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生活极具开放性和包容性,因此富人和穷人都能够在其中找到一席安身托命之地。富人腰缠万贯,声色犬马,固然如鱼得水;穷人囊中羞涩,衣食住行,也可勉强维持。中国至今未形成中产阶级的气候,那么像我这种除了薪水之外,尚有若干稿酬的文人,虽说经济状况比普通工人和机关干部稍好一些,但根本不可能跻入富人之列,是算不上潇洒一族的。
眼下,物价就像钱塘江的潮水一般,尽管人们的工资逐年递增,但感觉这并非水涨船高,而是“多收了三五斗”,心中愈发惴惴不安。先前,我最大的业余爱好是逛书店,每月总要作一笔自以为非常值得的投资。现在,书价不菲,让人欲购之际颇费踌躇。我就只能用“书多成灾”来聊以解嘲。一个向来感情专一的读书人由于孔方兄作梗而与书籍日渐疏离,这肯定令我怏然不悦。
我僻住于北城,但每日仍要听几回鞭炮,吃半两灰尘。有时,因购物和办事不得不去市中心,就要在公交站冲锋陷阵,磕磕绊绊中,不是骂人,就是挨人骂,心中憋满一腔鸟气,看谁都不顺眼。我想,即便是深山古寺中的高僧若来这座城市中受几日扎扎实实的折腾,怕莫也会佛性大减,怒气横生的。人们已缺少最起码的耐心,彼此以冷眼相向,以恶语相侵,早就习以为常,这种伤害就如同有毒的空气一样布满我们的周围,随时随地都可能扼杀我们的心情。
城市乃是藏垢纳污之地,且不论别的,仅仅是那些小偷,就令人防不胜防。据一份抽样调查报告讲,城市居民中只有11%的人从未有过遭窃被偷的经历,其他人则是程度轻重不一的受害者。社会治安状况越来越差,有的小区中,连楼道的铁栏杆都会被偷走,有的贼已向入室抢劫的方向转移,既敢夺财,还敢放血。在五年时间内,我先后被盗走三部自行车,报案完全无用,警察对这类失窃案已无动于衷,漠不关心了。
如今,人们的安全感已脆薄如纸。我们只要稍加留心,就会发觉不少人身上揣着各种足以致命的利刃,他们带刀防身,自然胆气非同寻常,往往一言不合,一气不平,就短兵相接,血肉横飞,若在公共场合,还可能酿成池鱼之殃。我们出门在外,经常会提心吊胆,路见不平,也没有空手接刃的本事。在城市中,见义勇为的人已越来越少,明哲保身的人则越来越多。
白居易初到长安,诗名未立,他去拜望傲劲十足的大名人顾况。顾况一见名刺,当即乐了,他说:“米价方贵,居亦弗易。”这是拿白居易的名字打趣。嗣后,他读完白居易的诗稿,又忍不住击节称奇,认定他有过人的才华,长安会有他的安身立命之地。
我们缺乏白居易的才华,但现代都市的消费昂贵一点也不逊色于唐代的长安,居大不易的状况将随着房价的飞涨,更加凸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