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中国古典艺术理论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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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乐论(9)

食三老五更于太学——三老:古代天子以父兄之礼供养德高望重的人。五更:即五事,貌、言、视、听、思。在太学中供养三老五更。

天子袒而割牲——天子袒开衣襟宰割牲肉。

——以酒漱口,为古代宴会时的一种礼节。

冕而干——天子戴上礼冠,手执盾牌,起来跳舞。

《武》之迟久,不亦宜乎——《武》乐表演时间长,不是很合宜的吗!

子赣见师乙而问焉,曰:“赐闻声歌各有宜也。如赐者,宜何歌也?”

师乙曰:“乙贱工也,何足以问所宜。请诵其所闻,而吾子自执焉。宽而静,柔而正者宜歌颂;广大而静,疏达而信者宜歌大雅;恭俭而好礼者,宜歌小雅;正直而静,廉而谦者宜歌风;肆直而慈爱者宜歌商;温良而能断者宜歌齐。

“夫歌者,直己而陈德也,动己而天地应焉,四时和焉,星辰理焉,万物育焉。故商者,五帝之遗声也,商人识之,故谓之商。齐者,三代之遗声也,齐人识之,故谓之齐。明乎商之音者,临事而屡断。明乎齐之音者,见利而让。临事而屡断,勇也。见利而让,义也。有勇有义,非歌孰能保此?故歌者,上如抗,下如队,曲如折,止如槁木,倨中矩,句中钩,累累乎端如贯珠。

“故歌之为言也,长言之也。说之故言之,言之不足故长言之,长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礼记·乐记·子贡问师乙歌诗》

[注释]

子赣师乙而问焉——子赣即子贡,孔子门徒,姓端木,名赐。师乙:师,乐官;乙,人名。

自执——自己判断。

宽而静,柔而正者宜歌颂——宽厚宁静,温和正直的人,宜唱《颂》。

广大而静,疏达而信者,宜歌大雅——心胸开阔而宁静,豁达而诚信的人,宜唱《大雅》。

恭俭而好礼者,宜歌小雅——恭敬谨慎,善于知礼的人,宜歌《小雅》。

肆直而慈爱者宜歌商——坦率正直,慈爱的人,宜歌《商》。

温良而能断者宜歌齐——温顺而有判断力的人,宜歌《齐》。

直己而陈德也——直接显示自己而展示德行。

上如抗,下如队——抗同亢,指乐声高亢。队同坠,指乐声深沉。

曲如折——变化时好像断绝。

倨中矩——平直时符合尺度。

句中钩——曲折时像环钩。

故歌之为言也,长言之也——所以,唱歌是一种语言,只不过把音调放长罢了。

说之故言之——说通悦。

战国·韩非子

韩非(约前280-前233)——《史记》本传说:“韩非者,韩之诸公子也。喜刑名法术之学,而其归于黄、老。非为人口吃,不能道说,而善着书。与李斯俱事荀卿,斯自以为不如非。”韩安王五年(前234),使秦,被李斯、姚贾陷害,下狱而死。

《韩非子》集中汇编了韩非的着作,基本上是韩非所着,继承法家思想。他的文章重质轻文,崇实反虚,强调内容和功用,排斥形式和丽辞,认为华而不实者,必然虚而无用。他的文多属政论,但体式多样,不一而足。既有长篇或短篇专论,又有驳论和辩难之文。在《韩非子》中还有寓言故事三百多则,居先秦各家着作之首。

宋王与齐仇也,筑武宫。讴癸倡,行者止观,筑者不倦,王闻召而赐之,对曰:“臣师射稽之讴又贤于癸。”王召射稽使之讴,行者不止,筑者知倦,王曰:“行者不止,筑者知倦,其讴不胜如癸美何也?”对曰:“王试度其功,癸四板,射稽八板;擿其坚,癸五寸,射稽二寸。”(《外储说左上》)

——《韩非子·外储说左上》

[注释]

