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纯的叮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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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给你一片天空(3)

我还清楚地记得,奶奶曾说当初母亲生我的时候,家里很穷,奶奶要把我扔到车站里让人捡走。是母亲,哭着不肯,硬是要亲自把我抚养成人。当时,母亲一个月工资只有三十多块,可是,母亲却把二十块钱花在我身上。想像当时的生活:爸爸得了胃病,至今仍未好,而母亲,也为此留下许多病根……母亲为我如此含辛茹苦,可得到的却是女儿的不理解和冷漠。母亲啊!我怎么才能得到你的原谅?也许是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吧!对这份伟大的母爱不知珍惜。而今,我独自在异乡求学,在经受了太多的孤独,太多的不平,太多的冷漠,太多的屈辱,再回首时,我才发觉,当初这份母爱有多么珍贵!在我生病时,在我不高兴时,在我孤独时,在我失败时,在我忧愁时……我想家!我想那温暖的港湾!想你——母亲!我好想!好想!好想重温那份母爱,好想母亲那安慰的、鼓励的、理解的眼神!我是多么希望此刻母亲就在我身边,安抚我那颗寂寞的心,给我温暖,给我支持,给我无限的慈爱啊!母亲!我好想你,好想你!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忍不住又哭了……

母亲,接受女儿迟来的忏悔吧!从今以后,我不再顶撞你,不再对你皱眉头,不再把你关在门外,不再对你不理不睬,不再对你冷漠无情。母亲!原谅女儿的过错,好不好!

母亲,女儿这次真的长大了,在女儿经历人情冷暖之后,终于理解了你的关爱。理解了:在这人世间,母爱永远是最纯、最无私、最感人、最伟大的。永远是儿女前进路上一盏不灭的灯。

“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当我耳边再次响起这首歌时,我的泪又流出来了,我对自己说:这个星期,我一定要回家!我要看望疼我的母亲,并请求她接受女儿这份迟来的忏悔。

梅珍拄着拐杖走在白茫茫的雪地里,他仿佛看见了前进途中的艰难险阻,但他的目光射出一种坚定、深邃的少年锐气,那是从未有过的一种希望之光。

薜鹏

给你一片天空

冬雪像米粉从竹筛中抖落,轻柔如纱,纷飞如燕,捎给人们一种舒畅惬意的感觉。人们都说雪花是净化灵魂的精灵,都喜欢冬天,然而梅珍一点也不喜欢冬天,他恨透了冬天。

清晨,一缕温柔的阳光照在梅珍的脸上,梅珍眯着眼睛,望见窗外已是白雪皑皑,心中顿时涌起一种夹杂着喜悦和酸楚的感觉。梅珍目光呆滞地望着湖蓝色的天花板,他的嘴角掠过一丝苦笑,他想今天是他十六岁的生日了,想起了父亲慈爱温暖的目光,想起了疼他爱他的母亲,想起了儿时纯真快乐的日子……两行湿热的东西顺着眼角淌了下来,一股干涩的苦味灌注了他的心田。梅珍又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腿,便想自己要是一朵雪花该多好,轻盈地飘落,不去经历命运的捉弄,也不用体味失去亲情后的苦痛。

早晨出来,风舞雪飞,空气中闪着许多冰冷的银屑。脚下的雪已被车辆压得又硬又滑了。梅珍拄着拐杖蹒跚地走向学校,他只穿了一双很薄的布鞋,脚冻得有些麻木了。横穿马路的时候,随着一阵尖利的汽笛声飞驰而过,梅珍的拐杖轻轻地滑了一下,他便重重地摔倒了,趴在雪里。梅珍感到脸上一阵丝丝拉拉的疼痛,他的鼻腔中有一股粘稠的液体流了下来,雪地里绽开了一朵朵红艳艳的花瓣。梅珍仰起头,吸溜了两下鼻子。行人都注意到了发生的一切,但没有一个人走过来帮助这个趴在雪地里的男孩,有人只是迅速地回头望,就默然地继续赶路了,有人像欣赏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乐呵呵地望着梅珍,有人竟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告诉同伴:“你看那个小瘸子摔倒了。”梅珍没心思注意这些,他只是想快些站起来,他缓慢地抓过拐杖,用胳膊吃力地夹住一支,努力地把身体向上移,但是他摔倒了。梅珍痛苦地垂下头,激愤的情绪在他的内心蔓延。

