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艺术文化史论考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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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当代美术家述评(15)

真正的艺术应是情感的产物,缺乏情感的艺术,必将艺术异化。在虚假的情感状态下,无法创造出真善美的崇高境界,而真挚的情感却是艺术变得永恒的一个不可或缺的因素。黄格胜是位对故土乡民充满着深情的艺术家,他的生活空间离不开山乡村寨,他的朋友圈子离不开农民兄弟,他的精神世界始终都与地域和民族紧密相联。他是一位凭藉着自己的良知和情感作画的艺术家,在良知与情感被当代许多美术家或文化人所忽略的时候,他却将柯罗的格言奉为自己的座右铭:“我虽然在细心地追求和模仿自然,但却一刻也没有失去抓住感动我心灵的霎那。现实是艺术的一部分,只有感情才是艺术的全部,如果真正地打动了心灵的话。我们这真挚的感情是会传播给他人的。”在情感的驱使下,黄格胜一直坚持着面向自然,对景写生的创作道路,在情感的升华中。黄格胜的作品自然流露出浓厚的人文主义气息。情感的真实是黄格胜最基本的艺术态度。

多年来,黄格胜怀着对故土庶民的赤诚情怀,怀着对民族文化和人文精神的执着信念,将自己的生命激情表述于水墨山水艺术之中。由于自然环境和文化理念的不同,因而他的艺术表述方式也与当代诸多画家不同,他主要是以写生来表达自己的审美取向和人生态度的。“黄格胜山水作品的最大特色,是其所有山水作品均直接写生得来。假如说那些墨守陈规者鼓吹笔笔有出处的话。他的画则绝对一景一物皆出在自然写生中。而这正是20世纪山水画和古代山水画的最大差别。”而在当代美术界,抽象艺术、观念艺术、伪文人画艺术此起彼伏,市场经济造成的艺术价值观的失范,等等,使众多画家的心态变得浮躁,他们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去深入生活,对景写生。在这种泡沫化的潮流之下,多年以来,黄格胜却始终坚守着自己的写生之道。事实证明,他的这种具有人文意义的坚守是成功的。正如林木所说:

黄格胜是位真正的画家,这就是他老是执着于他的桂西桂北家乡山水作画的原因,也是他老是执着予家乡山水不断写生作画的原因。黄格胜先生或许是当代山水画家中以突出的写生特色而着名的不多的画家之一。他也因为用这种独具特色的写生方式画独具特色的山川,而使自己的作品获得了鲜明的风格特色。因为来自真山水,而桂西桂北的山水、木屋又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不装怪不炫奇的黄格胜的画反而标格突出,独具特色,在当代画坛自成一体。这就是艺术来源于生活的好处。你的环境独特,你的生活独特,你的学养独特,你的体验独特,你的表达独特。你自然就有独特的形式语言和独特的风格。这是自然而然的过程,则不是追求独特乃至装怪装醅“欲作新诗强说愁”的结果。唐人张彦远把绘画分品,就说,“自然为上品之上”。他说的“自然”,就是上述自然而然,不装巧趣之意。这应是中国绘画的最高境界。我们的确可以从当代无数的山水画作品中一眼就认出黄格胜的作品。对黄格胜来说,这也是很自然的事,因为黄格胜只在为传达自己的感情作画,只在为自己喜爱的山水作画,自然造成风格的独特。而风格的自然与独特,又是真画家所以为真画家的标志之所在。

黄格胜的山水画艺术是在广西自然生态环境的孕育下,在他那矢志不移的人文理想的支撑下,在他那超常勤奋的对景写生的过程中所产生的具有鲜明的个性风采的艺术。他的作品从题材、构图、造型、笔墨到山石、树木、房舍、舟桥等,无不呈现出个性化的符号特征。从整体上看,他的作品已形成了雄壮、朴实、明亮、纯静的格调,在当代中国山水画艺术中独树一帜。

