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霏霏的傍晚,马牧和柳林撑着一支细碎花伞,沿着光滑的路基,朝小河那边走去。他们看见一列列火车在秋雨中呼啸而过。柳林一手挽着马牧,一手拿着一串钥匙晃来晃去,马牧一手撑伞,一手揽着柳林柔软的腰肢。细雨刷刷地落在花布伞上,发出很好听的声音,像是在私语,又像是在呼唤。他们配合得很默契,已经走了好长一段的泥泞小路了,他们谁都没有言语,默默地走在秋日傍晚的细雨里。静默还是先由马牧打破的,他显得很有些严肃地说,我喜欢在细雨中漫步。柳林点了点头,然后做出一副调皮样,说,我跟你不一样,我是喜欢漫步在细雨中。马牧就揽紧柳林,轻轻地吻了她一下,又是一下。柳林紧紧地靠着马牧,轻声哼起一首关于雨和伞的歌曲:我们俩一起拿着一支小雨伞,虽说是雨下得越来越大,只要你来照顾我,我来照顾你,能够在一起,我也没关系。希望你记得我俩的情义,永远,永远挂在你的心里,你的心里……柳林忽然不唱了,她两眼定定地望着小河的对岸,马牧也循着她的目光朝那边望去。
他们在这场秋天的黄昏细雨里,看到了一种梦境般的场面:那对中年男女也撑着一把细碎花伞,慢慢地行走在愈来愈稠密的秋雨里。马牧和柳林不约而同地说了这么一句,他们又来了。接下来他们就不再说什么了。马牧和柳林在这边,中年男女在那边。一样地朝前走着,朝前走着,似乎根本用不着看,他们就能看见对方。到了那座没有栏杆的小石板桥前,他们不约而同地拐了进来,在小石板桥上,他们迎面相遇了。在小桥的这头和那头,他们撑高手中的雨伞,开始别有意味地打量起对方,四个人,八只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是在观察,又像是在探询,但哪个也没有言语,走近了,他们就都停了下来,先是微胖的中年男人脸上发出了一种类似宽容的微笑,接下来那个显得有些消瘦的妇女也送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几乎与此同时,马牧和柳林青春的脸庞也绽放出无邪的微笑来。不过,他们眼下面临着一个小小的问题,那么谁先过呢?此时的小石桥上清亮光滑,本来就有些狭窄的小桥,现在就更不能同时通过两对人了。于是他们一齐朝后退了一步,又前边沿站了站,意思是让对方先过小桥。他们心中似乎都在遵从着一个原则。
中年男女可能是这样想的:还是让这对小青年过吧,大让小嘛。马牧和柳林却是这样想的:应该让他们先过,尊重长辈嘛,他们是叔叔阿姨辈了。可结果是谁也没有先过,他们四个人共同处在了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说实话,这种场面还真有点尴尬呢。最后,问题是这样被解决的:男人和马牧都收了雨伞,扯起自己的同伴,侧着身子走了过去。之后,他们都回望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开口,他们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也许他们都觉得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不合时宜。就各人走各人的路吧。然而他们还是相望着。现在,他们等于是交换了一下位置,中年男女到了那边,马牧和柳林到了这边。这时候,柳林又唱起了那支关于雨和伞的歌曲:我们俩一起拿着一支小雨伞,虽说是雨下得越来越大。刚唱了这两句,柳林就这样改唱道,他们俩一起拿着一支小雨伞,虽说是雨下得越来越大……
马牧正伏在他那张堆满了书籍杂志的小桌上写着什么,外面响起温柔的敲门声。他太熟悉这种敲门声了,这样的声音只有他心爱的姑娘那纤细柔软的指头才能敲出来。他丢下手头的东西,急忙去开门。他看见柳林携着一大抱东西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就一把连人带物抱到了屋里。柳林夸张地尖叫道,放下我,小流氓。马牧就把她放倒在小床上,狂吻乱抱地动作起来,嘴里还在嘟哝着,我想死你了,你让我想死了。柳林喃喃道,我也是,我也是。
一阵暴风骤雨过后,他们平静了下来。柳林整理着长发,说,咱们已经有两天两夜没见了吧。马牧说,不,已经整整48个小时没见了。柳林露出一颗虎牙笑道,小鬼头,那还不是一样么。马牧笑着反击道,傻丫头,那是不一样的呀!柳林指指她抱来的那包东西,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马牧三把两把将它们扯开,呀!马牧惊喜地叫了一声。原来是一个草莓图案的白色床罩,上面结满了一颗颗红色的小草莓,那样地鲜艳,那样地逼真,似乎可以摘下来,似乎可以吃上几口。不过,这是一个巨大的双人床罩。马牧疑惑地指指他那张小单人床说,这怎么用呢?柳林好像带着一丝忧郁和伤感,说,现在这个季节已经没有草莓了,你,我们可以经常拿出它来看看。停了一下,柳林望着马牧,说,以后,我们再用它,好么?马牧在重地点了点他那像刺猬一样蓬乱的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