讴癸倡——倡同唱,有一个讴歌的叫癸在唱歌。

王试度其功——大王试着检验各人的效果。

擿其坚——测试墙体的坚强硬度。擿:捶击。

秦·《吕氏春秋》

《吕氏春秋》又名《吕览》,为战国末年秦国吕不韦招集门下所编。书中保存了不少有价值的美学思想。

《吕氏秦秋》有专门论乐的文章数篇。其中《古乐》篇对艺术的起源作了几种不同的解释。《音初》篇对各方音调的特点及其产生的原因作了叙述。《大乐》篇引用了阴阳家的乐论,指出音乐要合于道。《适音》篇中指出中和之音就适中了。《侈音》篇中对统治者的过度追求声色提出了批评。

耳之情欲声,心不乐,五音在前弗听。目之情欲色,心弗乐,五色在前弗视。鼻之情欲芳香,心弗乐,芳香在前弗嗅。口之情欲滋味,心弗乐,五味在前弗食。欲之者,耳、目、鼻、口也。乐之弗乐者,心也。心必和平然后乐。心必乐,然后耳、目、鼻、口有以欲之。故乐之务在于和心,和心在于行适。

夫乐有适,心亦有适。人之情,欲寿而恶夭,欲安而恶危,欲荣而恶辱,欲逸而恶劳。四欲得,四恶除,则心适矣。四欲之得也,在于胜理。胜理以治身则生全,以生全则寿长矣;胜理以治国则法立,法立则天下服矣。故适心之务,在于胜理。

夫音亦有适:太巨则志荡,以荡听巨,则耳不容,不容则横塞,横塞则振;太小则志嫌,以嫌听小,则耳不充,不充则不詹,不詹则窕;太清则志危,以危听清,则耳溪极,溪极则不鉴,不鉴则竭;太浊则志下,以下听浊,则耳不收,不收则不抟,不抟则怒。故太巨、太小、太清、太浊,皆非适也。

何谓适?衷音之适也。何谓衷?大不出钧,重不过石,小大,轻重之衷也。黄钟之宫,音之本也,清浊之衷也。衷也者适也。以适听适则和矣。乐无太,平和者是也。故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平也;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也;亡国之音悲以哀,其政险也。凡音乐通乎政,而移风平俗者也,俗定而音乐化之矣。故有道之世,观其音而知其俗矣,观其政而知其主矣。故先王必托于音乐以论其教。《清庙》之瑟,朱弦而疏越,一唱而三叹,有进乎音者矣。大飨之礼,上玄尊而徂生鱼,大羹不和,有进乎味者也。故先王之制礼乐也,非特以欢耳目,极口腹之欲也,将以教民,平好恶行礼义也。

——《吕氏春秋·仲夏纪》

[注释]

