横杆上的铜铃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响,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水面,王老二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上,目光死死的看着河面,好一会儿,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被忽忽而过的风声吹得有些失真。
“伙计们,动手,把底下的大家伙捞上来。”
伙计们仿佛是打翻了鸡血,一个个挽着袖子,准备开始打捞。
王老二先是让两个伙计下河去探探底下的情况,天色太黑,即便是船头有灯,却也照不到水下。两个伙计下了水,在水面砸起两团水花。
两个伙计下了船,可是过了大概有两柱香的时间,河面依旧平静无波,没有任何动静。王老二已经意识到不对了,他连忙趴在船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同伴,“出事了。”
“头儿,我下去找他们。”有一个伙计是船上水性最好的,他已经换上了鱼皮衣,手扳着围栏就要往船下跳。
“把他给我拉上来,不许下去。”王老二突然大喝一声,其余的伙计连忙把那个伙计拽了过来,甲板上一片安静,河面上渐渐的起了一层薄雾。
“啊!头,动了。”伙计突然指着船头横杆上连着的铁链。
王二愣了愣,想了好一会儿,突然道,“把钩爪收上来,老子要看看底下到底是什么?”网二挥了挥手,船上的伙计已经没了最开始的兴奋,纷纷注视着平静的河面,心里却是想着那两个下水的兄弟。
“嘎吱嘎吱!”黑色的铁路案随着绞棍向上搅动 ,河面再次泛起了波澜,不知道为什么,王老二心里越发的不安了。他从伙计的手里接过了陪在自己很多年的一对分水峨眉刺,目光如电的盯着河面。
所有人都不敢出声,只觉得空气中的腥味越来越浓烈了。
随着几声巨大的破水之声,只见一个巨大的庞然大物从水中露出一隅,借着船头摇曳的灯光,王老二凝神看了过去。
“啊!是张三和李四。”有人突然大喊了一声,甲板上顿时慌乱了起来。
钩爪上爪上来的是一只黑黝黝的巨大的青铜怪兽,怪兽头上有角,张三和李四的尸体正挂在两只尖锐的仿佛牛角一样的青铜角上,腹部的内脏都因水压而从伤口处挤了出来。
“偶偶偶!”船上传来一阵阵剧烈的干呕声,王老二双目无神的看着钩爪上黑漆漆的庞然大物。
“啊啊!是赑屃,是赑屃,赑屃显灵了,赑屃显灵了。”随着人群中的一声尖叫,王老二终于从震惊中会过神儿来,整个人连连退了好几步,差点一屁股跌多在甲板上。
“头儿?”有伙计走到王老二身边,伸手碰了碰王老二的手臂。
王老二猛地一低头,看了眼伙计苍白的脸色,终于发出自打这只庞然大物被打捞上来的第一句话,“靠岸,靠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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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凉已经在宅子里转了好一会儿了,成功的避开了守卫,只要该避开连个守卫岗,她就能从这该死的地方出去了。
她得去找唐次,她不能在这里带着。
“喵喵喵!”一只野猫从旁边的林子里窜过去,花凉吓得脚步一顿,林子里突然传出一道夙冷的声音,“谁?”
花凉连忙捂住嘴,撩起裙摆撒腿就跑。
“花姑娘!”一只冰冷的手突然从后面搭在她的肩膀上,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花凉微微一愣,尴尬的回头,“是你?”蒙飞的姑姑。
蒙恬带着幂篱,身上穿着素白的襦裙,偶尔微微有风吹过,幂篱贴在身上勾勒出女子柔美丰满的体态。
隐在幂篱下的秀美皱了皱,蒙恬不悦的看着花凉,“你这么晚怎么跑出来了?”
花凉脸一白,她能说她是想要逃跑的么?
“额,姑姑啊!”花凉想了想,还是觉得赌一把,她转过身一把拉住蒙恬的手,“姑姑,你听我说,我,我不喜欢,蒙飞的,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你放我走吧,我朋友在河道上出了事,我得去找他。”
“你的朋友?”蒙恬微微愣了一下,“那位身上有零飞香的朋友?”
花凉摇了摇头,“不是。”
“哦!”蒙恬应了一声,突然松开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转身顺着小路往回走。
“唉!”花凉一愣,蒙恬猛地回头,隔着幂篱,花凉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能渴望的看着她。
“回去吧!”蒙恬说,“你的朋友八成已经死了。半个月前,河道上的货船沉了,死了很多人。”蒙恬淡淡的说,仿佛不过是谈论一场风花雪月。
“什么?”
花凉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胸口一阵揪疼,行脏仿佛突然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的掐住了,她愣愣的看着蒙恬,一口气儿堵在嗓子眼,根本无法呼吸。
不能,不会,他怎么会死呢?
可是他又怎么不会死呢?他身重两种剧毒,会时不时的变成一尊冰块,船都沉了,如果他那个时候真的变成了冰块,他还能活着么?还能么?
心里仿佛被什么一下子撕扯开来了,鲜血淋漓的,好疼,好疼。
蒙恬冷冷的看着对面的女子,她红着眼睛,豆大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脚边的青石板上,神情恍惚,好像是正在经历着世间最悲痛的事儿。
她很难过,可这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不,我不信,他不会死,不会死。”许久,久到对花凉来说,仿佛一个纪元那么久,可事实上,也不过就是转瞬的时间。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笃定的看着蒙恬,“他不会死。”然后疯了似的提起裙摆,往西厢房后面的角门跑去。
她不信,不信那个人会死,她要去找他,要去报官。
这条路她 已经不止一次走过了,却从来没有觉得这么长过。
这几日,她假意温顺,借着游园的借口把整个大宅子摸得透彻,同时也搞清楚了所有侍卫巡岗的时间,她知道,今天晚上,她一定要离开这里,她要去找唐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