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卷子自然是榜上无名,科考名落孙山后,应昭及时调整思路,不再挤科考的独木桥,而是做起了生意。他胆子贼大,嫌正当的生意不赚钱,竟然干起了贩卖私盐的勾当。当然,他没有明着出面,而是背地里当老板。昨天,他的黑店突然被衙门的捕快查封了,店里的伙计也被抓进了县衙,他只得厚着脸皮来求高知县。
这应昭虽然是个大草包,却长得一表人材,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的,显得异常精明老练,他带着几个人抬着一口古怪的大箱子进了县衙。
高知县本不想接见他,那应昭却说弄来个稀罕的宠物,想让高知县帮帮眼,看看珍贵不珍贵。
一听说有稀罕的宠物,高知县就来了精神,立马在大厅里召见。应昭见到高知县,见过了礼,就让手下把那个箱子抬了过来。
那个箱子显得异常沉重,紫檀木做的,箱子上还描红涂彩,华丽之极。箱子抬上来后,应昭就把手下打发走了。见大厅里再无外人,应昭一抬手,掀起了箱盖,里面却装着一箱子白银。应昭笑着说:“高大人,您昨天查封的那个盐店是我的表兄开的,您若能高抬贵手,这一箱子白银就是您的了。”
高知县把脸一沉,说:“姓应的,你想干什么?你想贿赂本官吗?本官自上任一来,从来不吃这一套,你来看——”说到这里,他用手一指客厅的墙壁,应昭这才发现墙上挂了一幅装裱好的对联。上联是:贪一两银子,对不起祖宗,下联是:收一次贿赂,高字倒着写。
看罢对联,应昭把大拇指一伸,干笑着说:“早听说高大人为官清正,不收贿赂,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再给大人看样东西。”
说过这句话,应昭把箱子盖一合,原地转了一圈,用手一指箱子,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变!”
再打开箱子时,高知县的眼神立刻变得迷离起来,原来箱子里竟然站着一个披着一袭轻纱的美女,那美女冲着高知县婉尔一笑,吐气若兰地说:“大人,奴家愿意做你的小妾,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高知县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他收收心神寒着脸说:“姓应的,本官不贪财不好色,难道你不知道吗?”
应昭尴尬地笑了笑,摆了摆手,那个美女就带着哀怨的表情坐了下去,应笑又把箱子合上,再用手一指,嘴里说了一声:“再变!”
这次箱子盖打开后,高知县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这应昭真不亏是个变戏法的高手,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一个漂亮的美女变成了一头大肥猪。
那头肥猪的长相非常奇特,鼻孔朝天,一双大耳几乎耷拉到下巴上,浑身上下火一样的红,就连猪蹄子也是红的。猪一钻出来,高知县就皱起了眉头,捂上了鼻子。为啥?那猪身上的骚臭味太难闻了。
他挥了挥手,正要让应昭把猪赶出去,应昭眉开眼笑地说话了:“高大人,这就是我费尽力气才弄回来的宠物,你可别小瞧了它,此猪乃从西域引进的汗血宝猪,稀罕得很,普通百姓一辈子也见不上一面,只有像您这样身份尊贵的人才能有缘见到它。”
这通马屁拍得高知县心花怒放,他笑咪咪地问:“我只听说过世上有汗血宝马,不知有汗血宝猪,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
应昭说:“草民胆子再大,也不敢欺骗大人。大人既知世上有汗血宝马,当知汗血宝马只所以会‘汗血’,乃是受到寄生虫的影响,现在西域的能人异士已经把那种寄生虫弄到了猪身上,培育出了这种新型猪,此猪和汗血宝马一样,出的汗也像血一样红,杀之入厨,则味鲜肉美,大滋大补。”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应昭让人找了一个皮鞭,自己亲自赶着那头大肥猪满院子跑。那猪被他赶得“嗷嗷”直叫,跑过几圈后,猪身上果然流出了血一样的汗水。那汗水滴在地上,把地上的青砖都染红了。
高知县大喜,就问应昭这个汗血宝猪要多少银子才肯出售,他准备买下来。应昭说不要钱,高知县立刻就沉下脸说:“你若不要钱,本官也不要猪了,可不能因为一头猪坏了本官这辈子清正廉洁的好名声。”
应昭只得开口要了一百两银子。高知县眉开眼笑地让人取了银子出来,亲手交给了应昭。应昭临出门时,高知县说:“应昭,你表兄的事,我会考虑的。”
