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的春天夜幕降临的早,傍晚六点多钟天就全抹黑了。当天走是不可能了,索性既来之,则安之吧。好在住下来也挺方便的,因为经常出差备用品也都是随身带,而文化馆方面对我们的住宿起先就安排好了的。
当晚我们排练完节目,吃过晚饭,我和台里的同事准备上街买些水果。
刚走出招待所的大门口,就碰到了迎面而来的杨成。
“白老师,我妈妈和姐姐让我来请你到家里去坐坐,可以吗?”见我要出去,杨成忙拦住邀请我。
“你妈妈和姐姐请我到你们家坐坐?她们认识我吗?”我有些纳闷了。
“是的,认识呀,我妈很多年前就知道你了。至于我姐,你们也认识呀。”杨成说。
“你说我认识你姐姐?我今天才来,好像在这也没有什么熟人和朋友。”我说。
“我姐姐就是文化馆的‘杨艺’呀,今天你不是还给她排练节目了吗”。杨成说。
“哦,杨艺是你姐姐呀。”经杨成这么一说,我恍然大悟了,杨艺姓杨,杨成也姓杨,他们当然可能是一家呀,可我这局外人又怎能知道其中的就里。
得知我要到街上去买水果,杨成一个劲地让我别去了,说是天黑小贩都已经收摊了,让我直接到他们家吃就是了。于是,我把我们团长和随来的同事叫上,一起到了杨艺家。
杨艺家离招待所不远,走几分钟就到了。她的父母也是搞舞蹈的,可以说,他们姐弟俩从小就受到父母的舞蹈熏陶,按理说根底子要比我好。
杨爸爸和杨妈妈都是个善良、朴实的文艺工作者,见我们来自然是热情有加,又是茶又是果的招待我们。简单寒喧后,我们就聊开了,先是聊了这次的汇演,后来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杨成的那次考试。
一说起杨成的那次西北民族舞蹈学院考试,杨妈妈的语气就变得不平静了,我这才得知杨成嘴里说的诬蔑是怎么一回事。
那年,因为医院给出的证明说杨成的脚崴是先天性疾病造成,所以,尽管他当时的成绩是考生中比较出色的,我们学院也只能放弃。
几经托人打听,得知自己的儿子是因为脚崴的毛病而落选了。杨爸爸和杨妈妈十分焦急,这可是要误了孩子前途的大事呀。心急火燎的杨爸爸和杨妈妈于是四处托人,问到了我们几个主考老师中的一个,于是找到了这个老师的家,他们想,只要能见到主考老师,把真实的情况告诉老师,也许他们的儿子还有机会。毕竟,杨成脚崴只是上学打球时不小心弄到的,用不了一个月时间,孩子的脚就会恢复好的,根本不可能影响跳舞。没想到有人却借此做文章,把杨成挤了下来。那天晚上,杨爸爸和杨妈妈就在学院主考老师的家门等候着,但一直也没能见到要见的那个老师回家,心灰意冷的杨爸爸和杨妈妈也只好放弃了最后的努力。
因为杨成的“意外”,让我再次改变了原来的计划,我决定留下来和他们一起把这次汇演工作做完再走。
第二天,再见到杨艺,我们就变得熟络多了,和我交谈,杨艺也少了昨天的羞涩。闲暇时,我们也一起聊聊天,聊聊舞蹈,当然聊得最多的还她的弟弟杨成的事。
由于肩负着同样的“重任”,接下来的日子,我和杨艺自然有机会“共处”,一起对舞蹈节目进行多方“润色”,互相交流意见,大到舞台的构图、情节安排等,小到演员表演表情、动作技巧。熟悉了杨艺她才悄悄地告诉我,其实她对我早已经不陌生,我还曾是她的“崇拜对象”呢。原来她在宁夏大学音乐舞蹈专业就读时,我就曾受邀到她所在学校上过舞蹈课,那时她就听到同学们议论我这个老师怎么怎么样,她无形中也就觉得我这个老师很了不得。只是我作为她们的老师,她只是远远地看我,哪敢靠近?
真没想到我和杨艺之间竟然有这么一层特殊关系,还挺有“缘分”的嘛。我的心里暗自高兴。后来杨艺还说我上起课来一丝不苟,严厉得很,甚至有点“凶”,可真正认识了我,没想到实际生活中的我倒平易近人。看来我和她有可能“平等相处”,我也似乎看到了希望。
我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和杨艺合作一天比一天愉快、默契,旁观者调侃我们“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热情的还老是极力要“撮合撮合”我们俩,搞得我心里也“痒痒”的。虽然杨艺比我小有9岁,但年龄不是差距,随着接触的深入,我发觉同为舞蹈艺术追求者的我们,对艺术的理解有很多共同点。我们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我们谈舞蹈、谈人生,谈理想、谈生活常识,仿佛我们已经认识了很久,感觉很亲切,每次分手总觉得话还没说完,总觉得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古人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面对杨艺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孩子,作为血气方刚、有情有肉的男人,一直在寻找心中女孩的男人,怎么会不意乱情迷呢?
