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木生急急忙忙找到了欧阳毅,得知负责管理府中所有香料的是管家刘伯的婆子,府里的人都管她叫老刘家的。
老刘家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微胖,府中所有的香料都是她管制着,每日里都会让人分发到各个院子,每个月子都有固定的丫鬟婆子接手。
锦客轩是客房,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老刘家的手底下有个哑巴姑娘叫哑姑,平常哑姑都是跟着老刘家的管理香料,因为认得几个字儿,有时候就帮忙记记账簿。
锦客轩的客人入住后,一直都是老刘家的派哑姑去锦客轩调换香料的。施廷钰遇害那天,哑姑晚饭前去的锦客轩更换香料。
因为山庄大,各个院子都有自己管事儿的人,香料每个月也都是按照分列发放到各个院子的,并不是每日都要去老刘家的那儿去领。
江正泽不喜香料,通常义马堂是不点这东西的。扶桑园喜欢茉莉花香的,偶尔也用一些紫檀,二夫人那里用的比较杂,每个月都会派人来各个香料都拿一些,只有锦客轩是客房,没有固定人选,哑姑都是按照招待规格挑选比较大众一点的紫檀。
“剩下的紫檀都在这里呢。”老刘家的从仓库西角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大概有一尺见方的黑色实木盒子,“这个柜子里都是香料,每种香料都用这种沉香盒子装着,能最大程度的保存香料的味道。每个月管采购的管事会往山上送一批香料,这一批半个月前送过,现在所剩不多了。”老刘家的一边说,一边打开盒子,里面是已经分好快的紫檀香,每一块都不大,成人大拇指大小,整齐的摆放着。
郭毅拿起一块细细的闻了闻,皱眉递给跟过来的柳木生。
“果真。”柳木生闻了闻,跟从施廷钰房间找到香灰味道略微有些不同,虽然极淡,但若是仔细闻,总会闻到一些差别的。
老刘家的常年管制香料,库房里香味陈杂,嗅觉几乎退化的差不多了,自然闻不出差别。那哑姑口鼻失聪,也闻不出细微之处。
凶手并没有在所有的紫檀里都下肉豆蔻,剩下的紫檀都是没有加过肉豆蔻的。
这说明什么呢?
至少凶手算计好了紫檀的用量,除了施廷钰的房间因为施廷钰的死,哑姑没有继续添加香料,其它房间里的肉豆蔻在紫檀燃烧过后,第二天都被新的紫檀掩盖了,连灰烬都找不到,更何况察觉?
郭毅将紫檀都递给老刘家的,“施廷钰遇害的那天,都有什么人进过库房?”
白马山庄太大,应用器物太多,库房也是分人分类管制的。老刘家的管制的库房多为内宅女眷喜用之物,包括一些布料,香料,绣品,丝线,灯盏,油蜡和一些烛台等精致器物,比较贵重的东西并不在这个库房之中。
老刘家的皱了皱眉,回头看了一眼始终站在角落里的哑姑,说,“那天我家中有事儿,小孙孙感冒,库房的钥匙在哑姑那儿。哑姑。”老刘家的朝哑姑招了招手,哑姑连忙走过来,双手压着长裙的裙摆,低着头,一副诺诺的模样。
柳木生低头打量着面前的姑娘,极为单薄的身子,长发工整的挽在头上,低头的时候露出洁白的颈子。柳木生微微眯了眯眸子,端起扇子挑起哑姑的下巴,露出一张很是清瘦的脸。
“你是哑姑?”郭毅刚一出口,生冷的语气就被柳木生打断,“唉,温柔点,姑娘害怕。”
郭毅翻了个白眼,“我又不吃人。”
柳木生嗤笑,轻轻拍了拍哑姑的肩膀,“别怕,就问你一点事儿,你如实回答就好。”
哑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脸色有些发白,侧头躲开柳木生的扇子。
“那个,两位大人,哑姑不能说话,倒是倒是能听见,你们有什么问题问,我替你们转达。”老刘家的是个健谈的,也热心。郭毅摇了摇头,“写下来吧!”
四个人出了仓库,郭毅先是让老刘家的离开去忙别的,回头拿了笔墨纸砚放在库房外间的小屋里唯一的一张桌子上。
桌子上摆着账本和算盘,平日里哑姑会在这儿算一些小账。
“施廷钰遇害的那天,都有什么人来过仓库?”郭毅低声问道,刑部的风格想来如此,一针见血,刀刀入骨。
哑姑皱眉想了想,提起狼豪在纸上“刷刷”写了几个名字。
哑姑学问不大,只是少时跟着家父学了几年的小字,字体有些像簪花,但并不纯正,有些像初初学写几年少年。
二夫人房中的翠柳来取了烛台,大小姐来取过绣品,还有就是,庄主也来过一次,取走了两只鸳鸯壶。
柳木生“咦”了一声,“大小姐平常都是自己来取绣品的么?”
