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没用几天功夫,癞皮和黄眉就和铁丝网内的狗打成一片了。黄眉居然在这里还有了意外发现。那天刮大风,把晾晒在院子里的几件衣服吹落了,有件衬衣被吹到了外面。黄眉习惯性的过去嗅了嗅,居然发现衬衣上居然有和那个破袜子一样的某种味道。是王进财的味道?!但黄眉不敢确定,毕竟衣服是洗过的,部分味源被打乱导致的相似也是极有可能。它需要进一步验证。癞皮则只是每天躲在暗处盯着那个喂狗训狗的人看。看出端倪的黄眉没有多问,癞皮也没问它的故事。想说的时候自然就告诉对方了,何必问来问去呢?况且,黄眉因为另外一个问题已经头疼不已了:如果确定王进财在这里,它该怎么办?回去找刀疤和熊猫吧,好像有些拉不开脸;不回去找吧,自己人单势孤,决计抓不住啊。难道就看着王进财在这里逍遥自在然后再杳无踪影?寻求癞皮的帮助吗?它愿不愿意卷入到这场人和狗的是非中来?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进一步确定王进财究竟是否在这里。这些狗没有机会接触王进财,基本上没有什么信息可以提供,那么只有靠黄眉自己寻找机会了。
在搞清楚王进财在不在之前,黄眉先见识了癞皮的厉害,让它对癞皮有了深刻的认识。这里比较空旷,四周都是山梁,癞皮和黄眉都是到附近的村子寻食。这惹恼了村子里的狗。山村地少,村子里的壮年人都出去打工了,只剩下老弱病残还守在村子里。老年人仔细,舍不得把好东西喂狗,所以这些狗虽然有人家儿,但也大多面黄肌瘦,只能靠在垃圾堆里翻翻补充一下。癞皮和黄眉这俩不速之客的到来,让村里的狗认为自己的权益受到极大的损害。它们不愿意外来的的狗抢它们的东西,因此一直狂叫着示警。但癞皮和黄眉都是见过世面的狗,对此不屑一顾。这让村子里的狗很不满意。于是,一场冲突在所难免。那天刚黄昏,癞皮和黄眉一走进村口,就感觉到阵阵杀气。果然,还没走到那个垃圾堆前,十几只狗咆哮着冲了出来,把他它们紧紧的围在中间。为首的是只大黄狗,据说是村长家的,吃的膘肥体壮,浑身皮毛油油发亮。它也是狗群中最威武的一个。好几只小母狗为它争风吃醋。还有只白狗,可能是大黄狗的军师,时不时的和黄狗咬咬耳朵,低声咕哝几句。癞皮狗冷冷的看着它们,一言不发。大黄狗嘿嘿一笑:“我说,吃白食吃上瘾了吧?”其他的狗也围上来,啧啧狂吠。黄眉粗粗看了下,比它们体格壮硕的大概有五六只,和它们差不多大的有七八只,只有几条母狗体型略小,远远的跟在后头。如果硬拼,怕是要吃亏。它心里开始盘算怎么找个台阶下。但这得看癞皮什么打算。目前看它不动声色的样子,黄眉也猜不透的它的心思。
