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字印记传奇
一
雾烟山下的杨大岗村,这两天热闹极了,但见山南海北的人来来往往,携刀带剑的江湖人士多如牛毛。不久前,抗金英雄杨再兴战死在小商河,他弟弟杨小兴也在那一战中下落不明。各路江湖豪杰闻讯纷纷向雾烟山扑来。他们的目的就是杨家独门秘籍“风雷十二煞”,可是他们都失望了,全村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杨家后人的下落。
在这数不清的江湖豪杰中,人数最多的当数八方堂的人了。八方堂其实是大金国的走狗,堂主西门不孤更是一个欺兄霸嫂的绝世枭雄。杨再兴的死可以说和他有直接的关系,杨再兴临上小商河前,他派人偷偷地给杨再兴喝下了慢性散功药,这才使得杨再兴在小商河前力气不继,被金兵射杀。八方堂人多势众,消息灵通。早已打探出杨大岗村的族长杨安就是杨再兴的管家,要打听杨再兴妻子儿女的下落,须从杨安身上着手。
于是,他们派左护法铁头陀把杨安抓了起来,可任凭铁头陀怎样的威逼利诱,杨安都不为所动,一句一个不知道。这可把铁头陀气坏了,他把杨安绑到马后边,要活活地拖死他。
铁头陀打马跑了三里多地,突然停住了。只见道路中间站着一个头戴毡笠,断腿缺臂的怪老人。他看了看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杨安,双目中似要喷出火来,盯着铁头陀说:“畜生!你是个没人性的畜生,对一个不会武功的老人,竟然下得了这般毒手,快给我把人放了。”铁头陀觉得他的目光象利刃一般,一股凉意直透心底。但他也是长年在江湖上打滚的汉子,怎能凭怪人一句话就缴械投降呢。他从身后拔出长剑,鬼嚎一声就冲怪老人刺去。怪老人侧身一让,顺手一掌印在铁头陀的脑袋上,这个能生裂石头的铁头,竟然受不了老人一掌,脑袋瓜象西瓜瓢一样开了瓤。怪老人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走向杨安,仿佛早已知道结果一般。可怜的杨安已被快马拖得不成人形,喉间仅有一丝气在。
怪老人见杨安气悬一丝,生命垂危,急忙伸手封住了他的穴位,阻止血气流失。杨安慢慢地睁开双眼,有气无力地说:“多谢相救,不知您是谁?”“我叫独行侠,是杨再兴的朋友。”“您说是少爷的朋友,有什么证据?”独行侠说:“证据?没有。可是,我说的话都是真话。”杨安心中明白:这些天来,为了寻找“风雷十二煞”神功秘笈,来欺骗他的人太多了:明察暗访,旁敲侧击,威逼利诱,重金收买,甚至连美人计都派上了用场。可杨安人老心不傻,他才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呢!也许这次先害他后救他,又是一套骗他上钩的连环计。想到此,杨安苦笑着对独行侠说:”谢谢您救了我这条老命!可是,我什么也不知道,您别煞费苦心了。”听罢此言,独行侠真的有点急了,他心急如焚地说:“杨安,我说什么才能使你相信呢?我的的确确是杨再兴的朋友!我是诚心诚意来帮助他的亲人脱离危险的。你这么吱吱唔唔地拖下去,是要耽误大事的!”杨安说:“我知道!可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呀!我如果说错了一句话,那就成了断送忠良之后的千古罪人。我死何足惜,可忠良之后不能绝呀!”“我知道,你的想法是正确的,可你应该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呀!”“不,我不相信。自称好人的人,没有一个是好人。您既然自称是少爷的朋友,又和他相处过,难道您会不知道他有那些特征,或者标志什么的?”一句话提醒了独行侠,他用手一拍脑门说:杨再兴的左耳后有颗朱红色的‘木’字印记。”“这就对了,这就对了!”“杨安吃力地笑出声来:“您没有骗我!您真是少爷的朋友。快,快带我到雾烟山下的白云观,我快不行了,支撑不了多久啦。”独行侠看看杨安的脸色,的确一时不如一时,便急忙用一只手把他扛起来,朝雾烟山跑去。
