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能感觉到的是,思考中的美国人又必须承认的是,这块有着文明、智慧、道义的深厚源泉的土地上有着数不清的优点,而这些优点都是我们从英国带来的?美国人的父辈是培根、牛顿和洛克的同胞,哪一个美国人又不为此自豪?谁不知道,当大英帝国的心脏里每一次文明自由的律动,都在我们祖先的胸膛温暖而丰盈地跳动时,使为自由而斗争的事业在此存在的理智、坚定和尊贵,仍能不断地从英国崇尚自由的朋友那里得到鼓励和支持?谁又能忘记,当信徒们漂洋过海来到美国时,英国虔诚的教徒们祈祷着,从各自所在的每个角落追随而来,而他们刺痛的双眼紧张地凝视,直到希望之星升起在西边的天空?谁又能忘却,在那些多事之秋,当年轻的共和国脱离英国皇权的控制,在我们严阵以待的整个大陆,我们听到的最洪亮的主张美国权利的声音,莫过于伯克、查塔姆在英国议会室内,在英国王室眼皮底下的呼吁?是的,对我来说,我可以老实讲,在生我养我的土地背后,我感觉到了来自父辈身上的一种亲切感和敬重感。我从自己祖国那里获得的荣耀,使我对自己的出生之地充满崇敬之情。触摸到英国的土地,我觉得自己正在回归,就像一个后人回到老家,回到年迈体弱的双亲居住的地方。我承认这种伟大的国家之间亲缘关系的存在。大洋彼岸我母语的声音,在我的耳中是一首乐曲,远胜于温软的意大利语或威严的西班牙语的最丰富表现力。我现在站立的这块土地,并没有排斥外来者,我身边的风俗、习惯和制度,始终在我成长的过程中伴随。我快乐地审视着一千个场景,对这些场景的熟悉得益于历史学家和诗人的传播;这些历史学家和诗人的名字总是与美英两国最早的渊源密不可分。我满怀崇敬之情徜徉在追寻苦难父辈足迹的土地上,他们这块迷人的出生地让我心驰神往。在我看来,这是一块崇高的,对了,应该说是神圣的土地;它能勾起我们对伟大、美好的事物,对争取自由的先驱和烈士们,对为坚持真理而遭到放逐的勇士们的许多回忆,而更能让我们想起的是,西方这块充满希望的土地是怎样得来的。
我并不是英国的拥趸,这句话其实我不必说。她的富饶没有让我晕眩,她的权力没有让人吓倒。在我看来,君权、教位、王冠(代之以星星、勋章和蓝绶带)对于追求崇高事业的伟人来说都不算什么。我对英国的仰慕之情,也并非被她从欧洲各战场云集的陆军,被她在海面上遮天蔽日的海军,以及她延伸到最远东方的帝权所唤醒。恰恰是由于这些,以及他们由于长期血腥战争而付出的、以愧疚和鲜血形式表现出来的代价,使任何崇尚自由的朋友都不会怀着毫无二心的情感向她致敬。但是,她仍然是自由准则的摇篮和避难所,尽管自由在那里经常受到迫害,是宗教自由的接受之地,尽管她经历过的斗争比这些更加珍贵;她埋葬着那些对所有讲英语的人表示敬重的人;她是我们父辈的出生之地,是清教徒的故乡。正是因为这些,我对英国热爱和崇敬。我为自己喜欢意大利和希腊而羞愧,但我并没有觉得那些土地像英国一样。作为一个美国人,我觉得长期追随休谟和维吉尔的足迹,以及不带感情色彩地追随更近的、更有印象的莎士比亚和米尔顿的足迹,都是一种退化和忘恩。我觉得,如果一个人没有将另一个埋葬了自己先辈的故国融化在心中,那么他们对那片故土的爱肯定会带有一丝凉意。
16.邦克山之战。独立战争于1775年爆发时,马萨诸塞州的波士顿市还由英国军队掌管。美国人在列克星敦战役结束之后,组建了一支军队围攻波士顿。6月的一个晚上,几百名美国士兵被派去占领波士顿附近的一个山头,从这个山头上面,很容易向城里发射加农炮炮弹,并且炸沉港口的英国战船。战士们趁着黑夜悄悄来到了山上,并匆匆建成一道防御工事。天亮的时候,英军将领们看到了山头上的美军,于是派出人数众多的部队,企图将美军赶走。英军士兵在山脚下列队,然后舞着国旗、敲着战鼓向山上行进。美军一直等到敌人非常近的时候,然后突然集中猛烈的火力,一下子就把英军的队形打乱,将其狼狈不堪地击退至山下。英军再次重整旗鼓,向山上猛攻,但却第二次被击退。然而,当他们第三次前进时,美军却由于弹药已尽,只能撤退。于是英军占领了山头。