大黄狗一看它们不吭声,气势大振,以为被自己这边的声势吓住了,愈发的得理不饶人,一步一步逼向癞皮:“也不看看这里什么地方!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它站在距离癞皮两三步远的地方,鬣毛直竖,咆哮着示威,想让癞皮退开。癞皮慢慢的低下头,俯下身子。黄眉一看怎么着这是,要投降吗?不是吧?!大黄狗乐了,哈哈,土包子一个,估计屎都吓出来了——就在这时,癞皮狗突然直直地向前撞了出去,脑袋撞在戒心大减的大黄狗下巴和前胸上,咔嚓一声!大黄狗听到自己胸骨和前腿关节碎裂的声音,还没觉得疼,就轰然倒地。黄眉呆住了。其它狗也呆住了。大黄狗怎么也想不到这只毫不起眼的癞皮狗身子居然这么坚硬,也没看见它怎么蓄力,跟个木桩似的就撞了过来,坚硬的头骨撞碎了它的胸骨后,全身的力量顺势压向它被别着的左前腿,硬生生压断。剧痛传来,大黄狗哀嚎着在地下打滚。其它的狗有些不知所措。自己的老大一招就被人废了,还要上吗?一只黑背白腹的四眼狗冲了过来,张嘴想咬癞皮。癞皮侧身避过,顺势跃向旁边的电线杆,四眼狗扑空后转身再来,早被冲过来的癞皮扑倒在地,一口咬住它的脖子。四眼狗吓坏了,赶紧求饶。癞皮冷哼一声,松开嘴。饶是没有怎么使劲儿,已经让四眼狗疼的不堪忍受,在前腿上蹭着脖子,叫着跑向一边。癞皮狗冷冷的站在那里,面对着它们,那意思是:还有谁?有两只狗鬼头鬼脑的想包抄,黄眉跑来和癞皮背对而站,组成犄角。显然,狗群失去了气势,不甘心的围着。地上的大黄狗痛苦的挣扎着。黄眉看着它们,友善的提醒:“如果再不让它得到主人救治的话,它可能就内出血死了。”狗群里几只狗面面相觑,只得闪开条路,让癞皮和黄眉通过,然后悻悻的跟着叫了几声,拖着大黄狗找它的主人去了。
一边在垃圾堆里翻东西,黄眉一边问癞皮:“朋友,你是警犬还是军犬?”癞皮不做声。黄眉继续说:“你刚才的格斗动作,绝对受过多年专业的训练。这只有工作犬才有。我见过警犬抓捕罪犯,动作和你一样凌厉。我们是战友,是伙伴,你应该告诉我。”癞皮停下来,看着夜空:“曾经是警犬。现在,我什么也不是,一只癞皮流浪狗。”黄眉见多识广,马上意识到它看王林的眼神中蕴藏的东西是什么。“那个养狗的司机,是你以前的主人是吗?”癞皮摇摇头:“我们应该叫搭档。我属于国家——当时是属于国家。”黄眉看看它:“然后受伤了,被抛弃了是吗?”对于狗而言,被弃养和被收养一样,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人类有一千种理由收养你,就能找出一千零一个理由抛弃你。被领养不要激动,因为随时都可能被放弃;被放弃也不要失落,毕竟还活着。癞皮找出一个馒头,蹙眉看着:“倒也没有被弃养。只是,有些东西改变了,再也回不去了而已。”黄眉没有再问下去。垃圾堆里好东西不多,它们随便吃了几口,就打原路返回。
狗群已经不在了,只有一只小狗在放哨。看到它们过来,惊惧的躲到一边,低声呜呜了几声,摆出随时准备逃跑的架势。黄眉没有理它,脑子里盘算着怎么揪出王进财来。刚才癞皮已经同意协助它抓捕王进财了,毫不犹豫的同意。两条狗齐心协力,好过自己来。
它们刚走到王进财停留的那个项目旁边,就听到男人的骂声和女人的哭声,砸东西的声音,劝阻的声音,以及狗群的狂吠。黄眉用狗语问院子里的狗群发生了什么,它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王进财和小朝鲜打起来了!
