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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千古言论,安为今用?(1)

历史如长江之水,滔滔东流,而前人留下的千古言论到今天是否也有其借鉴的一面。资治通鉴云:考当今之得失,鉴前世之兴衰。无论是用人还是论及天下形势,古人留给我们的都是无价的瑰宝。

1.李斯上书谏逐客

战国后期,秦国行将一统天下的趋势日渐明朗,各国为图谋自保,都广泛地网络人才,“当是时,魏有信陵君,楚有春申君,赵有平原君,齐有孟尝君,皆下士、喜宾客以相倾”。吕不韦在嬴政立为秦王后,被尊为相国,在人才问题上亦采取了与魏、楚等国相同的政策,“亦招致士,厚遇之,至食客三千人”,东方士人继踵西入秦。“从荀卿学帝王之术”的李斯也告别了他的老师而“西说秦王”。

李斯(前280—前208),楚国上蔡(今河南上蔡)人,“闾巷布衣”出身,作过“郡小吏”,后与韩非等就学于荀子。他投奔秦国后,开始在吕不韦门下当舍人,不久便晋升为郎(秦王的侍卫)。

李斯是个功名利禄欲望非常强烈的人物。他为郡小吏时,“见吏舍厕中鼠食不絮,近人犬,数惊恐之”,“入仓,观仓中鼠,食积粟,居大庑之下,不见人犬之忧”,于是乃叹曰:“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因此,他看准了当时天下的形势是“布衣驰骛之时而游说者之秋”,是自己摆脱“卑贱”、“穷困”的大好时机。他为郎之后,即在秦王政面前显示自己的才干,纵论天下形势,得到秦王的赏识,“秦王乃拜斯为长史,听其计”,后又“拜斯为客卿”。

正当李斯顺风挂帆的时候,出现了对李斯仕途极为不利的事情:秦王政十年(前237),秦的宗室、大臣全出来请求秦王“逐客”,“李斯议亦在逐中”。所谓“客”,是指从秦国以外来秦国效力的士人。他们在秦国或为幕僚,或者担任行政职务,最高者可以为卿,冠以“客”字,称为客卿。秦的宗室、大臣请求秦王“一切逐客”,究其直接原因,起于郑国渠的开凿。

郑国渠是秦国修建的一项巨大的水利工程。它“凿泾水自中山西邸瓠口为渠,并北山东注洛,三百余里”,渠成之后,“关中为沃野,无凶年,秦以富强”。但修建它却是出于韩国弱秦的计谋。原来,秦国东进的路上首当其冲的韩国,怕被秦灭掉,就派了水工名叫郑国的到秦国鼓动修水渠,想以此耗费秦国的大量人力、物力,“毋令东伐”。在工程进行的过程中,郑国鼓动修渠的真实目的暴露出来了。于是秦宗室、大臣由此认为:“诸侯人来事秦者,大抵为其主游间于秦耳。”就产生了“一切逐客”的动议。

李斯于是上书止逐客,后人称此书为《谏逐客书》:

臣闻吏议逐客,窃以为过矣。昔缪公求士,西取由余于戎,东得百里奚于宛,迎蹇叔于宋,来丕豹、公孙支于晋。此五子者,不产于秦,而缪公用之,并国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风易俗,民以殷盛,国以富强,百姓乐用,诸侯亲服,获楚、魏之师,举地千里,至今治强。惠王用张仪之计,拔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收上郡,南取汉中,包九夷,制鄢、郢,东据成皋之险,割膏腴之壤,遂散六国之纵,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昭王得范雎,废穰侯,逐华阳,强公室,杜私门,蚕食诸侯,使秦成帝业。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观之,客何负于秦哉!向使四君却客而不内,疏士而不用,是使国无富利之实而秦无强大之名也。

李斯从秦穆公任用百里奚、蹇叔,一直说到商鞅、范雎等人对秦国的发展、壮大做出的重大贡献,证明“客”有不同情况,应该区别对待。接着,他又以广用物产为喻,说明对人才采取“非秦者去,为客者逐”,是“非所以跨海内制诸侯之术”:

