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造时接过“勾命单”一看,上面果然有自己的名字,但是还半信半疑,过了几天,名单上所列的杨杏佛(杨铨)果然被暗杀了,才相信事情的严重。相信是相信了,不过他考虑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要把这事公布出来,让国人知道,便写了一篇揭露特务行径的文章,连同“勾命单”一起,找到在外国人办的《大美晚报》当总编的老朋友张似旭,请求发表。张慨然应允,便在《大美晚报》英文版上首先刊发。
“勾命单”的公布,使“复兴社”的暗杀活动不得不有所收敛。
不久,王造时和沈钧儒等六人被捕。
附“勾命单”原文。
括号里是执行暗杀者的代号,后面署名“华”是“复兴社”总机关代号。
陈绍禹(后林)秦邦宪(后林)赵容(后林)廖陈云(后林)李竹声(后林)胡汉民(海陈)萧佛成(海陈)邓泽如(海陈)邹鲁(海陈)李济深(海陈)陈济棠(球王)李敬扬(球王)余汉谋(球王)香翰屏(球王)黄任环(球王)邓龙光(球王)李宗仁(补章)白崇禧(补章)黄季陆(海陈)陈友仁(补章)张发奎(补章)邓家良(剥章)桂崇基(海陈)林直勉(海陈)林翼中(小瑞)但懋辛(小瑞)方鼎英(小瑞)陈嘉佐(小瑞)柏文蔚(小瑞)熊克武(小瑞)张知本(小瑞)陈铭枢(小瑞)蒋光蒲(补章)蔡廷锴(补章)张炎(补章)谭启秀(补章)王礼锡(小瑞)陈中爱(海陈)孙镜亚(小瑞)冯玉祥(线索)方振武(线索)薛孵(小瑞)吉鸿昌(线索)杨铨(后林)鲁迅(后林)茅盾(后林)陈彬(后林)胡愈之(后林)田汉(后林)王造时(后林)
华6月15日竞选奇闻:枪弹、肉弹加粪弹
1941年夏,蒋介石命令中央党部转令重庆特别市党部:“原由组织部遴派的重庆市党部执行委员、监察委员一律改由全市第一次代表大会选举。”市党部奉命后积极筹备。组训处是主管部门,除筹备有关事项之外,最重要的是各区代表人选的内定。我拟定初步名单之后,呈选主任委员杨公达审核。这时市党部书记长是汪观之,他是“复兴社”骨干。虽然团员不能参加党组选举,为控制代表,三青团便抽底火,通过关系拉党员的票。内定的代表是百分之百的CC直系或服务队骨干,其中没有一个是超龄团员转党的。我拟的名单经陈立夫、徐恩曾同意,组织部通过公布之后,三青团一见占了下风,唯恐重庆市团干事长陈介生和汪观之不能当选,便把水搅浑,唆使警察局局长徐中齐出来竞选。如果竞选人具备代表身份能在场内活动,也可与人交换选票,陈、汪当选把握较大,但警察总局只有一个区分部,人数不过百余人,二区党部党员有2000余人之多,徐中齐根本无法当选代表。二区委员是贺洪兴,徐中齐自知不敌,便要贺洪兴让他,被贺拒绝说自己是由党部指定的,要徐向市党部请求,如组织上命他退出,他无条件地选徐中齐。
在召开全区党员大会这天,徐中齐派来一个保安警察分队包围会场,贺洪兴也早有准备,把服务队叫来,双方都有武器,大有开火架势。贺洪兴去厕所解便,保警趁机抓着他押到警察局软禁起来。服务队投鼠忌器不能动武,恐伤了贺洪兴。但也抓了一个掉队的保警押到区联部。陈立夫、徐恩曾得报之后,一面告诉杨公达,一面命我同吴人初、徐鸣亚、刘野樵前往制止。我们到达现场,强行命令双方撤走,听候解决。被抓的保警暂送总队部看押,然后到国府路282号徐恩曾官邸报告经过。徐非常生气,马上电话请示陈立夫处理办法。陈立夫要大家以大局为重,和平解决。如再闹下去,总裁知道了,双方必受处分,又打电话叫徐中齐来官邸解决纠纷。
这时正是皖南事变以后国共斗争激烈之际,徐恩曾借此对徐中齐施加压力,最后由徐中齐向贺道歉,贺让徐当选,以后任何选举徐不参加。双方立即放人,我即电话通知总队部把保警放了。
为什么“CC”要控制代表?从整体上说执监委由代表产生,“CC”不能控制代表就不能控制选举后的市党部;从个人来说,市代表大会仅次于全国代表大会,这是重庆的第一次代表大会,蒋介石要亲临讲话,还要接见个别代表,借此可以抬高本人政治身份,各方岂有不拼命竞争之理?