到了白云观,独行侠把杨安放在台阶上。看他那副已是出气多,回气少,生命垂危的样子,独行侠急忙运起内功,将自己体内的真气输给了杨安一成。眼见得杨安的脸上又泛起了一丝红晕,气息又恢复了常态,便对着里边大声叫喊道:“有人吗?观里的人请出来一下!”观门开处,白发苍苍的慧聪老尼从里边走了出来,见了杨安的模样,吓了一跳,她失声地惊叫道:“啊!这位不是杨安老施主吗?他怎么被弄成这个样子?”杨安也认出了慧聪,他双唇瑟瑟地颤抖着,声音微弱地说:“快叫……少奶奶,出来……见见我。”慧聪转身回到观内,少时,一个三十来岁的靓丽女子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来到杨安身边,这个女子正是杨再兴的妻子焦玉凤,小孩子是杨再兴的独子杨济周。她走到杨安身边,声泪俱下地说:“杨安,都是我们母子连累了你!你要挺住。我这就去给你请最好的郎中!”“别!别麻烦了,我……已经不行了!这位大侠,是……是少爷的朋友。”焦玉凤看了独行侠一眼,又朝着杨安点了点头。“他……他知道,”杨安断断续续地说:“他知道‘木’字印记……你要相信……他”。杨安话没说完,脑袋向下一歪,两只胳膊软绵绵地耷拉下来,归天而去。
见杨安撒手西归,焦玉凤悲痛欲绝,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唰唰地往下掉。独行侠从怀中掏出一袋银子,递给慧聪,让她将杨安的遗体好好安葬,再给这位忠心耿耿的老仆人多做几天法事。慧聪点头答应了。独行侠就带着焦玉凤母子离开了这个危险之地。
二
独行侠带着焦玉凤母子来到一座云遮雾罩、林茂草密的大山。他说这山叫鹰嘴崖,他就住在悬崖下的山谷中。
刚刚来到悬崖边,独行侠突然变了脸,他伸手点了焦玉凤的穴道,又狞笑着从她身上搜出《风雷十二煞》神功秘籍。小济周见状一愣,顿时明白过来,这个怪老头也是个抢夺神功秘籍的大坏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该怎么办,独行侠已一把抓住他,把一颗红色药丸塞到了他嘴里。杨济周趁机狠狠地咬住了独行侠的手指头,独行侠痛得大叫起来。手中的书也落在了地上,杨济周趁机拾了起来,还没等他站起身,恼羞成怒的独行侠已一掌拍了过来。强劲的掌风把小济周推到了悬崖下。
小济周惨叫一声,身子似陨星一般朝悬崖下坠落。小济周吓得紧闭双眼,只觉耳旁呼呼生风,快到谷底时,他突觉下降的身体被什么东西阻了一阻,速度变慢了,跌到谷底时,也没有伤着骨头,因为谷底铺着一尺多厚的烂草腐叶。
过了许久,杨济周那颗几乎跳出胸膛的心,才慢慢地恢复了平静。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睁开眼睛,望着看不到顶的悬崖峭壁,咬牙切齿地骂道:“独行侠,你个大坏蛋,你等着,终有一天,我要杀了你,为母亲报仇。”
当务之急,就是寻找出谷的路,可小济周转了一大圈,却发现这竟是个圆形的死谷,四面全是高山,唯一的出路,就是他跌下来的那个悬崖,可是凭他的本事,根本就上不去。杨济周绝望了,由于极度疲劳,加上精神崩溃,小济周昏昏睡去。睡梦中,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在翻江倒海般滚动,胸中难受得似有一团火在烧,浑身上下象充满气的布袋一样。糟了!独行侠给他吃的毒药发作了。杨济周发疯般地满谷乱跑,遇到什么东西挡路就顺手给它一掌,直到折腾得筋疲力尽,浑身无力才又沉沉睡去。
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他才醒过来,只觉得肚子在咕噜噜地叫。杨济周站起身,仔细一打亮,才发现这个山谷竟然十分美丽,鲜花盛开,野果遍地,飞禽走兽时常出没,更妙的是山谷正中,还有一个冒着热气的温泉。杨济周高兴起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这里有吃有喝的,是个练功的好地方。这时,他看见一只野兔从林中跑出来,孩子顽皮的心性顿时起来了,撒腿就去追,没想到,速度竟然快得很,一下子就把野兔抓到了手中。杨济周愣住了,没想到自己的轻功这么厉害,难道吃了独行侠的毒药,没被毒死,反而因祸得福了?要不然自己的功力怎么一下子提高这么多?杨济周想不通,只好这样解释了。这时,他突然发现杨家祖传的《风雷十二煞》武功秘籍就在身前不远,急忙过去拾了起来。
从此,杨济周就发愤图强在谷中苦练武功,他要打败西门不孤,为父报仇,他要打败独行侠,为母血恨。
三
五年后,杨济周终于练成了盖世神功,爬上了悬崖。这天,杨济周刚走到通往家乡的官道上,眼看离家不远,儿时趣事在脑海闪过,不由得想出了神。冷不妨后背上重重地挨了一鞭。回头看时,却见身后有一匹枣红马,马上坐个年方二八、貌若天仙的女子。此时她正杏眼圆睁,怒视着杨济周。她是八方堂堂主西门不孤的独生爱女西门青云。因为从小被娇生惯养,养成了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坏脾气,做事我行我素,刁蛮任性。