(4)
三儿终于明白大黑为什么闷闷不乐了。在心里憋了许久之后,大黑还是把这句话问了出来:“我很不明白,吴老六和媳妇本来都是老实人,为什么被骗了后反而去帮骗子骗人呢?”三儿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作为一只猫,它无法回答这么深奥的问题。再说了,即便它回答得出,大黑又能明白多少呢?三儿一直认为,大黑的脑仁儿只有松子这么大,不,绿豆这么大。所以它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想等过两天大黑自己忘了。但它也不想放过这个可以展示自己博学的机会,于是它装作胸有成竹的样子说:“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但是,在回答之前,你要完成我交给你的几套动作。”大黑提醒它:”你教我的我都学会啦!”三儿这才想起来,之前那几天大黑勤学苦练,确实把它的绝学学了个八九不离十。剩下的动作,就是只有猫能做狗做不来的了。但三儿是一只聪明的猫,眼睛一眨就是一个主意:“你太小看你三姐我了!就你那笨样儿,学的连我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大黑不相信的看着它:“三姐,上回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三儿不耐烦的问:“上回我咋说的?”大黑摇头晃脑的模仿着它的样儿:“大黑,我已经把我除了爬树以外所有的功夫都教给你了。你要好好练,能不能超过我,就要看你的努力程度了。”三儿不屑的说:“得了吧,我那是鼓励你,好让你有信心去救吴老六,你还真信了。来,今天姐教你几招救命绝技。”大黑一听救命绝招,立刻忘了方才的问题,兴趣十足的凑过来问:“啥救命绝招啊?”三儿厌恶的往后推了两步:“把你的臭嘴拿来,熏死我了!”大黑不好意思的往后缩着脑袋,歪着头斜着眼看三儿。三儿被它这幅滑稽的样子逗笑了:“死样!行了,听好,我这里有三招,第一招叫置之死地而后生,第二招叫弃尾求生,第三招叫——”大黑打断它:“弃尾求生不是壁虎的绝招吗?啥时候成你的了?”三儿生气了:“谁规定壁虎的绝招猫就不能用了?你学不学?不学拉倒!”大黑没口的答应:“学学学学,三姐我错了。我学,您说吧!”三儿没好气的问:“说到哪里了?”大黑挠挠头:“哎呀,我也忘了!”三儿一摊手:“得。那就学第一招吧,等想起来再说。这置之死地而后生呢,其实很简单,就是诈伤装死麻痹对方,趁对方不注意,突然发起进攻。”大黑心有余悸:“那要是被对方识破了咋办?”三儿被这货打岔打的快疯了:“那就真死去!”大黑张大嘴巴:“啊?那还学啥?”
没用几天,三招就学完了,大黑很快就演练的很纯熟。三儿告诫它:“练得熟还不够,要知道什么时候用才可以。”大黑连连点头。那天晚上,大黑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条松鼠桂鱼给三儿,倒把三儿吓了一跳。吃完后,大黑看着三儿许久不说话。三儿很不自在:“我说你小子什么意思?你不会爱上你姐我了吧?我告诉你啊,猫和狗是不可能的——”大黑叹了口气:“姐,你想多了。我想请你帮我个忙,我想回家看看老六媳妇。”三儿啊了一声,有些错愕:“原来这些天你小子在琢磨这个?”大黑点点头:“三姐,我越来越觉得,人是很复杂的,太善变了。很好的夫妻,可能就离婚了;很好的父子,可能就成仇人了;很好的兄弟,可能就成路人了。”三儿不耐烦的看着它:“行了行了,别抒情了!你说你一条狗说话跟领导干部似的一套一套的干啥?直说,你想咋的?”