哑姑摇了摇头,在纸上写到,“平素都是大小姐身边的丫鬟取的,那日丫鬟身体抱恙,大小姐正好路过这里,便亲自取走了。”
“哦!”柳木生点了点头,又问,“那庄主呢?”一庄之主亲自来取酒壶,有些意思了。
哑姑皱了皱眉,看了眼老刘家的,老刘家的连忙说道,“这个二位大人大概不知道了,庄主房内之事之物,甚少假他人之手。”
“哦!”柳木生应了一声。
郭毅上下细细打量了哑姑几眼,“你想一想,可是还有别的人?”
哑姑刚想摇头,猛地想起那日上午扶桑园的翠玲也来过,便在纸上写道;扶桑园的翠玲也来过。
“扶桑园?”郭毅微愣,想起那个看起来孱弱,诺诺的小丫头翠玲,“她来干什么?”
哑姑写道;月姬夫人的芝兰香用完了,派她来取,但因中途发生了一点小事儿,我便把它忘记了。
“是何事儿?”郭毅追问,哑姑便写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刘管家的小孙子打翻了香料盒子。
“啊!”柳木生一愣,看了眼郭毅,心说,真真是巧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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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客轩
“这么说,有机会调换香料的人有三个,一个是二夫人的丫鬟,另一个就是江正泽,还有就是翠玲和大小姐江珊了?”花凉支着下巴,一脸狐疑的问。
柳木生晃了晃扇子,“江正泽素来都是自己管理自己房中器物的,倒是这个江珊,怎么平白无故自己来取绣品了?”
“那哑姑说,几人取物的时候,她都不在仓库中,所以几个人都有时间和条件在香料中动手脚的。”郭毅说道。
“也不尽然。”唐次微微皱了下眉,拿起刚刚郭毅带回来的,哑姑的手信,指着其中一处说道,“这里哑姑说,翠玲来取香料的时候,刘管家的小孙子也进了库中,并且不小心打翻了香料盒子,这香料又恰好是那盒被动过手脚的紫檀。郭大人说,被下了肉豆蔻的紫檀都是I铺在最上面一层的,正好够锦客轩几间客房所用,如果紫檀中的肉豆蔻是打翻紫檀之前放的,那紫檀打翻,马房顺序必然有异,得不到凶手预期的效果。所以紫檀应是在刘管家的小孙子打翻之后才被动的手脚。”
“这上面说,翠玲离开之后,先是江珊来取绣品,最后是江正泽。”花凉打断唐次的话,“那么,应该有几种可能。一,肉豆蔻是翠玲趁着刘管家的小孙子打翻了紫檀盒子时下在紫檀中的。二,江珊下的。三,江正泽下的。三个人中,翠玲是月姬的贴身丫鬟,施廷钰曾经试图杀死月姬,也许翠玲被月姬收买,在紫檀中下了肉豆蔻,进而完成了杀死施廷钰的计划。而江正泽也完全可以因为这个理由杀死施廷钰。至于江珊,三个人之中,反而是她没有动机去杀施廷钰,相反,施廷钰如果杀了月姬,江珊反而会很高兴,毕竟从破庙相遇,我就觉得她对这个继母甚为不满。”
“有道理啊!”柳木生猛地一击掌,目光灼灼的看着花凉,“花姑娘说得太对了,所以,凶手是翠玲或是江正泽?”
“可是翠玲乃是一介女子,又不会功夫,她是如何杀死施廷钰又把他的尸体从锦客轩把尸体搬到后山水榭的呢?要知道就算是一个大男人,要把施廷钰搬到后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更何况一个女人?”郭毅皱眉问,花凉眨巴眨巴眼,失望的瘪瘪嘴,“这,难道她是天生神力?”
“噗!”柳木生没忍住,笑出来,“花姑娘,你想多了。”
你才想多了!
花凉瞪过去,伸手拉了拉唐次,“木头,那你说怎么回事儿?如果不是翠玲,难道真的是江正泽?可是翠玲不是说,他与月姬夫人关系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那么和谐么?他会为了月姬而杀了施廷钰,得罪武当么?”
“湖边并没有拖拽的痕迹,说明凶手是扛着,背着,或是抱着施廷钰的尸体来到湖边的。这种程度,即便是会些功夫的女子也不太可能做到,更何况又要把施廷钰的尸体抛入湖中,隐藏了身上受伤的痕迹,而后再把他打捞上来穿上衣服呢?”唐次把目光对像窗外,若有所思的说,“至于江正泽,他却并非杀死施廷钰的人。”
花凉“啊!”了一声,“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