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随、和之宝,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乘纤离之马,建翠凤之旗,树灵鼍之鼓。此数宝者,秦不生一焉,而陛下说之,何也?必秦国之所生然后可,则是夜光之璧不饰朝廷,犀犀象之器不为玩好,郑、卫之女不充后宫,而骏良之驹不实外厩,江南金锡不为用,西蜀丹青不为采。所以饰后宫充下陈娱心意说耳目者,必出于秦然后可,则是宛珠之簪、傅玑之珥、阿缟之衣、锦绣之饰不进于前,而随俗雅化佳冶窈窕赵女不立于侧也。夫击瓮叩缶、弹筝搏髀,而歌呼呜鸣快耳者,真秦之声也,《郑》、《卫》、《桑间》、《昭》、《虞》、《武》、《象》者,异国之乐也。今弃击瓮叩缶而就《郑》、《卫》,退弹筝而取《昭》、《虞》,若是者何也?快意当前,适观而已矣。今取人则不然。不问可否,不论曲直,非秦者去,为客者逐。然则是所重者在乎色乐珠玉,而所轻者在乎人民也。此非所发跨海内制诸侯之术也。

接着,李斯从正反两方面阐述了纳士与逐客的利弊:

臣闻地广者粟多,国大者人众,兵强者士勇。是以太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是以地无四方,民无异国,四时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无敌也。今乃弃黔首以资敌国,却宾客以业诸侯,使天下之士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此所谓“藉寇兵而赉盗粮”者也。最后,李斯总结说:

夫物不产于秦,可宝者多;士不产于秦,而愿忠者众。今逐客以资敌国,损民以益仇,内自虚而外树怨于诸侯,求国无危,不可得也。

当时,秦王嬴政方以一统天下为己任,见到李斯的上书,很赞赏他的见识,“乃除逐客之令”。

李斯《谏逐客书》使秦王政毅然除逐客之令,对秦统一中国的大业产生了巨大影响。首先是李斯因此而复官,成为了秦扫平诸侯的智囊,“官至廷尉”,“辅始皇,卒成帝业”。其次是又争取了一批人才,如尉缭就是在除逐客令后由大梁(今河南开封)入秦的。他被秦王政任命为国尉,为秦国制定了正确的军事策略,对秦的统一事业作出了重要贡献。

李斯上书止逐客,肯定包含着做“仓中鼠”的个人欲望。但其书所论,不仅是一般的“用人”问题,秦要完成统一大业,必须不断地壮大自己,作为一种特殊资源,人才是有限的。汇聚人才者强,丧失人才者弱,强者胜,弱者败;胜于贤,败于愚。争取人才是最基本的策略之一,古今莫不如此。

正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秦国的发展史,是极其有意味的。可以说,如果没有外国的人才,秦国是不可能发展壮大的。从秦国的发展历程可以看出,善于招致人才、容纳人才、使用人才才能据有天下,实在是中国历史发展的一条规律。

2.马上得之不能马上治之

秦始皇历尽千辛万苦,统一六国,而后着手建设新的王国,统一币制,统一文字、政治、经济上都采取了种种措施,秦朝的宏伟气势,我们从现存的万里长城、秦始皇陵以及秦兵马俑等举世闻名的伟大文化遗迹,仍可以想见秦王朝昔日的风采。然而,不过十几年工夫,这个空前庞大的大帝国就像纸房子一样倒塌了。从此,秦“二世而亡”就像无可解脱的幽灵一样纠缠着后世的封建帝王,而封建时代的政治家和思想家也费尽心机地从中探索、总结经验教训,作为封建王朝长治久安的戒鉴。

西汉初年的著名政论家贾谊,在传诵千古的《过秦论》中,对秦的兴亡过程作过一番精到、简炼的勾勒;并且认为,秦之所以二世而亡,是因为“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秦始皇没有看到和抓住攻守转换的机遇,及时调整自己的治国方针和策略。贾谊认为,并兼者高诈力,安定者贵顺权,夺取政权和巩固政权的方略是不同的;而“秦离战国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无异也。孤独而有之,故其亡可立而待。”至于守威定功、安危存亡的根本,就在于对百姓的态度。