大黑赶紧切入正题:“我怕吴老六对她媳妇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儿来。”三儿琢磨了一下:“回农村啊?我可不去。”大黑摇摇头:“你不用去,我自己去,看看就回来了。”三儿有些担心的问:“你自己行吗?”大黑骄傲的挺直身体:“没问题。三姐,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徒弟!”三儿扑哧一笑:“臭美吧你就,刚来的时候连个红绿灯都不会认,没被车撞死算你命大。我说你小子今天怎么给我弄条鱼来呢,合着有事要告诉我啊。行啊,大黑,会打小算盘了。”大黑突然严肃的卧在它面前:“三姐,不是的。我弄那条鱼,是想好好的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当时在路口拉我一把,我就被车撞死了。如果不是你这么一直收留我、照顾我,我早就在这大城市里饿死了。如果不是你教我功夫,我就是一傻大黑粗的笨狗。三姐,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它说的动情,声音开始呜咽起来。三儿赶紧制止:“得得得,别煽情了,再说我也要哭了。啥也别说了,遇到都是缘分。啥时候出发?”“明天一大早。”“那行,早些睡吧!”“嗯。”
次日一早,三儿送大黑来到马路边。“好了,你走吧!”三儿让大黑过去。大黑点点头,趁红灯的时候,屁颠屁颠过去。绿灯亮起,车水马龙。三儿望着车流,突然有些不舍。大黑像是个傻弟弟,给三儿孤寂的生活带来许多亮色。平时不管怎样蠢笨,能斗斗嘴、发发脾气,还是比较幸福的。如今,傻弟弟要担当起自己的责任,回去救自己的主人了,真好。它叹口气,转身回去,却撞到一堵墙上,它一抬眼:一只大狗冲着它直乐。“大黑?你不是走了吗?咋又过来了?”三儿纳闷自己盯着它过的马路,怎么就绕回来了。大黑挠挠头:“我突然想起来,我不知道路咋走。”三儿没气晕了:“你连路都不知道,还嚷嚷着要回家?”大黑蹲在地上,低头耷拉脑的被三儿骂:“好嘛,就知道自己住嘎拉头村。哪个县哪个乡全然不知道,你说这让我们哪找路去啊?我说你这个笨狗啊,这脑子还没松子大呢!”大黑嘟囔着:“你不说比绿豆大吗?”一说绿豆,提醒了三儿。汽车站有个卖绿豆汤的,那里墙上挂着一幅大地图,应该能找着嘎拉头村。于是它们向汽车站跑去。
看地图是一回事,看得懂是另外一回事儿。尽管它们猫在墙角连看带听的琢磨了半天,还是没闹明白去嘎拉头村该怎么走。正在焦急呢,几个警察带着几个咋咋呼呼的人过来了。咋呼的最凶的,居然是吴老六!三儿认出来了,后面那几个,就是吴老六从老家带来的那几个人。吴老六使劲喊着:“你们不能这样,您们违背了小平同志让一部分中国人先富起来的伟大政策,你们故意不让我们发财!”几个警察表情肃穆,不理不睬。车站的旅客好奇的看着,有人窃窃私语:“看,又是搞传销的,遣送回原籍都送不走,听说有个人,被买了回老家的火车票,你猜怎么着,他硬是从火车上跳下来,腿都摔断了,爬着回来的。”“哎呀,你别提了,这个人也是,遣送两三次了,送走跑回来,送走跑回来。”“你说说这传销的洗脑多厉害,愣是把好好的人弄成这样。”由于三儿和大黑卧在角落里,吴老六没有注意到它们。其实就算吴老六看到,他也认不出大黑了。几个月的光景,大黑高大威武了许多,远不是最初那个窝窝囊囊的样子了。