应昭回身施了一礼说:“让大人费心了。”
应昭走后,高知县就派人在后院内给汗血宝猪垒了个豪华的猪舍,当作宠物精心喂养起来。
喂了不到十天,前来参观的人就达到了四位数。有个宠物店的张老板看到汗血宝猪后,更是赞不绝口,说此猪真乃世所罕见,是非常珍贵的宠物。他问高知县肯不肯忍痛割爱,他愿意出白银千两购买此猪。
一听说此猪能卖这么多银子,高知县乐得嘴都合不上来了,当即就应承下来。说实话,此猪虽然罕见,但骚味难闻,作为宠物,不甚适宜,所以高知县心里一直不太待见它。
张老板把宠物猪买回去的当晚,宠物店就来了一个花花公子,正是富家子弟应昭。他从身上掏出一封银子递给张老板说:“谢谢老板给我指的明路,这是给你的辛苦费。此猪要不收回,早晚都得露出马脚来,猪身上涂的红颜料可不能持久啊。”
张老板哈哈笑着说:“应昭,你真以为高知县不知道此猪是假的吗?实话告诉你,他才不管你送的宠物是真是假,只要能变卖成银子就成。我这个店的宠物全是从县衙弄出来的,高知县爱好宠物的目的,说穿了也是借物敛财而已,明着接受人家的金银财宝,搞不好会担上贪污受贿的罪名,轻者丢官,重者送命,那高知县为人谨慎,就变相地捞钱,廉价买来宠物,然后高价卖出,当然还得是谁送的谁再高价买走,这样一来,就没人再说三道四了。”
应昭听得一呆,继而伸出拇指说:“高,实在是高。”
张老板又说:“高大人让我转告你,你表兄贩卖私盐因是初犯,且数量不是很大,这次交点罚金就行了,这违法的事以后可不能再干了。”
应昭闻言大喜,把胸脯拍得山一样响:“我一定劝表兄悬崖勒马,再不干那违法的勾当了。”
两人正在屋内闲话,屋外突然传来一声断喝:“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用假的汗血宝猪蒙骗高大人,该当何罪?”
应昭和宠物店的张老板都吓坏了,扭头一瞧,见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主一仆,主人腰悬短剑,瘦高个,鹰钩鼻,穿着打扮显得很是高雅,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仆人却威猛壮实,孔武有力,那双眼像吃人的恶狼一样,盯得人心发慌。
应昭吓得脸都白了,战战兢兢地说:“兄台休将此事说出,我给你一百两银子,如何?”
鹰钩鼻的年轻人哈哈一笑说:“我这人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想让我封口也行,只要依我一事,我就不再干预此事。”
“什么事?”
“把汗血宝猪转让于我,我愿出白银千两。”
面对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应昭却没敢轻易接受。他谨慎地问:“不知兄台要它何用?”
鹰钩鼻年轻人沉吟了一下说:“实不相瞒,听说桐邱县衙要重新修缮,我想承包那个工程,所以想给高知县送个宠物,可左选右挑,就是挑不出新奇的宠物,听说这儿有汗血宝猪,我就立马赶来了。”
应昭闻言不由得婉尔一笑,看来此君也和自己一样,想走曲线救国的道路。自己想出的这个汗血宝猪创意可太高明了,等于不用花自己的钱就把表兄从衙门的大牢里捞出来了。
应昭当即就把那头猪卖给了那个鹰钩鼻年轻人,卖出去后,他还一再叮嘱,要记得快点收回,要是露了马脚,可就不妙了。
鹰钩鼻年轻人笑着应诺,他把此事交给自己的仆人去办,宠物猪送出去后,他再让张老板出面收回,事情进行得很顺利,高知县果然把修缮县衙的肥差交给了鹰钩鼻年轻人去办。
这天晚上,县衙来了一个古怪的客人,正是那个鹰钩鼻的年轻人,那个汗血宝猪又被他带来了。高知县一见,顿时大惊失色,跪在地上施礼:“知府大人!”
那个年轻人竟然是高知县的顶头上司许州知府李建,他铁青着脸说:“高宠,知道我为啥给你送一头汗血宝猪吗?有不少百姓把状告到本府,说你借养宠物之名,大肆敛财。开始,我还不信,所以才借汗血宝猪之名试探于你,没想到你果然在干这样的勾当。该当何罪?”
高知县吓得面色苍白,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我错了,李大人饶命啊!”
李知府怒气不息地说:“我可饶你,可桐邱百姓却饶不了你,来人啊……”
没等李知府把下面的狠话说出来,高知县把心一横说:“大人,我以宠物敛财是该杀,可有一个人比我犯的过错还要大,该不该杀?”
李知府被他说得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由得问道:“是谁?”