“我能帮助你吗?”一串很清甜很温柔的声音传过来,梅珍惊愕地抬起头,看见一只白皙而美丽的手伸在自己的面前。

“用不着你管!”梅珍恶狠狠地说,并用镇定而复杂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孩,眼中的冷漠与讨厌一点都不令人同情。

眼前这个很高雅很美丽的女孩,扎着两根小辫子,穿着一身淡蓝色的牛仔装,很纯朴的样子,深潭似的眸子折射出一种坦诚而善良的光,眉宇间透出一股青春的朝气。

女孩听到梅珍的话时,愣了一下,嘴角漾起的酒窝也凝固了,但随即她又惊恐地喊道:“你的鼻子还在流血!”女孩迅速地蹲下身来,掏出手绢去擦梅珍鼻下的血迹,且柔声命令道:“把头仰起来。”也不管梅珍愿不愿意。

止住了鼻血,梅珍听到女孩说:“我扶你起来吧。”“谢谢,我自己能行。”梅珍固执地说。

“没关系的,让我帮助你好吗?”女孩恳求道。”我能行。”梅珍坚决地说。

女孩想了一下说:“那……好吧,我相信你一定能站起来。”女孩把拐杖轻轻地递给梅珍,然后用一双灼热的眸子望着梅珍,梅珍觉得那清亮的眸子里盈满了关怀与鼓励,心里莫名地生出一份感动。

梅珍的周身似着了火一样燃烧起来,他的血液沸腾了,心中升腾起一种坚强的信念。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顿觉心中万丈光芒。他终于拄着双拐站了起来!梅珍笑了,女孩的脸上也挂着欣慰和赞赏的笑。那笑天真烂漫。”我叫米兰,很高兴认识你,你是坚强的男孩。”女孩爽朗地说,露出一排颇具特色的小白牙。

梅珍的脸一下子红了,他已经很久没听到赞扬他的话了,他的心里暖暖的,甜丝丝的,忧郁的心情也被女孩的大方晴朗感染了,如天空般湛蓝、清澈。

女孩顽皮地说:“你刚才看我的眼神,像风一样寒冷,我觉得你眼中藏着许多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梅珍的心猛地一颤,面对这个敏感、真诚而又充满爱心的女孩,梅珍忽然产生了想把一切都告诉她的冲动,他已经把女孩当成了朋友。梅珍凝望着单纯而明朗的天空,坠入了最深邃的冥想:“我十三岁的那年冬天,母亲拎着皮箱毅然地走了,父亲也重新拥有了一个温馨浪漫的家,而我就成了这棵悲剧之树上结出的苦果,我只能和奶奶生活在一起,过着清苦而孤寂的生活。我受不了别人用挑剔的目光看着我的腿,更受不了别人对我的嘲笑和歧视,我找不到自己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女孩一直垂着眼皮,听得很仔细,梅珍的话深深地触动着她的心,她很激动:“我很同情你过早地饱尝了人间的酸苦,但是你应该坦然地面对生活赋予你的一切,记住你还拥有你自己,还拥有火红的青春,这便是最宝贵的财富!用它去实现你生命的价值,谱写人生的辉煌吧!记住:日子每天都是新的,真正的快乐要靠自己去创造,重要的是拥有一种快乐的心情和永远向上的精神。珍惜自己吧!热爱生活吧!它会让你忘了心中的痛……”女孩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话讲得如此流畅,微言大义。

梅珍的喉管被心中激起的强烈感情堵住了,他哽咽着说:“谢谢你,你给了我片天空。”梅珍的眼眶湿了,他知道自己已经走出了心情上的雨天,他要去重塑一个崭新的自我,要走向那片最美的天空。

和女孩分别的时候,梅珍勇敢地伸出了手,生平第一次紧握了一个陌生女孩的手。

梅珍上学要迟到了,但他不在乎。他觉得心里好快乐,好充实。梅珍拄着拐杖走在白茫茫的雪地里,他仿佛看见了前进途中的艰难险阻,但他的目光射出一种坚定、深邃的少年锐气,那是从未有过的一种希望之光。