今天风和日丽,春意融融,西门青云心中高兴,便骑着快马,一路向南游春耍玩。正跑得提劲,冷不防一位毛头小伙子愣着头站在了路中间,不给她让道。她急忙勒住马,扬鞭就抽。
杨济周平白无故地挨了一鞭子,心中恼火,便说:“这么宽的道,你又不是绕不过去!干嘛这么刁蛮?抬手就打人。”
西门青云见杨济周不仅不让道,还骂她刁蛮,随手又举起鞭子,正要朝杨济周打过去,低头仔细一看,吃了一惊。她生平从没见过这么英俊潇洒的小伙子!浓眉大眼,面如敷粉。三分怒带七分威,一副从容不迫,处变不惊的英雄气概。西门青云顿时对杨济周产生了三分爱惜之意。鞭子已经高高举起,再放下来又太丢面子。西门青云灵机一动,手腕一转,装模作样地一鞭子下去,当然,这一鞭子的力度肯定是大大地打了折扣。
杨济周年少气盛,哪里受得了这种接二连三的窝囊气?说时迟,那时快。他疾抬右手,抓住了鞭稍,用力向下一拽。只听得‘哎呀’一声,西门青云顺着被拉的鞭子跌下马来,不偏不倚,胸对胸,嘴对嘴,胳膊压胳膊,结结实实地砸在杨济周身上。杨济周没有想到,这位刁蛮丫头,这么不经拽,更没有料到,她跌下马来,会砸得这么巧。当时臊得他满面通红,心头‘扑嗵扑嗵’直跳。西门青云也满脸红云,她还是个不满十八岁的黄花少女。虽说平时有点顽皮,又爱搞点恶作剧什么的。可是,她从来没让哪个男人真正碰过,更不用说和男人结结实实地接吻了。这一下羞得她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在与她相撞的男子的确令她十分欣赏。西门青云此时感觉是又惊又喜又羞。她想,既然嘴都亲了,干脆再来个假戏真做,好好地耍耍这位英俊的小伙子。
于是她用内功迫出一头冷汗,嘴里呻吟着说自己的腿跌断了。杨济周没想到轻轻一拉,竟然闯下了这么大的祸!年纪轻轻的一位小姑娘,因此而跌断了腿,她以后的生活怎么过?
他内疚的说:“对不住!小姐,是我出手太重了,我向你道歉!”西门青云哼叽着说:“别说费话了,快抱我去求医吧。”杨济周有点难为情地说:“这……抱着不……不太合适吧?”西门青云又哎哟哎哟地呻吟起来。没法子,杨济周只好弯腰抱起西门青云,一步一步往城里赶去。
路上不少行人,不时驻足观看这对奇怪的男女。他们指手划脚,评头论足,说三道四,弄得杨济周又苦又累又难为情,憋了一肚子的苦水没处倒,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进了城,杨济周刚想往药店走,在经过一家客栈时,西门青云就叫他停下了。杨济周说;“这是客栈,不是看病的地方。”西门青云说:“我知道,可是我中午饭还没吃呢!天都快要黑了,你想把我给饿死,省下几两看病的银子不是?”杨济周说:“这是哪跟哪呀!我是说……”西门青云打断他的话说:“用不着解释了,先填饱肚子再说。”杨济周拗不过,只好走进客栈。
客栈老板叫牛大胖。名如其人,圆滚滚的大脑袋,像个没有毛的大冬瓜扛在肩膀上。他本是西门不孤手下的一个小头目,客栈也是八方堂的产业。这牛胖子抬头看见西门青云,吃了一惊,他知道帮主这位千金小姐刁蛮得可以,是位十分棘手的主,忙点头哈腰地说:“失敬!失敬!原来是西……”,西字刚说出口,就被西门青云打断,“西、西什么?西边来的客人。本小姐要住店,难道你不欢迎?”牛胖子说:“西……稀客。欢迎!楼上请!”牛胖子不愧是位老江湖,随机应变的能力特别强。他知道西门小姐不和他相认,自然有其中的道理。
牛胖子领着他俩上了二楼,杨济周把西门青云放下后,方敢开口问道,“刚才小姐说是要吃饭,这回怎么又改成要住店了?天还没黑下来呢!”西门青云说:“早也是个住,晚也是个住,我的腿脚行动不方便,赶早不赶晚,干脆住下算了!要不,你背着我,咱们再到处走走?”西门青云话中带刺,吓得杨济周再不敢开口说话了。西门青云又说:“到现在还不知你叫啥名呢?是不是怕我找你的后账?”杨济周只好通了姓名。西门青云也红着脸说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转身吩咐牛掌柜上几个好菜,再来壶好酒。牛胖子答应着,跑下楼去。杨济周转身要去请医生,西门青云拦住不让去,说腿已经好多了,不要紧了。杨济周这才把悬着的一颗心放到肚里。
不大一会儿,酒菜上齐,二人开始吃喝起来。他俩都没喝过酒,稍微一喝,便面红耳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