三儿高兴了:“哈哈,正愁不知道路呢,有带路的了。”大黑没明白咋回事儿:“哪里来的带路的啊?”三儿横它一眼:“松子儿大的脑子就是不管事儿。你跟着吴老六不就回家了吗?”大黑琢磨了半天,恍然大悟:“哎呀,对呀,我咋没想起来呢?”三儿懒得理它,反复观察着。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车进来了,刚刚停稳,人们就朝着汽车跑过来,在门口挤成一团。里面的司机不耐烦的喊着:”闪开闪开,门都打不开了!“前面的人不情愿的往后退了两步,车门缓缓打开,人们又要往里挤,司机伸手拦着:”别着急,一个一个来。”两个司机,一个站在地下放行李,一个在车上验票放人上去。
一个中年男子扛着一个花无纺布提袋,气喘吁吁的往行李舱里塞。司机问:“什么东西嘛这个?过安检了没?”男子喘着气:“过了过了,这不我的票刚检过。”司机看了看,没在说话。男子把大提袋胡乱塞进去,爬上车。过了一会儿,车站入口那里走来一个男的,也背着一个无纺布提袋,走到车跟前准备放行李。司机赶紧拦住:”哎哎哎,你买票了没有撒?东西安检了没?“那个男的气乎乎的说:”路上堵车,我刚到。我东西放一哈,这就去买票。等我,等我哈。“司机骂道:”早他妈干吗去了,现在还能买到票吗?”果然,没一会儿工夫,男人哭丧着脸回来了:“奶奶的,走不了了,没票。”他气乎乎的弯腰从行李舱中拽出那个大提袋儿,扛着走了。
看民警和吴老六上了一辆车,三儿一推大黑:“走!”它们跑到那辆车旁边,猫在另一个车的角落里。大黑一脸沮丧:“我也不能上车啊!”三儿低声说:“谁让你上车了?你看见车下面开着的铁盖子没?那是行李舱,一会儿我吸引注意力,你赶紧钻进去。”大黑忐忑的说:“那行吗?会不会闷死?”三儿踹它一脚:“胆小死你吧!我坐过几次,没事儿。”看看行李舱前只有司机一个人在抽烟了,三儿跑过去,蹲在司机面前,呆呆地看着。司机很纳闷:“你这个家伙要干嘛?”三儿慢慢的摆出打拳的姿势。司机乐了:“嘿,这只猫!”他蹲下来,信手比划着,没想到猫竟然和他一下一下喂起了招。大黑趁着这会儿功夫,刺溜一下钻进了行李舱。看到大黑已经得手,三儿停了下来,突然溜走了。司机有些惆怅:“嘿,这小家伙儿!”又过来一个人提着大箱子,猫腰往里塞,发现塞不进去,伸头进去一看:“哟,这天气还有人带狗皮褥子啊!”只得塞到旁边。大黑躲在行李里,屏住呼吸。车底的味道不太好闻,但还能忍受。就是不知道这一路要跑多久。想着想着,它就在黑暗里睡着了。
三儿慢悠悠的拖着脚步往回走。这回大黑是真走了,不会再跑回来了。它下意识的回头看看,生怕哪个角落里大黑又傻笑着出现。几个月来的朝夕相伴,三儿不觉得大黑有多重要,甚至有时候心烦的时候还嫌弃它碍事。如今这一离开,心里却有些不好受。拐进那个巷子里,三儿不想走了,爬到路边的一株大榕树上休息。几个少年在不远处的地方,似乎在等待什么。两个女孩子跑了过来:“来了来了!”少年们朝她们来的方向跑去。有一个女孩提着一个手提袋,慢慢的走了过来。其他人围住了她,众星捧月般的来到树下。女孩小心翼翼的放下手提袋,有什么东西在动。在众人的目光里,女孩打开手提袋,一只小猫!小家伙毛茸茸的,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身边的人。孩子们欢呼雀跃:“哇!太可爱了!”这个摸摸,那个拿出一根火腿肠,还有拿出牛奶的。提猫过来的女孩赶紧制止:“别喂别喂,吃不好会死的。”三儿在树上看着这群孩子逗弄着这只小猫,心里忍不住一动,往事历历,涌上心头。