这次石嘴山之行,真的是让我收获的“意外”颇多,我闻到了爱情的气息,正夹着花草的芳香迎面而来,我觉得我的爱情春天就要来临……
不知哪天起,我夜晚躺在床上开始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眼前老是晃动小杨艺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她如水般清澈单纯的目光真的让人怜惜,她的身上透出与一般女孩子不一样的执着向上的精神气质,她的一举一动,在我眼里总别有一番回味——我不得不承认,小杨艺已经走入了自己的心田,我被爱神“丘比特”之箭射中不知东南西北了。
小伙子有意,人家姑娘是否有情呢?记得谁说过“志同道合是爱情的基础”,至少我们已经有了这个基础,我有信心追逐自己这份爱,当然我并不会鲁莽地向我的心上人表白,我要以实际行动来打动她的芳心——在这一个星期的工作合作中,在舞蹈技艺方面,我毫不保留地与她切磋,生活给予细致入微和体贴,虽然只是短短几天的相处,虽然我没对她明确地说出“我喜欢你”或“我爱你”那样的话,但爱情的“种子”已在我的心田里不知不觉地种下……
那次石嘴山的这次文艺汇演我和杨艺合作得十分愉快,晚会演出一共搞了四场,场场演出我都紧跟着,演出活动也取得了了圆满地成功。活动结束了,我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了宁夏。
人是回来了,可心却难于收回呀。回想起这七天和杨艺相处的日子,就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和激动。杨艺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时常在我的脑海里回旋着。我知道,自己是深深地喜欢上杨艺了的。但是,杨艺她会喜欢我吗?我努力地捕捉着这些天来杨艺对我说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眼神,但我还是找不到确切的答案。有时候我觉得杨艺也是喜欢自己的;有时候,我又觉得她也许只是因为舞蹈才对我倾心交谈的,毕竟她是这么的年轻,只有18岁,春天一般的年龄,而我又大她那么多。
对于杨艺,我变得有些犹豫了,想要去追求,但又有所顾虑,要我放弃,却是万万做不到的。有人说,对于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无论你是多么的优秀,也会变得不自信的。我想,我现在就是这个样子,有点不自信。我为什么要不自信?我问自己,我觉得自己没有理由不自信,追求美好的爱情是每个男人和女人都向往的,我没必要为此缩手缩脚的。我应该像跳舞一样伸展我四肢和思想,追求我的幸福。我拿出离别时杨艺给我留的电话,心里虽然紧张地“怦怦”直跳,但我还是做出了很重要的一步——“你好,我找杨艺。”
“你好,我就是,你是白老师吧。”电话是杨艺接的,她一下子就听出了我的声音。
“这些天过得还好吗,可不可以不要叫我白老师,叫我的名字。”我向杨艺提议了,也许她还不知道我对她的感情,我不希望他叫我老师,是我不希望与她之间有距离,我希望我们能站在一条起跑线上,这样,爱情就会离我很近。
“好的……”彼此的寒暄后,我们很自然地又谈起了舞蹈,一谈起舞蹈,我们似乎就有说不完的话。也就是这一次通话,让我感觉到我和杨艺的心灵距离似乎越来越近,似乎她的心中也有了我位置。很自然地心里对她有了那么一份牵挂,那一份思念……然而这样的一种感觉,让我还是有种如梦一般的感觉,我不知道,每个人的爱情一开始是不是都这样的。我该怎样去把握住这样一份美好的爱情呢?用我对舞蹈一样的执着和真诚,可不可以?没有人告诉我答案,我还得自己努力去寻找答案。
也就是在这次通话的星期日,杨艺从石嘴山到宁夏歌舞团看我来了。之前她并没有告诉我她要来,后来她说只是突然想来就来了。那天她穿着红色的风衣,象征着她青春的颜色。春风吹起她披肩的长发,让我有点不太真实的感觉,而她就是这样楚楚动人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终于明白古诗词里的:“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意境——我寻觅多年的“白雪公主”就这么出现在我眼前了,我们相识在舞台的“灯火阑珊处”,我们爱舞蹈,舞蹈也“无愧”于我们,是舞蹈这“月下老人”为彼此爱慕的男女拉上了“红线”,让两个以舞蹈为梦想的年轻人共同堕入爱河之中。
像所有恋爱中的男女一样,我们工作不在一起,不能天天见面,但电话一天也少不了,一到周末我就会去与我心上人幽会,爱情的力量好神奇,会让人如此满足和快乐,会让我们发自内心地想去感谢生活……
经过一年多的接处和交往,我和杨艺都认定对方是彼此要找的终身伴侣,结婚的议程自然就成了提到桌面上的事了。如果说彼此喜欢是两个人的事情,但要结婚可是两个家庭的事了。第一次主动向母亲提起我个人的婚姻大事,母亲自然是高兴,得知杨艺也和我一样热爱舞蹈事业,母亲更是高兴坏了,硬是要我周末把杨艺领回家。母亲为此还特意把屋里收拾了一番,还为我们准备好许多好吃的。那一天,家里像过年似的热闹,又是包饺子,又是杀鸡的,邻居的叔叔阿姨知道我带未来的媳妇认门,也串门凑热闹。弄得我和杨艺既有点不好意思,心里又甜蜜蜜的。
其实,我并不担心我的父母会不会接受杨艺。因为仅凭杨艺的乖巧、温婉的外表就可以赢得我父母的喜爱,更何况她是这么的知书达礼、有思想、有品位,这样打着灯笼难找的好媳妇,父母们怎么会拒绝呢?我所担心的是,我能否过得了未来的岳父岳母那一关卡?