在代表大会进行中,陈立夫亲自呈交名单,蒋介石审核后,由大会秘书处通知当晚8时在中央党部小礼堂集体召见,有代表27人,我也在其中。接见时间约一小时,蒋介石一一点名后,讲了20分钟的话,勉励大家精诚团结,“反共到底”。
市代表大会代表全部选出尚未开会之前,各色人物竞选执监委,候选人不是提名或圈定,而是自由竞选,因此只要是国民党党员,党龄在十年以上,曾任过县、特别市区执监委的都可竞选。所以诸色人物齐备,竞选方式和活动也各有不同,可以说是无奇不有,无所不用。其中最突出的一个是徐继庄,他在20世纪20年代是豫、鄂、皖、赣四省农民银行总裁,以后改为中国农民银行,与中央、中国、交通合称“中中交农”四个国家银行。徐继庄是宋子文、孔祥熙系统人物,不是“CC”派,在政治上“CC”是不会支持的。孔祥熙、宋子文因黄金储备提价舞弊案被撤去行政院院长和财政部部长职务,“CC”乘机将农民银行抓在手里。徐继庄改任储金汇业局局长,是个不折不扣的“财神”。他一时心血来潮,要想过党官的瘾。他打听到代表中有刘野樵,其人在重庆是有名人物,便登门拜访,送去许多陈纳德飞虎队由加尔各答运进的美国货,请刘代表大力支持。
刘野樵是重庆驰名的三“樵”之首,徐财神找到他正合其胃口,二人密议之后,刘野樵说:“行军打仗是粮草先行,选场战争要金钱、美食、黄色先行。老兄是明智人,不用兄弟多说。你出钱我出力,如此这般保证你马到功成,稳当第一届执行委员。”
徐继庄依照刘“军师”的办法,在市党部弄来代表名单,逐个登门拜访拉关系。他在张家花园市党部对面临时租了一幢小洋房,挂出竞选办事处牌子,雇了厨师,派来许多听差和女佣人照料,用一间屋子存放很多美国香烟、水果、点心、圆珠笔、打火机、51型派克金笔赠送代表,由他姘头李星明亲自接待。李明星见到代表在市党部报到出来,便上前握手挽到办事处休息,亲密攀谈,送上自己粉红色中英文有香味的名片之外,还有一张徐继庄的“代表先生,请投徐继庄执行委员一票”竞选名片。代表休息后用轿车分批送到上清寺汇业局顶楼餐厅进餐,席面可说是山珍海味俱全,出现了抗战时期“前方吃紧、后方紧吃”的场面。席间给每位代表又送皇后舞厅舞票十张,用轿车送去舞厅跳舞,李星明早在那里邀集一批舞女伴舞,把代表们整得迷迷糊糊的。谁知乐极生悲,出现了一场惊人之事。
李星明、伍一妃两人同是皇后舞厅舞女大班,李星明未来之前,徐继庄与伍一妃打得火热,筑金屋以藏娇,在她身上很投了点资。李星明来了以后,徐继庄迷于她的美色,便与伍一妃拆伙跳了槽。这是风月场中最刺心、最忌讳的事。李星明一身珠光宝气不可一世的态度,伍一妃早已按捺不住,今又见李星明如此招摇到眼前来,醋海兴波,恨之入骨,怒从心上起,于是她找到自己的后台保警大队副大队长兼中队长的曾澄武。此人是徐中齐的外务能手,很替上司办了些私事,不但仗势在警局一手遮天,在重庆社会上也是横行霸道、无恶不作的凶徒。见伍一妃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便说:“你哭啥子?待我收拾这娼妇给你看就是了。”
徐继庄的竞选阵势来得很猛,我得知后有些心悬,便将情况告诉了原执委龙文治、吴人初、吴茂荪、骆季常、朱亦愚、徐鸣亚等人,一同去见陈立夫和徐恩曾,报告此事。陈、徐二人问我:“组训处原拟名单是经过组织部和中央秘书长吴铁城同意的,并抄送侍从室二处备案,你有把握没有?如何对付?”我回答说:“不错,有把握。这正是检验我们同志党性的最好时刻。我建议由市党部召集一次餐会,请二位先生讲一次话鼓励鼓励。”陈立夫表示同意,并告诉杨公达,用陈立夫、徐恩曾、杨公达名义发请柬,在曾家岩老奎顺餐厅会餐。是日,“CC”代表全部到齐,首先由陈立夫讲话:“希望大家坚定党性,坚持原则,服从组织,严守纪律。事关我们成败,大家务必同心协力。”我向陈、徐二人建议:“不论徐继庄也好,其他竞选人也好,我们代表的原则是有请必到,送礼照收,投票时遵从组织命令,不能误大事,违反纪律者给予处分。”我还建议今天会后就不再办席桌,全体人员都去汇业局吃徐继庄,“徐财神”有的是钱,既节省了我们的开支又检验了同志。陈立夫听了笑一笑说:“席桌不办可以,个人去不去自由决定。”