三年前的新城,城里十字站。几只孩子小心的呵护着一只瘦骨嶙峋的小黑猫。每天下午放学,他们就会聚在一起,把凑来的食物交给小黑猫。有一天,孩子们来到这个水果店,发现小黑猫没了。问老板娘,说是被几个大孩子抓走了。小孩子们往前追啊追啊,终于在街角看到了那几个大孩子。他们对猫又是打又是踩,还把四个蹄子捆起来,甩着尾巴往树上砸。小黑猫惨叫着。他们哈哈大笑着,似乎那是很好笑的事。有个女孩还拿手机拍着,得意的咯吱咯吱直笑。小孩子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去劝阻。那只小黑猫就这样被活活折磨死了。尽管死了,这几个大孩子还没有放过它。女孩用高跟鞋一下一下的踩着小猫的尸体,兴奋的满面潮红。小孩子们捂着嘴,不敢再看,却又不能转开眼去。大孩子们走了,小孩子们冲了过去,看着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有几个孩子哭出了声。他们找来一个小盒子,把死猫装起来带走。有个小胖子很细心,还在拿纸把地上的血迹擦干。等他一抬头,发现只剩下自己了,忍不住有些害怕,赶紧大叫:“等等我!”他站起来,发现头顶的树杈上站着小黑猫。“啊,你没死?”他惊讶不已,赶紧喊:“你们看,小黑猫没死!”其他孩子差异的看着他。他再看树杈上,空空如也,吓的妈呀一声追了上去。小伙伴们对这件事的解释是:小胖贫血,站起来眼花了。小胖也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死猫都装进纸盒子里了,哪还能再活着?就算猫有九条命,也不行啊。
孩子们埋了小黑猫后,继续上学,很快就忘了这件事儿。但有人却没这么幸运。那几个折磨小黑猫的男孩女孩,从此遭遇了很多恐怖的故事,尤其是那个穿高跟鞋的女生,几乎每天都大惊小叫的说自己又看到那只被她踩死的小黑猫了:在她下晚自习的自行车上,在她回到小区的停车棚里,在她家的单元门上,在她家的窗台上。其他几个孩子也好不了多少,那只小黑猫似乎有些阴魂不散,总在他们猝不及防的时候出现,或者突然直挺挺的倒吊着在眼前晃啊晃,或者啪的从高处跌落在自己的头上然后弹开。有个男孩拿着一部恐怖片告诉同伴可能那只小黑猫变成了厉鬼,吓得他们面如死灰。有人建议,到那棵树下去烧香恕罪。尽管不大情愿,但他们还是去了。烧香的过程谈不上虔诚,更像是一场诡异的闹剧,路人纳闷的看着,猜测这几个少年是行为艺术还是加入了什么社团。就在他们烧完香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了那只小黑猫站在树杈上,冷冷的看着他们。他们越看越毛,收拾东西一溜烟的跑了。
小黑猫自然不会死而复活,也不会化为猫鬼阴魂不散的缠着他们几个。这一切,都小三儿干的。它认识那只死去的小黑猫,算起来也该是亲戚。其实它俩并不太像,但心虚的人怎么会注意这么多呢?也就是从这一天起,三儿固执的认为,人是邪恶的动物,是靠不住的。小猫那么小,没招谁惹谁,却被几个十几岁的孩子活活虐死,这已经不能用常理来解释了。对此,他们必须要付出代价。所以它倒不觉得吴老六会从被骗的可怜虫变成助纣为虐的骗子有什么突兀的,因为人本来就是邪恶,所谓忠诚,只是因为背叛的砝码不够罢了。
风里飘来一股农药味儿。远远的,一辆喷着水雾的拖车慢慢的开过来。三儿纵身跃下,它可不想被这种熏死人的药水儿喷的浑身皆湿。不远处就是条步行街,那里的垃圾箱资源很是丰富,是它最爱的地方之一。要说着人类还真是奇怪,在家的时候能为块儿八角的事儿吵的惊天动地,一旦出去逛街,跟东西不要钱似的,见啥吃的就买啥,不好吃就扔掉。这算哪门子道理呢?不过三儿喜欢这种行为:你们要不扔,哪有我们这些流浪的猫狗吃的呢?它小心的翻检着,心想如果大黑没走,这会儿应该留着哈喇子琢磨先吃哪个好东西呢吧。
唰!一张网劈头罩了下来。三儿觉得眼前一黑,被网个结实。一个声音说:“老大,这只个头大!拿回去做客人要的‘龙虎斗’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