西汉王朝是在秦帝国废墟上建立起来的,开国皇帝刘邦又来自民间。按理说,应该懂得“牧民之道,务在安之而已”的道理。可是,刘邦生来鄙视儒生,在汉兴之初,还是个头脑相对简单的皇帝。他为秦末农民起义和楚汉战争的亲身经验所拘囿,固执地以为,马上得之照样可以马上治之。为此,他与谋士陆贾之间发生了一番争执。

陆贾经常在汉高祖面前称道《诗》、《书》,刘邦不客气地骂他说:“乃公居马上得之,安事《诗》、《书》!”陆贾也毫不客气针锋相对地说道:

“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乎?且汤武逆取而以顺守之,文武并用,长久之术也。昔者吴王夫差、智伯极武而亡;秦任刑法不变,卒灭赵氏。乡使秦以并天下,行仁义,法先圣,陛下安得而有之?”

陆贾把其中的利害一一分析给刘邦,秦始皇、秦二世并不是不想长治久安,其所以败亡是因为“举措暴众而用刑太极故也。”所以,这说明了一个道理:“事逾烦,天下逾乱;法逾滋而奸逾炽,兵马益设而敌人逾多。”汉高祖听了这番话,虽然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但还是恍然有所悟,他“性明达,好谋听达”,是个知错能改的人,当即命陆贾著书论述“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及古成败之国”的历史经验和教训。陆贾凡著十二篇,每奏一篇,刘邦都击节称善,左右呼万岁,于是称其书为《新语》。

在“马上得之而不能以马上治之”、“逆取而以顺守之”的方略指导下,汉高祖颁行措施健全制度,着力于安定民生;后继的惠、文、景诸帝又继续推行轻徭薄赋、“无为而治”的方针,结果不但重建了封建统治秩序,而且出现了“文景之治”的封建盛世,儒家文化也在汉代成为一统天下的治国方针,对后世影响巨大。

据《汉书·食货志》记载:“汉兴,接秦之敝,诸侯并起,民失作业,而大饥馑。凡米石五千,人相食,死者过半。”“天下既定,民无盖藏,自天子不能具醇驷,而将相或乘牛车。”这确实是一种可怕的、令人沮丧的景象。然而,不过六七十年,又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景象:“至武帝之初七十年间,国家亡事,非遇水旱,则民人给家足,都鄙廪庾尽满,而府库余财。京师之钱累百钜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腐败不可食。”

两幅反差如此强烈的画面,与贾谊反复述说的道理不谋而合:

“是以君子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以人事,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有时,故旷日长久而社稷安矣。”

面对不同的情势,必然有不同的对策,刘邦固执武断,幸亏贾谊、陆贾之辈的谏议,并诉诸实践,这个马上得来的天下才没有“二世而亡”。如果说,秦“二世而亡”是因为秦始皇“遂过而不变”,二世“暴虐以重祸”。那么,汉朝之所以能长治而久安则是因为汉高祖真正懂得了“马上得之不能以马上治之”的道理,并真正将它贯彻到自己的政治实践中去。

自古以来,治乱世宜圆,治盛世宜方。能在马上得到天下的人不能在马上去治理天下。

3.诸葛亮豪论隆中对

一篇隆中对,铺开了三足鼎立的天下大势;一段豪论,确立了丞相之席位。古人求官,不需要学历,凭口才能求得一官半职,甚至是高官厚禄,但相对今人,一些没有真才实学,靠行贿行赂就从平民到高官的人而言,是不是颇有讽刺意味。他们的进身之阶,诸葛亮还是差矣。

东汉灵帝中平六年(189),灵帝去世后,宦官与外戚势力相互火并,结果两败俱伤,凉州军阀董卓乘机率兵入京,控制了朝政大权。董卓的暴虐统治使得各地州郡纷纷起兵反抗,导致东汉政权的统治彻底瓦解,形成地方割据的纷争局面。兖州牧曹操抢先把汉献帝控制在手中,“挟天子而令诸侯”,取得了政治上的主动,先后消灭了吕布、袁术与袁绍等劲敌,到献帝建安十二年(207)时,已控制了北方的大部分地区,无论政治、经济还是军事方面,他在全国都首屈一指。