梅珍默念道:“祝福你。”  祝福谁?祝福一个在梅珍跌倒时帮助他,爱护他,聆听他,鼓励他的陌生女孩。

文娟的离去让我第一次庆幸自己的命运,我刹那问醒悟自己曾经历的不快与不公是多么的虚假与微不足道。

薜鹏

心债

文娟走向天空的时候,正是好看的丁香开满花坛的季节。看见许多有着鲜活可爱的笑脸的女孩如一只只快活轻盈的小鸟般在校园中穿梭笑闹,我的心一阵一阵紧紧地缩着,我怎么也不愿意相信,在如此祥和的背景下,一朵本该怒放的生命之花却已悄然凋落。

我接到文娟妹妹艳娟的来信是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暖洋洋的氛围容易让人联想起青春美好的日子,但那个下午,我的心却一次一次感到沉重与忧伤。在信中,女孩诉说着失去姐姐后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无可奈何的哀愁,女孩说自己一定要替姐姐圆大学梦,女孩还一遍一遍地表达着对我的谢意,说我曾为文娟带去了许多的快乐和安慰。可我的心却在挣扎,对文娟我真的付出过尽心尽意的关照与善意吗?

心底里那股细细涓涓的回忆之流被渐渐地唤醒。

我念高一那一年,因为一篇散文的发表,收到了文娟真挚的纯洁的长信,那时候文娟正因病情严重而休学,在家静养。文娟的字体隽秀,文笔也很美。文娟说她想念课堂,是我的文章让她在彷徨中坚定了继续求学的信念。我很欣赏文娟透着童话般光芒的勇敢和美好的心灵,也为自己的文字能为别人带去温暖而感到快乐。

文娟给我讲起的最让我难以忘怀的一段是:她被病魔纠缠得面容憔悴,身体孱弱,有时会因疼痛而发出惊悸的哭声。这时一旁洗衣的母亲总是跟着默默地垂泪,并且安慰文娟:“这学咱们不上了,咱娘俩儿永远在一起,只要好好生活下去就好了。”这样朴素的句子,逼得我眼眶忍不住一阵阵酸涩。

我知道文娟需要精神上的抵抗力,在回信中我鼓励她:“人可以抱怨上帝何以要降诸多苦难给这人间,人也可以为消灭种种苦难而奋斗,并为此享有崇高与骄傲,关键在于你的人生态度以及由此达到的人生境界。”我还将自己编印的报纸寄给文娟。

过了很久,文娟才回信,她快乐地告诉我她的病情已有所好转,已经回到原校试读了。”谢谢你让我的心灵充满了无畏的信念,我绝不会向命运低头的。”这是我的安慰,我沉浸在为别人创造温暖感觉的满足之中。

我和文娟断断续续地保持着通信。文娟是个宽容的女孩,很能体谅人,在我们有限的几次通信中,她从未要求过我及时回信,只叮咛我要用心学习。下一个春天,围困着我的课业愈加繁重,我想反正文娟已回到了课堂,病情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就心安理得地放弃了和她通信的最后机会。如今想来,内疚和悔意如猛兽的利爪般狠狠地撕扯着我的心灵,使我的情感不能回复安祥。

文娟终于没能再写信给我,我也没能长久地承担起对文娟的牵挂。忙碌的岁月竟让我淡忘了那个心灵疼痛,特别需要关照的女孩。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如此冷漠,麻木。只有在文娟悄然走向另一个世界之后,文娟命运的残酷和性格的坚韧才在我的心中渗透得愈加明晰而深刻,我才感到痛至骨髓的含意。我原本是可以让文娟的生命更多些欣悦与美丽的,而我却在青春岁月里欠下了一笔永远无法偿还的心债。文娟的离去让我第一次庆幸自己的命运,我刹那间醒悟自己曾经历的不快与不公是多么的虚假与微不足道。生活不如我们想象中的那般完美,但正是因为人生有种种不足与缺憾,才需要我们不断地去提升和创造。无论如何,生命都是值得我们去尊重,去珍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