17.但是这次战役证明,美国人民能打仗,尽管英国官员不屑地对这一事实矢口否认。英国军队经历过的战役中,很少有哪一次像这场战役一样血腥。他们的力量损失达1/3,其中或死或伤。邦克山之战是英军的一次胜利,但是美国人民永远不会忘记当天作战的那些士兵们的英勇气概,他们让乔治国王的士兵们懂得:殖民地居民豁出去了。
18.丹尼尔·韦伯斯特和邦克山纪念碑。丹尼尔·韦伯斯特1782年出生于新罕布什尔。他毕业于达特茅斯学院,后来成为一名律师,并在政坛升到很高的职位。他担任来自马萨诸塞州的美国参议员多年,并两度出任国务卿。他是我们历史上最伟大的法定律师和演讲家之一。
19.为了纪念这次战役,人们在美国军队完成主要防御任务地带处的小山上矗立起一座花岗石纪念碑。这座方尖塔形碑便是著名的邦克山纪念碑。
20.在邦克山战役15周年的1825年6月17日,纪念碑开始奠基,同时举行了庄严隆重的仪式。美国最著名的演讲家之一丹尼尔·韦伯斯特在仪式上发表了演讲。为了向这一时刻表示敬意,人们召集了这次战役中的一小群幸存者前来见证,他们此时全都年事已高。韦伯斯特在演讲中将主题针对着他们,其讲话内容如下:
“可敬的人们!你们是从更早的一代来到我们中间的。苍天慷慨地延长了你们的寿命,让你们能够目睹这个快乐的日子。此时此刻,你们所在的地方,也是你们50年前和兄弟同胞们为捍卫你们的祖国而并肩站立的地方。看看时过境迁到了什么程度!其实,你们头顶上的天还是同一片蓝天,你们脚底下涌动的海还是同一个海洋,但是所有其他的一切发生了多大变化!现在,你已经听不到敌人的炮火怒吼,看不到烟与火搅在一块,从查尔斯顿(Charlestown,最早是马萨诸塞州东部的一个城市,后来成为波士顿的一部分。1775年6月17日,邦克山战役在这里的布利兹山展开激战。译者注)腾空而起。地面到处是尸体和奄奄一息的伤兵;炮火猛烈之极;我们总能成功地击退敌人的反复进攻;所有勇敢的男子汉全都动员起来,数次殊死顽抗;上千勇士径直无畏地敞开胸膛,毫不犹豫地直面战争和死亡可能带来的任何危险:所有这些你们都曾经目睹,但是这些场景你们再也不会看到了。处处洋溢着和平。远处都市中的高楼大厦、尖塔和屋顶,你们那时看到的景象是,里面到处都是痛苦而恐惧的妇女们、孩子们、同胞们,他们怀着难以言状的情绪,期待着战斗早日结束;而今天呈现在你们面前的则是,住在那里的人们个个快乐,他们全都走出家门,欢迎你们、问候你们,一起度过一个共同的重要节日。再看看远处那些自豪的舰船,它们个个停放有序,得体地躺在邦克山山脚,而那些看似幸福地依偎在它们身旁的,不再是让你们厌恶的战争工具,而是捍卫你们祖国名声和安全的强大手段。处处洋溢着和平,是上帝将这幅场景呈现在你们面前,让你们在长眠于九泉之前,看到祖国的幸福安康。上帝让你们注视和分享你们为国奋斗而获得的奖赏,而他又允许我们,允许你们的后辈和同胞,与你们在这里相聚,以当前一代的名义,以你们祖国的名义,以自由的名义,向你们致敬!
“不过遗憾的是,你们并没有在此聚齐!时间和刀剑使你们这一代人越来越少。普雷斯科特、普特南、斯塔克、布鲁克斯、里德、波米罗伊、布里奇!我们的双眼徒劳地在这支不完整的队伍中寻找着你们。你们前去与你们父辈相聚,对你的祖国,只活在她欣慰的记忆中,你们是我们的楷模。但是,请让我们不要为你们没有健康长寿而太过悲伤。至少你们活到了足以知道你们的任务已经光荣而成功地完成的那一天。你们活着看到了祖国实现独立,活着做到了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在自由之光的照耀下,你们看到了和平之光的升起,就像‘正午时分又升起一轮黎明的曙光??’
