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符合逻辑。”郭毅接过话头道。
“逻辑?”花凉狐疑,“什么意思”
“江正泽没有理由杀死施廷钰,施廷钰的死,一来得罪了武当,二来牵扯出了司马贞的死,至少表面上看,对江正泽没有一丁点好处。”郭毅道。
“那能是谁?”花凉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不是江正泽,翠玲和江珊的身体条件不允许啊!”
“也不尽然。”唐次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要去哪儿?”
“后山。”
后山?
几人面面相觑,跟着出了锦客轩。
因为后山填湖的事儿,工人赶工赶点,马车已经一车一车的拉着沙土从后山绕上来,沙石几乎是一车又一车的往湖里填。
岸边的草地几乎都被马车碾过了,林白正指挥着工人们填湖,看见唐次等人过来,不由得皱了皱眉,朝身边的小管事吩咐了几句,迎了上去。
唐次跟欧阳毅打了声招呼,边低头在岸边转悠。
欧阳毅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狐疑的看着花凉。花凉耸耸肩,表示不能理解。
因着这几天刚下过雨,湖边一片泥泞,工人和马车踩踏碾压,草地上琳琅一片,约莫着什么痕迹的找不到了。
湖不到,从这头绕到另一端月末要一半个时辰的时间。(一个小时)
“他这是要干什么?”柳木生凑到花凉耳边问。
花凉抹了抹鼻尖,“不知道。”
“找东西?”郭毅道。
“可知唐先生要找什么?用不用我们帮着找找?”欧阳毅皱了皱眉狐疑问道。
花凉摇了摇头,唐次已经绕到湖的对岸,水榭后面的窗棂正对着他。
湖是依山而建,呈前低后高的趋势,唐泽所站的他对岸正好比花凉他们站着的岸边高出大概两尺的高度。
因着绕到湖对岸要经过一小片小竹林,竹林里只有一条羊肠小路,马车行不进去,所以填湖工作的实施选择在水榭正面的对岸进行。
花凉等人站在对岸,远远的看着唐次弯腰在对岸的草地上摸索了一阵子,也不知正在找什么。
月末又大概半个时辰的时间,唐次又慢悠悠的晃了回来,月牙白的长衫下摆沾染了些许泥泞和草叶的绿汁。
众人呼啦一下将人给围住,柳木生兴奋的问,“唐兄,怎么样?可是有了什么发现?”
唐次视线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摇了摇头。
花凉失望的“啊!”了一声,“那你看什么呢?”
唐次笑笑,弯起的眉眼特别的好看,“还不好说,欧阳公子,我能去江涛哪儿看看么?”
欧阳毅狐疑的皱了皱眉,“可以。”说罢,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往江涛住的院子走。
江涛死后,院子里几乎就没什么人了,原先此后的下人们也都重新分派到了别处,偌大的院子一下子空落下来,每到了晚上的时候,就像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让人望而生畏。
院子的大门用铜锁锁着,钥匙就在欧阳毅手里。自从江正泽病倒之后,府里的大大小小很多事儿都是欧阳毅在掌管。
江涛的院子不大,很雅致,院子里栽种着一小片紫竹,另一边还有一个不大的小花圃。因着不良于行,江涛甚少出门,多半时候都耗在院子里鼓捣花草。江涛一事,花草无人侍弄,几株珍贵矫情的已经因着无人照料,呈现败落的姿态。
唐次心疼的翻看了几下叶片,回头看欧阳毅,“能搬到锦客轩么?我可以照顾一二。”
欧阳毅点了点头。
江涛的院子一共五间房子,正对着天井的是正房,旁边有书房,两间客房和一个小厨房。小厨房里本来配置着独立的厨娘,江涛死后,就被管家给调派到大厨房了。
唐次先是进了江涛的房间瞧了瞧,一推门,一股子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门口因着二老爷时常出入,门槛早被撤下去了,地面平滑一片。
唐次四下里瞧了瞧,众人只觉得他神秘兮兮的,也不知在寻什么,边一遍猜测着,一边跟着他从主卧室逛到了书房。
江涛大概是个爱书之人,书房里的藏书量很惊人,五花八门涉猎极为广泛。
红木的桌面上摆着墨宝砚台,纸镇下还压着一幅字,墨迹还新,力透纸背,该是新写不长时间。“出事那天。”花凉你呢喃一声,指着下面的落款,“一叶秋。”
柳木生突然“啊!”了一声,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郭毅,端起绢纸一看,不由得嗤嗤称奇,“一叶秋,一叶秋,原来写出‘朝阳园附’的一叶秋。”
欧阳毅微微皱了皱眉,“师叔是一叶秋?”