就在代表大会进行到紧张阶段,一天夜里徐继庄去孔祥熙公馆未回,李星明一人躺在床上看画报时,临街窗子的玻璃哐啷几声被石头砸坏,接着投进几只装满稀粪的药罐,罐碎粪出,溅得满屋奇臭难闻。李星明惊吓得披头散发、大哭大叫,吵得四邻不安。徐继庄回来后听了李星明的哭诉,向派出所报案,派出所的人一看便知是挟恨报复,并且有后台,否则怎敢动“徐财神”?虚应一场便走了。徐继庄请邻居守密,省得小报记者知道又是一场麻烦。
李星明心里有数,对徐继庄说:“肯定是伍一妃那娼妇买人干的。”第二天一早,李星明找到徐中齐告诉事情经过,要徐中齐责成曾澄武破案,否则处分曾澄武。徐中奇说:“无凭无据,我咋好处分曾澄武?”李星明早想好一计,回答说:“处理不处理由着你,如看在往日情分上把你车子借我用三个小时。”徐中齐碍于昔日交情,便答应借车,还命两个副官同她一道。
李星明上得车,从皮包里拿出两只金戒指、两张50元美钞,塞到他二人手里说:“小意思,有劳二位帮忙,以后还有酬谢。”二人会意,心照不宣地把车子开向皇后舞厅。舞厅门外的交际经理一见是徐局长的车子,心里一乐,以为是局长亲来捧场,跑去打开车门,见下来的却是李星明,身后又跟着徐的副官,不知是咋回事。李星明进了舞厅,在显眼处坐下。
曾澄武正搂着伍一妃跳舞,一见副官,以为是顶头上司徐中齐来到,便一溜烟跑到经理室躲起来。经理哈捷三是明白人,劝曾澄武说:“老兄,你我知己弟兄,我劝你不要惹怒顶头上司。你老兄虽然替徐局长办了些事,但枕头状是十告九准的,你何苦自找麻烦?我劝你还是避一下风头好些。”曾澄武听了说:“好,我就听你老兄的话,明天去成都逛一趟回来。”
李星明在厅里耀武扬威坐了一个多钟头,还同徐中齐通了两次电话,把曾澄武搞得不寒而栗,周身是汗,伍一妃也不知溜到哪儿去了。哈捷三左劝右说好不容易把李星明送走,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怕徐中齐整治伍一妃而影响舞厅生意。
第二天曾澄武果然去了成都,不久报上登了消息:重庆保警大队副大队长兼中队长曾澄武在蓉城一家妓院与川西某袍哥大爷争风,开枪互击,曾澄武胸中两枪毙命。伍一妃未滴一点泪,李星明、徐继庄二人痛快了一阵子。
纸是包不住火的,李星明挨粪罐的事,终于在伍一妃口里传出,重庆几家晚报又热传了一阵子。
七天的代表大会瞬间即过,最后一天选举揭晓,“CC”大获全胜,三青团仅陈介生、汪观之二人当选,徐中齐自然也榜上有名,可是花了很多冤钱的徐继庄只得了五票,真是赔了“夫人”又折钱。后来李星明见了代表就当面说:“你们是政治骗子。”
江姐被捕实情
小说《红岩》真实、生动而形象地刻画了大批共产主义战士的形象,赢得了千千万万读者。
当然,为了让情节更加紧凑,在不违背历史真实和生活真实的原则下,将时间、地点、事件等作一些调整和虚构是允许的,是符合创作规律的。
《红岩》中写道:江姐被叛徒甫志高出卖,甫为特务带路,到华蓥山游击队联络点逮捕了江姐——作为小说而言,这无可非议。
近年来读到一些文章对江姐的生平作了阐述,谈到被捕地点时沿用了小说所写的联络点——作为历史事实,这就值得商榷了。
我与徐远举、吕世琨二人既有工作上的交往,私交也好,此二人是江姐案件的经办者,从他们那里我知道一些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