而在你们紧闭的双眼之上,天空再无阴云。”
21.帕特里克·亨利的著名演讲。在美国革命战争伊始那些激动人心的日子里,弗吉尼亚人民选举了一些代表,开会讨论这块古老的殖民地此时最应该干什么。1775年3月,就在独立战争的列克星敦战役打响前的几个星期,这次会议上的一场辩论激烈进行。看上去这次会议不大可能就采取某种明确行动达成共识。这种场面点燃了帕特里克·亨利的激情,他提出了弗吉尼亚这块殖民地应当立即做好战争准备的决议。
22.帕特里克·亨利1736年出生于弗吉尼亚,父亲是苏格兰人。虽然接受的教育非常少,但他在仅经过6个星期的准备之后,就开始进入律师行业。不过,他的口才天赋非同寻常,在那次大会上阐述自己的动议时,他下面的这番演讲曾让听众们激动不已。当时在场者曾有人说,当时亨利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现场鸦雀无声。演讲的效果让人太沉迷了。在经过片刻因回味而导致的沉寂之后,有几个人从座位上站起来。他们大喊着,武装起来!他们的双唇似乎在颤抖,双眼似乎在发光。他们已经等不及演讲结束了。他们的情绪已经被点燃,迫不及待地要行动。”
23.这便是那篇著名的演讲,那篇被一代又一代学生们反复诵读的演讲:
议长先生:对希望抱有幻觉是人的天性。我们总喜欢闭起眼睛不愿正视痛苦的现实,去倾听海妖惑人的歌声(Siren,海上女妖塞壬。海妖为半人半鸟,经常用歌声诱惑过路的航海者而使航船触礁毁灭。译者注),直到她将我们化作禽兽。在为自由而进行的伟大而艰辛的斗争中,这难道是明智者必须做的么?难道我们任由自己成为那种对自我救赎这种休戚相关的事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的人吗?就我来说,无论精神上可能付出多么痛苦的代价,我都愿意了解全部事实真相,了解最糟糕的事态,并为之做好充分准备!
我只有一盏指路明灯,那就是经验之灯。除了过去的经验,我没有任何其他方法可以判断未来。而依据过去的经验,我倒希望知道,过去10年英国政府的所作所为,凭什么足以使那些绅士们有理由满怀希望,凭什么可以取悦和慰藉他们自己和英国议会?难道就是最近接受我们请愿时的那种狡诈的微笑?不要相信这种微笑,先生,事实将证明那是你们脚边的陷阱!不要因为别人的一个亲吻就为是否背叛而苦恼!请你们自问,接受我们请愿时的和气亲善和遍布我们海陆疆域的大规模备战如何能够相称?难道出于对我们的爱护与和解,就必须动用战舰和军队吗?难道我们自己流露过不想和解的意愿,以至于为了博回我们的爱戴,而必须诉诸武力吗?
我们不要再欺骗自己了,先生。这些都是战争和征服的工具,是国王采取的最后论辩手段。我要请问先生们,这些战争部署如果不是为了迫使我们就范,那又意味着什么?哪位先生能够指出其另外的动机?难道在世界的这一角,还有别的敌人值得大不列颠如此兴师动众,集结庞大的海陆军力量?不,先生们,她没有任何敌人了。一切都针对着我们,而不是针对别人。他们是派来给我们套紧那条由英国政府长期以来铸就的锁链的。我们应该拿什么进行抵抗呢?我们还靠辩论吗?先生,过去10年我们一直都在尝试着辩论。难道还有什么新的御敌之策?没有了。我们已经从各个方面考虑了各种可行性,但是一切却都是徒劳。
难道我们还要苦苦哀告,卑躬乞求吗?难道我们还有什么更好的策略没有使用过吗?我求求您,先生,我们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先生,为了避免这场即将来临的暴风雨,我们凡是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我们请愿过,抗议过,恳求过,也曾俯伏在宝座前请求英王制止内阁和议会的暴虐行径。然而,请愿受到蔑视,抗议招致更多的镇压和羞辱,恳求被置之不理,我们被轻蔑地从宝座前一脚踢开。
所有这一切都说明,和平与和解只是一厢情愿的非分之想,再也无法寄托什么希望了。如果我们想获得自由,如果我们真想维护长期为之奋斗的宝贵权利以令其不受侵犯,如果我们不愿卑怯地放弃长期开展而又保证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崇高斗争,我们就必须战斗!我再重复一遍,我们必须战斗!我们的唯一出路就是拿起武器,求助于万军之王!
议长先生,他们说我们力量弱小,无法与如此强大的对手相抗衡,然而,什么时候我们才算强大?是下周,是明年,还是要等到我们完全解除武装、家家户户都驻扎英兵的时候?难道优柔寡断、无所事事就能积蓄力量吗?难道高枕而卧、想入非非、坐待敌人捆住我们的手脚就是彻敌良策?议长先生,要是我们妥善地发挥自然之神赋予的各种能力,我们就不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