柳木生兴奋的说,“是,绝对是的,一叶秋的字画堪称一绝,在东都甚受文人追捧,据说一副字已经要到了百两,可惜他流传在外的字不多,真迹更是少之甚少了,我父亲有幸得了一副。”柳木生侃侃而谈,一旁的郭毅瘪了瘪嘴,“文人酸腐。”
柳木生笑着把字放回去,“哈!郭铁嘴,你这种大字不识一箩筐的人,说了你也不懂。”
“哼?我需要懂么?”郭毅冷哼,“刑部是破案的,不是风花雪月的,至于大理寺嘛,谁知道呢?”
眼看二人又要掐上,花凉连忙打断郭毅的话,说道,“欧阳毅,你不知道江涛是那个,那个什么一叶秋?”
欧阳毅讪讪的笑,“我不知道,师叔向来很少与人接触,尤其是这几年。”
“啊!那你觉得,他这样深居简出的人,是得罪了什么人,会被砍掉脑袋?”会这么问,是因为江涛遇害的时候她也在现场,且差一点就被那个穷凶极恶的恶人杀死了。
慌乱中她并没有注意那人的身高,男女,只记得黑暗中有一道寒光一闪而过,夹带着弄弄的血腥味。
欧阳毅是个极会为人出事的人,不确定的事儿从来不会多说,用他的话说,江涛这人深居简出,从来没与别人结仇,根本就是个圣人一样,不会有人会杀了他,并且砍掉了他的脑袋捧在他自己的手里。
花凉嗤笑一声,“可是我听说,江涛的腿是被大庄主江正泽打断的,他和司马贞之间……”
“花姑娘。”欧阳毅脸微沉,“请不要乱说,死者已矣,实在不能如此诋毁。”
哼!
怕是觉得家丑不可外扬吧?
花凉瘪了瘪嘴,躲到唐次身后,伸手捅了捅他,“唉,木头,到底什么情况啊?”
唐次抿了抿唇,抬头看了欧阳毅一眼,“江涛出事后,他的轮椅放在何处啊!”
“唉,你问轮椅干什么?”
“嘘!”唐次回头,略显冰冷的指尖轻轻压在她唇上。
花凉脸一红,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只觉得整个人的呼吸都困难了,连话都不知如何说了。
“哦,师叔出事后,轮椅就送回师叔这儿了,就放在隔壁的客房。”欧阳毅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客房的房间没上锁,虚掩的门轻轻一推就开了,一股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举目望去,里面堆积着不少的杂物,角落里并排放着四个轮椅,旁边还有两个做了一半的龙骨。
“师叔为了行动方便,自己改良了轮椅。”欧阳毅走到右面最后一个轮椅前面,指着道,“这个是师叔出事儿那天坐的轮椅。”
轮椅是梨花木的,质地坚硬,扶手上雕刻着饕餮纹,上面漆油涂了一遍又一遍,摸起来光滑有质感。
轮椅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和紫红色的油漆混合在一起,把轮椅染得越发的深沉妖异了几分。因着最近几天一直天气不好,湖边泥泞,轮椅的轮子上压着许多细碎的草屑和泥。江涛是生前被人斩头,血液喷溅程度很大,轮子上有大片的血迹,暗红的血把草屑和泥土都染成了紫褐色。
唐次朝花凉要了帕子,用匕首小心翼翼的把轮子上的草屑刮下来用布包好,然后又去看另外一个轮椅。
那只轮椅的轱辘十分干净,没有任何泥土和草屑,花凉眨巴眨巴眼,凑过去看了看,“木头,这上面什么也没有啊!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唐次站起身,指使柳木生把椅子搬到锦客轩,“你不是好奇凶手是如何把施廷钰的尸体运到后山的么?”
花凉微愣,“啊!不是扛着运过来的么?”
唐次摇了摇头,“显然不是。”
“那是怎么运过来的?”花凉狐疑的问。
“这个。”唐次拍了拍轮椅。
“啊?”柳木生差异的看着面前这个黑乎乎的东西,“不会吧,你怎么知道会是这东西?”
“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这么说?”花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唐次摸了摸鼻尖,若有所思道,“到底是不是,待会儿就知道了。”
花凉“啊”了一声,“怎么知道?”
唐次看了欧阳毅一眼,“施廷钰遇害那天,江正泽将江涛送回来,轮椅是欧阳公子送回来的吧!我记得当天他做的是他自己遇害那天坐的轮椅。”
欧阳毅皱眉点了点头,“是,师叔一直都是用那个轮椅的。”
花凉狐疑的指着唐次拍的那只轮椅,“这个看起来也不错啊,做工比那个精致,用料也考究啊!”
欧阳毅摇了摇头,“这个是师傅送给师叔的,紫檀木的,可惜师叔不喜欢,从来不用。”
听了欧阳毅的话,花凉瞬时恍然大悟。谁会用打断自己双腿的那个人送的轮椅呢?除非他是傻子,变态,自己找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