高知县硬着头皮说:“就是你啊,你爱石成癖,为了收集天下奇石,暗地里实行以石换官,不少人就是靠这个吃上了皇粮。”
李知府气呼呼地说:“你,你胡说。”
高知县不慌不忙地说:“大人,实不相瞒,你手下的捕头高小成是我亲侄儿,他献给你的那块墨竹雪梅奇石还是我帮他弄到的呢。”
“啊?”李知道一下子窘得面红耳赤,低头想了半天,才说:“高大人,这样吧,你还养你的宠物,我还集我的奇石,咱俩互不干涉,这头汗血宝猪就算我送你的宠物吧。”
高知县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这时,那头汗血宝猪突然制造了一个炸雷般的尾气,那股奇臭无比的味道迅速在空气中蔓延,将那对相对嬉笑着的人都圈了进去。
笑过之后,高知县就想把李知府请到后院去用饭,正在这时,屋内突然闪电般地多出了一个人,却是怒目而视的应昭。应昭从身上掏出一块腰牌说:“高大人,我乃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是也,早有人将你借养宠物之名大肆敛财的事告到了开封府,我奉包大人之命前来查案,我故意设计让人贩卖私盐试探于你,没想到果然如此。至于李大人,也有百姓告你,我正准备查罢宠物案子就去查你的奇石案,没想到你却送上门来了。刚才你二人的一言一行,我皆已听到,铁证如山,你二人还有什么话说?”
李知府和高知县顿时像稀泥一样瘫倒在地上,他们仿佛看到那头锋利的虎头铡正闪着寒光朝他们的脖子飞来。
甄权奇方治奇病
隋唐年间,许州扶沟城出了个了不得的名医,就是神医甄权,他创作的《明堂人形图》、《药性论》等书对后世医术的发展起到了很大作用。因他医术通神,在怆103岁那年,被唐太宗封为“朝散大夫”。
甄权后来的名气大,可刚出道时,也经历了不少磨难。
这天,天还没亮,刘口镇最气派的一处宅院内就传出了哭声,原来是李老爷子得了重病,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那位朋友说了,人食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生病找个医生看看不就行了吗。这话说得在理,别人生病了可以请大夫去瞧,唯有这个老爷子病了没地方找大夫去。为啥?老爷子本身就是刘口镇最有名的神医,人称“鬼医圣手”,他不仅靠精湛的医术挣来了万贯家业,还把自己的儿子也培养成了皇宫御医。你说他的医术厉害不厉害?他自己都不知道得的啥病,别的大夫来了更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白费蜡也得试试啊,老夫人就派人把小镇上有点知名度的大夫全请来了,大家给老爷子把过了脉,都把眉头皱成了土疙瘩,摇着头不敢开处方。老爷子的病太怪了,腹胀胸满,面如蜡染,越用药越厉害。
老夫人一见这些医生全都束手无策,不由得急了,再拖延个三五天,老爷子非归西不可。她就想去请百家堂的甄权,老爷子一听说要请他,把头摇得跟货郎鼓一样,不但不让去请,而且还武断地说:“我吃的盐比他吃过的饭多,我治好的病比他见过的病都多,他来能管个屁用,他要能治好我的病,我就不姓李,跟着他姓甄。”那意思是,甄大夫徒有虚名,别去请他了。
老爷子为啥这么反对甄大夫呢?原来这里面有个恩怨在。甄权是从外地新迁来的,医术却非常了得,大家都说他是在一个荒芜的墓穴里得到了华佗传下的《青囊经》,这才成为名医的。他一到刘口,就和老爷子唱开了对台戏。李老爷子虽然医术不错,却是搭台子卖豆腐——架子大。一难请,二难待。不用车和轿别想让他出诊,不用鱼和肉别想让他开方。平民百姓根本请不起他,背地里骂他是“鬼医”。甄权却专门为平民百姓看病,而且价钱要得很低,碰到真穷得叮当响的,他还倒贴钱。所以,时间一长,不管是穷人或是富人都乐意找甄大夫看病,老爷子这边的生意就暗淡下来了。所以,老爷子非常憎恨甄权。现在,家里人要找甄大夫看病,老爷子当然是一百二十个不乐意了。
可老夫人却没听老爷子的,还是把甄权请来了。老爷子看见甄权,把脸一扭,把头一蒙,给他来了五把壶——不热乎不在乎,不甩乎不理乎,钻进被窝装迷乎。
甄权往那一站,就像一棵砍不倒的秫秫,垂头弯腰,十分难堪。老夫人慌忙陪着笑脸,搬过椅子让他坐在了床边,然后又把老爷子的一只手硬拽了出来。甄权伸出中指和食指在老爷子的寸、关、尺的部位轻轻按了一会儿就说:“行了行了,脉已摸准,病已断清。”说着,把老爷子的手塞进了被窝里。
老夫人就问老爷子到底得的是啥病?甄大夫轻描淡写地说:“不是什么大病,有点经血不活,我给他开几味小药一吃就好了。”
甄权这么一说,就听见老爷子在被窝里“扑哧”笑了一声。甄权只当没听见,开罢方子抽身要走,老夫人非要请他在家吃顿便饭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