进入21世纪以后,一个整合艺术力量,建立地域画派的理念逐渐在广西艺术家和文化人中得到广泛认知。2001年,广西文化艺术界提出了打造漓江画派的概念,并试图要以漓江画派为旗帜来整合广西的艺术力量,把广西美术做大做强。2002年至2003年间,广西美术界召开了数次关于打造漓江画派的专题会议。2004年,广西漓江画派促进会成立,黄格胜任会长,着名画家张复兴、刘绍昆、张冬峰、郑军里任副会长,苏旅任秘书长。漓江画派促进会的成立,标志着漓江画派进入了一个规范、有序的发展阶段。漓江画派促进会团结了广西最优秀的艺术家,形成了一支由国画家、油画家、版画家、雕塑家和美术理论家组成的艺术精英群体。这些艺术家包括雷波、梁耀、黄菁、伍小东、肖舜之、刘新、余永健、杨孝鸿、何纬仁、黄宗湖、姚震西、雷务武、谢森、白晓军、李普文、蔡智、刘南一、周松、阳山、蔡道东、黄少鹏、杨诚、谢麟、庞海燕、蔡群徽、左剑虹、韦广寿、钟涛、王雪峰、熊丁,等等,这是一支在国内外或广西美术界有着一定影响和实力的艺术家群体,这个群体在艺术实践和艺术研究方面为打造漓江画派奠定了坚实的人才基础。

20世纪五、六十年代,阳太阳、涂克和黄独峰都曾提出过建立“广西画派”和“桂林画派”的呼声,但由于历史的原因,阳太阳、涂克和黄独峰作为当代漓江画派的先驱,却未能成为真正的画派开创人。打造漓江画派的重担,“历史性地落在黄格胜这一代人的肩上”。

自20世纪80年代以后,随着《漓江百里图》的问世,黄格胜实际上已从艺术实践层面为开创漓江画派做出了开拓性的探索;而从理性上最早意识到开创漓江画派的必要性、重要性和可行性的依然是黄格胜。他早就有了这样的认识:

漓江,是上帝赐与广西和桂林的瑰宝,是珍惜它、赞美它,把它奉若珙璧,还是视而不见、无动于衷,将之视若敝屣?这是每个广西画家必须面对的选择。我非智者,但认死理:我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桂林人,放着身边随手可及的桂林山水不画,却跟刘海粟抢画黄山;跟傅抱石抢画三峡;跟张大千抢画长江……且不说能否抢得过,有必要吗?古今名人反复吟颂漓江山水,如今却遭遇被美术界冷落的尴尬境遇:在最近接二连三的美术大晨、年展、个晨、联展中,如暴雨般劈头盖脑而至的大量美术期刊和画册中,鲜见有以桂林山水为题材的作品;就连在大型工艺品及旅游商品画的主要集散地——桂林瓦窑市场和阳朔西街的画店里,也难觅几幅桂林山水,须知在这里出售作品的作者绝大多数是生于斯长于斯,喝着漓江水长大的。而偶有的几件画桂林山水的作品,也是“借景”漓江、“梦景”漓江、“仙景”漓江,而无一是“实景”漓江。

事实上,自20世纪以来,桂林漓江山水即引起了诸多中国艺术家的关注,黄宾虹、齐白石、徐悲鸿、胡佩衡、陈树人、关山月、李可染、白雪石、吴冠中以及居住在广西的画家阳太阳、黄独峰、帅础坚、叶侣梅,等等,他们游历漓江,体验漓江,描绘漓江,创作出了许多经典之作。他们这种以绘画的形式表现漓江山水的现象是前所未有的,在中国绘画史上描绘漓江的作品尤为稀见,即便是在出生于广西的山水画大师石涛的作品中,也很难看到有多少描绘漓江喀斯特风貌的痕迹。可以说在20世纪中,上述诸多艺术家在漓江地区的艺术实践,以及以漓江山水为题材所创造的不同风格的艺术作品,从客观上为当代漓江画派的产生合奏了一个序曲。尤为重要的是,自20世纪60年代以后。黄独峰所倡导的面向自然、对景写生的创作方法,亦为当代漓江画派的产生奠定了艺术基础。刘新指出:

