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清晨,孙铭堂驱车去警局上班,刚走下警车,门前站岗的一个巡警躬身说道:“副局长,有人找你!他持有你的名片,自称是外滩18号的。”
孙铭堂心中一沉,看向墙角蜷缩着的一个破衣汉子。那个汉子提了提裤子,站起身来。
孙铭堂猜出他的身份,应该是昨天那家渔船的主人家,便说道:“跟我来!”
孙铭堂领着那个满身鱼腥的汉子走进整洁的办公室。
那个汉子有些拘束,低着头,似乎不敢打量周围的一切。孙铭堂让他坐了,问道:“怎么,你看到有人去鬼船了?”
那个汉子点了点头,说道:“我婆娘大早上倒马桶的时候看到的,一个穿得老好的女的从鬼船里出来了,我婆娘吓得不轻。那个女的一直跟着我婆娘到了我们的船里头,拿了块大洋问我们买鱼线,怪得呢!我婆娘等那个女的走了,怕了,赶忙让我拿着名片过来了!”
孙铭堂听到他说那个华衣女人买了鱼线,心中“咯噔”一下,想起那张黑白照片上死者腹部用鱼线绣出的桃花。
“那女的长什么样?”孙铭堂问。
“我婆娘说,以前,她去城里卖鱼货的时候,倒像是见过这个女人。”
孙铭堂内心一动:“知道她的身份吗?”
“不,不知道。”许是紧张的缘故,汉子又咽了一口唾沫,“不过,我婆娘认识她,要是见到了人,一定认得。”
“那好。”孙铭堂站起身,递了一个大洋给那汉子,“叫你婆娘来,跟我们一起去城里,看能不能找到那女人。”
北街的早市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小贩们沿街叫卖自己的货物,多是一些新鲜的瓜果蔬菜,鸡鸭鱼肉。光着膀子的杀猪匠一刀下去,便割断了数根猪肋骨。
来买菜的多是一些家庭妇女,有穷苦打扮的,挎着破篮子的女人,只敢挑选一些便宜的菜,经过那卖肉的铺子,是看也不敢看;也有衣着光线的,带着侍女,慢慢地逛,权当消遣。
“卖鱼嘞,新鲜的鱼!”孙铭堂穿着粗布褂子,脸上抹了点煤灰,脚边放了几个水盆,一杆秤,那盆里养着一些鲜活的鱼,都是早晨才打捞上来的。
“这小黄鱼咋卖?”一个梳着辫子的少女挎着篮子走了过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擦了粉,涂了胭脂,卷了发的旗袍女人。女人的年龄比这少女大不了几岁,但周身都是一股子风尘味道。
“嘿嘿,新鲜的,可便宜了,一斤只要400元。”
“这么贵?”
“哪儿贵啊,现在的米都要一百多一斤了!”孙铭堂挑挑眉,“小姐就当可怜可怜我这穷卖鱼的,家里还有一家老小要养呢!”
“我哪是什么小姐,不过是个丫鬟罢了。”那少女看了看身后的女子。
“小翠,买个几斤,你老爷就爱吃新鲜的小黄鱼。”
“好嘞。”
小翠挑了鱼,孙铭堂称好了,道:“三斤,1200块。”又用大片的新鲜树叶子包好,递了过去。
小翠把鱼放进篮子里,却是她身后的那个女人付账——洁白纤细的手指,一看就保养得宜,长长的指甲涂着红蔻丹。
“给你一个大洋,不用找了。”
孙铭堂把大洋放到嘴边,吹了吹,喜笑颜开:“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小翠她们走远了,一个包着头巾的女人才从附近的一棵大树后走了过来。
“是她,就是这个女人。”女人肯定地说。
“跟上去,注意别打草惊蛇。”孙铭堂拍了拍鱼摊边一个卖菜的男人,那男人便是他的下属[胡勇]假扮的,当下便领命而去。
孙铭堂回过头,把刚到手的大洋递给了那女人:“这是给你的,要是抓到了真凶,还有你的赏钱。”
女人愣了愣,低下了头。孙铭堂看到她脚上穿着一双新的布鞋,还绣了简单的花,身上的衣服也像是新买的。
“怎么,嫌少?”
“不不不……”女人接过大洋,含糊地说,“老拿您的钱,不好意思……”
“这是你们应得的,记住,给我保密。”孙铭堂笑了笑。
一个时辰后,[胡勇]回孙铭堂的办公室复命。
“查到了吗?”
“副局长,查到了,那个女人是一个富商的三姨太,那个叫小翠的是她的贴身丫鬟。富商的原配和二姨太不在上海,那户人家中,相当于是这个三姨太在当家。富商常常不在家中,这个三姨太闲来无事,有时会出去逛街,买买东西,喝喝茶什么的。”[胡勇]回答道,“他们就住在城中心的一个小洋楼里,听说啊,这三姨太以前是个烟花女子,卖艺不卖身的那种,被富商看中,赎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