除曹操之外,当时的主要政治势力还有控制江东的孙权,占据荆州的刘表,分占益州与汉中的刘璋和张鲁,割据关中的马超、韩遂等,但这些人虽各据一方,其各方面的势力都远逊于曹操。

自称汉代宗室的刘备,虽素有“英雄”之称,但在这战乱纷纭的十几年中,却时运不济,屡起屡败,曾先后投奔公孙瓒、陶谦、吕布、曹操、袁绍,始终未能拥有一块稳定的地盘。这时,他正依附于荆州牧刘表,部下仅有从外地带来的数千兵将,被安排驻扎在新野(今属河南),还受到刘表部下的猜忌。在当时群雄割据的形势下,刘备的势力可说是微不足道。但这一年刘备与诸葛亮的会面,刘备的首路就拨开云雾辉煌灿烂起来。

诸葛亮(181—234),字孔明,琅邪阳都(今山东沂南县)人,为躲避战乱,隐居在隆中(今湖北襄阳西)。他当时虽然只有27岁,但一向留意天下大势,潜心研究各割据势力的消长及各地的山川地形,被荆州人士称为“卧龙”。

刘备经司马德操、徐庶的推荐,三次到隆中去拜访诸葛亮,请他出山,直到第三次才见到诸葛亮,两人纵论天下大事,诸葛亮为刘备分析了各方的情况,并制订下长远的战略方针,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隆中对策。

刘备见到诸葛亮后,屏退左右,对诸葛亮说:“汉室倾颓,奸臣窃命,主上蒙尘,孤不度德量力,欲信大义于天下,而智术短浅,遂用猖獗,至于今日。然志犹未已,君谓计将安出?”诸葛亮有感于刘备的坦诚相待,首先为他分析天下大势:

“自董卓以来,豪杰并起,跨州连郡者不可胜数。曹操比于袁绍,则名微而众寡,然操遂能克绍,以弱为强者,非惟天时,抑亦人谋也。今操已拥百万之众,挟天子而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孙权据有江东,已历三世,国险而民附,贤能为之用,此可以为援而不可图也。”

指出曹操虽是最大的敌人,有篡夺汉朝天下的野心,但目前刘备势单力孤,还不能与他争一日之短长;孙权继承父兄的基业,在江东已形成稳固的统治,也不能去打他的算盘,而只能与他结为盟友。

接着,诸葛亮又指出:

“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资将军,将军岂有意乎?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刘璋羸弱,张鲁在北,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

认为荆州、益州的地理位置优越,而统治者却平庸无能,不可能维持长久的统治,而刘备此时大可乘虚而入,建稳根基。

在此基础之上,诸葛亮提出刘备所应采取的战略决策:

“将军既帝室之胄,信义著于四海,总揽英雄,思贤如渴,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夷赵,外结好孙权,内修政理;天下有变,则命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诸葛亮的精辟分析与深刻论断,得到刘备的衷心赞许;而刘备始终不挠的雄心壮志与礼贤下士的谦恭态度,也赢得了诸葛亮的诚心归附。从此,开始了他们携手共创蜀汉政权的艰难历程。

诸葛亮为刘备精辟地分析了天下形势,制订了立国方略。首先诸葛亮借曹操打败袁绍,转弱为强之例,委婉地指出刘备戎马20余年仍寄人篱下的原因,说明称霸天下“非惟天时,抑亦人谋”的道理,然后提出了兴复汉室的五点战略方针——

一、曹操拥兵百万,雄踞北方,取得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有利地位,暂时不可与之争锋较量。孙权承继了父兄在江东的基业,“国险而民附”,“贤能为之所用”,只能与东吴联盟结好,共同抗拒实力强大的曹操。

二、取代在军事上比较软弱的刘表、刘璋的地位,夺取军事重镇荆州和天府之土益州,以这两处为根据地,延揽天下英雄,鼎立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