在广西这个地域,从60年代起,逐渐滋长了一条以写生为主导的绘画流向,至今生生不息。其中在国画里,便有一个明显的黄独峰体系,他的精神、方法、写生观风流所及,构成了80年代至今广西国画山水的一个特色和鼎盛局面。其中黄独峰以降,刘益之、莫更原、卢汉华、黄格胜、陈玉甫、梁耀等,都是深得真传者并一同构成了广西山水写生格局中传承有序的一个队伍。

黄独峰的写生方法的独到之处,即是观察和取景方面吸收了西洋绘画的长处,而在笔墨和表现方面又秉承着中国绘画的特征,因而这种写生方法是既不同于古人,也不同于西方的,可以说是立足传统,融汇中西的结果。黄独峰的这种写生方法也被其弟子黄格胜及漓江画派的艺术家们承传下来并得以光大。阮荣春曾指出,黄格胜的艺术不仅仅是他个人的一种行为,在当代中国艺术从传统向现代转型的过程中,黄格胜的探索标示着一种方向,这亦是一种集体的企盼,是对中国艺术极为重要的贡献。而当代中国漓江画派的产生和发展亦与黄格胜有着密切的关系。正如李普文所说:“黄格胜首先以他的美术创作实践奠定了他在新时期广西美术中无可替代的地位。同时,他对于广西美术教育的贡献,他的杰出的领导、组织、管理才能,他的豪爽磊落、幽默乐观的天性,他的宽厚豁达的为人,他的社会影响力等,都对新时期广西美术的发展,对于漓江画派的崛起起着积极的重要的作用。”

黄格胜曾说:“历史走到了21世纪,现在打造漓江画派的活动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漓江是桂林人民也是桂林画家的母亲河……对于广西画家来说,漓江是一个绕不过的题材,漓江是广西山水画也是中国山水画的一个重要的永恒的题材。”漓江画派有着鲜明的地域性和民族性特征。漓江画派的画家们最熟悉他们所生活的自然生态环境,他们大都与广西各民族有着千丝万缕的情感联系,他们也最善于用新的手法来表现自己的生存空间,他们的艺术手法、艺术媒材和艺术风格虽有差异,但是,艺术中的地域性和民族性却构成了漓江画派的精神纽带。“漓江山水的风骨精神应是质朴、清新、雅致和静美;作为漓江画派的树立虽然不可力求风格统一,但其核心思想却应相一致,而这一点就应该是追求人文精神和民族的历史感。在秀美的景色下能折射出厚重的历史沧桑和地区的民族特色,这才是打造漓江画派最为关键之所在。”

在21世纪的中国美术界,漓江画派的出现引发了一股创立地域画派的艺术运动,出现了如关东画派、黄土画派、南昌画派、新浙派等艺术流派。这些艺术流派的倡导,依然面临着诸多值得探讨的问题,这些艺术流派的发展也同样面临着诸多难题。然而,在这些艺术流派中,黄格胜和广西艺术家们所打造的漓江画派,则以其实力和成就令人瞩目。

综上所述,黄格胜和漓江画派艺术是根植于民族、地域、传统的艺术,是融汇中西艺术之长,彰显时代风貌和人文精神的艺术,是凝聚着艺术家们的生命体验和真挚情感的艺术。在当代中国美术史中,黄格胜和漓江画派必将会留下鲜明的印记;在当代中国面临着文化全球化和文化霸权主义的挑战中,黄格胜和漓江画派画家们的艺术实践,也无疑为中国美术开辟了一个新的发展模式,展示出了一种新的艺术理念,因而具有深远的文化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