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中秋节前夕,我和妻子就早早地买了好几斤上好的月饼。
母亲已六十多岁了,每谈起中秋节月饼,母亲总说那年头,哪有月饼啊,五、六十年代,正是荒年时候,家里连一点米面的星子都没有,整天饱腹的都是野菜、树叶和茅草根,一家五口人就是这样熬过来的!
七、八十年代,农村实行了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咱家里才有了三亩的口粮田,终于第一次自己拥有了白花花的面粉了,面香得诱人,吃上一顿饼,可以说是那时很多人最大的梦想啊。一切刚刚开始,粮食依旧紧张,每顿饭家里都是用瓢舀算计好的。记得最清楚的是那年头家家有只米面瓮,用来盛粮食的。为了准确计算吃多少,还剩多少,还在瓮的外面、里面做上了记号。逢上吃面的时候,也总是用来烧稀饭喝的,因为一点点面,可以烧出很多稀饭来,足够一家人喝的,虽然那稀饭稀得可以当作一面梳妆的铜镜子。
由于母亲和父亲没日没夜的勤劳,咱家的日子越来越好起来了,瓮子里开始有了陈粮,逢年过节也能吃上什么鱼或肉的,那可是咱们家最大的盛事了。街市上也开始有了买月饼的了,我们姐妹几个都盼望能吃上那香甜的月饼。但母亲不肯买,她总说那太浪费了。我们自己做吃吧,她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面和芝麻,还有红塘,开始忙碌起来。可那虽然无法与街市上无法相媲美的月饼啊,不等母亲吆喝,也总是让我们姐妹几个吃个精光,根本无暇考虑母亲和父亲的份,这事至今想来,真是内疚不已。
后来,我和姐姐、妹妹在母亲和父亲的培育下,一个个相继考上了大学。昂贵的学费以及生活费,沉重地压着他们瘦弱的双肩。生活的困境使得他们已经无法去考虑什么节气或月饼的事了,最重要的事就是挣钱,供我们读大学。
如今,我大学毕业了,工作了,结婚了,有了儿子,母亲也有了孙子,我们该好好孝敬双亲了。可是,每到中秋节,电话里母亲总是再三吩咐,来家过节吧,千万别买什么月饼,瞎花钱,我早就给你们做好了。我不同意,同母亲争,我们不需要省了,什么都有了,您老也该享受享受了。母亲总是眼一瞅,什么都有的呢?那房子呢?站在一旁的父亲悄声对我说,就依你妈的吧,她至今依旧抠得很,她还准备省钱为你们在县城买房子呢。
又一个中秋节来临了,我和妻子商量,这一次可不能再错过了。再说我们终于在小城通过按揭买了套房子,我们买了月饼,我想母亲应该没有理由反对吧。妻子为了把节日搞得隆重点,又买了许多礼品送给母亲、父亲,好好慰劳慰劳他们二老。令我吃惊的是,母亲转身进了厨房,拿出自己烙的糖饼,对我们说,妈估计你们月饼都吃腻了吧,尝尝妈做了多年的“月饼”。妻子一怔,忙拿出一块月饼,对妈说,您也吃块真正的月饼吧。母亲搂过孙子,接过月饼,小心翼翼地放到嘴边,边吃边连声说,真甜啊!
我和妻子望着一生沧桑的白发母亲,眼泪簌簌地直往下掉。我知道,属于母亲的那一块月饼里,深藏着一家人的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