我心存顾虑是有原因的,杨艺家的情况我大致了解,她的家庭境况挺好的,父母是上海人,也是知识分子家庭,他们是回族人,会接受我这个少数民族小伙子做女婿吗?还有当时杨艺毕竟刚刚跨入成年人行列,我又比她大那么多岁,她的父母会认可我这“大龄女婿”吗?杨艺只有个弟弟,她可是父母唯一的女儿,说真的,凭杨艺的自身条件,她可以在找个比我物质条件好的男人。她的父母能这么轻易把女儿“放走”吗?尤其是当时正属于全国实行市场经济初期,似乎所有的人都争先恐后地下海“淘金”,我们身边就有不少人仿佛一夜之间脱贫致富,换了大房子开起了轿车子,嫁个能挣大钱的丈夫似乎也成了一种“气候”。再瞧自己,从事的舞蹈工作当时一个月就拿那么几百元“死工资”,恐怕早已注定与发大财无缘了,更让我惭愧的是,当时自己连个像样的栖身之所都没有,住的还是单位的单间宿舍。
带杨艺见过了我的父母,我开始催杨艺带我正式拜访未来的丈母娘。杨艺说:“不急,不急,待我先回去跟老爸老妈通报了再把你领回去。”
“也好。”觉得杨艺说的话也挺有道理的,我就只能由她安排了。
没想到第二天,杨艺一筹莫展来地找我,我一见她这个样,心想,坏了,只定是她父母不同意我俩的婚事了。
“怎么了,是不舒服吗?”我问。
“没有。”杨艺说。
“那你怎么一脸霜打的茄子似的,像谁欠了你几百吊银子似的。”我强打精神跟杨艺打趣,“不用说,准是你父母不同意你嫁给我了。”我像泄了气的气球。
“你怎么知道我父母不同意我嫁给你呢?你很会猜测嘛。”杨艺侧着头应我。
“你的脸上不是写得很清楚吗?我这是好鼓不用重锤敲。”我说。
“我的脸上有写着‘不同意嫁给你’这几个字吗?”杨艺又在给我耍嘴皮子了,“实话告诉你吧,我老爸老妈同意我嫁给你了。”
“真的?太好了?那你怎么还苦着脸?”我又高兴又不解地问道。
“那是因为我担心嫁给你了,你以后对我不好呀!”说完这话,杨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丫头就知道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我的担心却还要捉弄我。
“原来你在骗我呀,哼,看到时嫁给我了,我怎么收拾你吧。”我也笑着挥起拳头,作个手势。
“你这是要实施家庭暴力吗?还看不出你还有这一手哟!”说完,我和杨艺都开心大笑起来,我们实在为的爱情能够得到父母的祝福而高兴。
现实表明,我的顾虑是多余的。我的岳父岳母年轻时就是搞文艺工作的,能歌善舞,还是歌舞团里的骨干,他们对同样是从事文艺工作的我早就认识了,并且“惺惺惜惺惺”,从内心里乐意接受我这同行的未来的女婿。
杨艺父母非常通情达理,他们并不在意未来的女婿是哪个民族人,丈人说了:“女婿不是有钱就好,人品好加上对自己的闺女好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年龄差异,用未来的丈母娘的话来说则是“年龄大点的男人才懂得疼爱照顾自己的妻子。”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真正可以为爱情做主的是两颗真诚相爱的心。
我和杨艺就这么从陌生到相识、相知、相爱,到幸福地组成一个家庭。有时我也很感慨,当初要是我不去石嘴山排练,也许就会错过了这一段美好的姻缘。所以我经常和杨艺调侃,说小舅子是我们“大媒人”,而杨艺则会佯装表现出愤愤不平的样子说:“可他的大好前途却毁在你的手里……”
1994年12月18日这一天,我和杨艺携手走进了婚姻的殿堂,“有情人终成眷属”,当时没有隆重的仪式,甚至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靠亲人提供的房子,更谈不上车子。物质上可谓是一无所有,但我们精神上却感到那么的富有与满足,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理想和追求,有着对舞蹈艺术的深深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