故乐之务在于和心——所以快乐的要求在于心平气和。

和心在于行适——心平气和在于行为恰当。

乐有适——快乐有适当。

胜理以治身则生全——用理来修身就可以保全生命。

太钜则志荡——声音太响人的心志就飘荡起来。

横塞则振——堵塞了耳朵就会振动。

太小则志嫌——声音太小则人的意志就不坚强。嫌通慊,满足。

不充则不詹——不充实就不满足。詹:满足。

不詹则窕——不满足就感到空虚。窕:不充满。

太清则志危——声音太清越就使人内心产生畏惧。

以危听清,则耳谿极——以畏惧的心情去听高尖的声音,就会感觉到空虚之极。谿:山谷,空虚。

溪极则不鉴——耳朵空虚到极点,人的心神就不安。

太浊则志下——声音太低浊,人的意志就消沉。

不收则不抟——耳朵不收聚,就使人不凝神。抟:凝神。

衷音之适也——中和之音就适中了。

钧——测量钟音律度大小的器具。

石——重量单位,一百二十斤为一石。

黄钟之宫——黄钟,标准音。黄钟的宫调音。

乐无太——听音乐不能过度。

俗定而音乐化之矣——风俗形成就是音乐的教化作用。

朱弦而清越——朱红的琴弦奏出缓慢清越的曲调。

有进乎音者矣——有超过音乐本身的效果。

大飨之礼——祭祀鬼神的礼节。

上玄尊而俎生鱼——捧酒樽及在礼器上放上鲜鱼。

音乐之所由来者远矣:生于度量,本于太一。太一出两仪,两仪出阴阳。阴阳变化,一上一下,合而成章。浑浑沌沌,离则复合,合则复离,是谓天常。天地车轮,终则复始,极则复反,莫不咸当。日月星辰,或疾或徐。日月不同,以尽其行。四时代兴,或暑或寒,或短或长,或柔或刚。万物所出,造于太一,化于阴阳。萌芽始震,凝以形。形体有处,莫不有声。声出于和,和出于适。和、适,先王定乐由此而生。天下太平,万物安宁,皆化其上,乐乃可成。成乐有具,必节嗜欲。嗜欲不辟,乐乃可务。务乐有术,必由平出。平出于公,公出于道。故惟得道之人,其可与言乐乎!亡国戮民非无乐也,其乐不乐。溺者非不笑也,罪人非不歌也,狂者非不武也,乱世之乐,有似于此。君臣失位,父子失处,夫妇失宜,民人呻吟,其以为乐也,若之何哉?

凡乐,天地之和,阴阳之调也。始生人者,天也,人无事焉。天使人有欲,人弗得不求;天使人有恶,人弗得不辟。欲与恶,所受于天也,人不得与焉,不可变,不可易。世之学者有非乐者矣,安由出哉?

大乐,君臣、父子、长少之所欢欣而说也。欢欣生于平,平生于道。道也者,视之不见,听之不闻,不可为状。有知不见之见、不闻之闻、无状之状者,则几于知之矣。道也者,至精也,不可为形,不可为名;强为之,谓之太一。故一也者制令,两也者从听。先圣择两法一,是以知万物之情。故能以一听政者,乐君臣,和远近,说黔首,合宗亲;能以一治其身者,免于灾,终其寿,全其天;能以一治其国者,奸邪去,贤者至,成大化;能以一治天下者,寒暑适,风雨时,为圣人。故知一则明,明两则狂。

——《吕氏春秋·仲夏纪》

[注释]

生于度量——指音律度数的增减。

本于太乙——以自然之大道为依据。

太乙出两仪——两仪:指天地。大道产生天地。

天常——自然的永恒规律。

凝以形——凝冻成形。

成乐有具——音乐的制成是有条件的。具:条件。

其乐不乐——第一个“乐”是音乐,第二个“乐”是快乐。

武——通“舞”。

安由出哉——从哪里产生的。

大乐——合于道的音乐。

有知不见之见——有人能知道在看不见处有所看见。

则几于知之矣——就可以说差不多知道道了。

故一也者制令——一,指道与国君。所以“一”是制作号令的。

两——指宇宙万物和朝廷中的君臣。

先圣择两法一——择:通释,放弃。法:效法。

故能以一听政——所以能用“一”来处理政事。

故知一则明——所以懂得取法“一”就可以明照万物。

明两则狂——使“两”突显,就会出乱子。

乐所由来者尚也,必不可废。有节有侈,有正有淫矣。贤者以昌,不肖者以亡。

昔古朱襄氏之治天下也,多风而阳气畜积,万物散解,果实不成;故士达作为五弦瑟,以来阴气,以定群生。

昔葛天氏之乐,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阕:一曰《载民》,二曰《玄鸟》,三曰《遂草木》,四曰《奋五谷》,五曰《敬天常》,六曰《建帝功》,七曰《依地德》,八曰《总禽兽之极》。

昔陶唐氏之始,阴多滞伏而湛积,水道壅塞,不行其原,民气郁阏而滞着,筋骨瑟缩不达,故作为舞以宣导之。

昔黄帝令伶伦作为律,伶伦自大夏之西,乃之阮隃之阴,取竹于嶰溪之谷,以生空窍厚钧者,断两节间,其长三寸九分,而吹之,以为黄钟之宫,吹曰舍少。次制十二筒。以之阮隃之下,听凤皇之鸣,以别十二律。其雄鸣为六,雌鸣亦六,以比黄钟之宫适合,黄钟之宫,皆可以生之。故曰,黄钟之宫,律吕之本。黄帝又命伶伦与荣将,铸十二钟。以和五音,以施英韶;以仲春之月,乙卯之日,日在奎,始奏之,命之曰《咸池》。

帝颛顼生自若水,实处空桑,乃登为帝。惟天之合,正风乃行;其音若熙熙凄凄锵锵。帝颛顼好其音,乃令飞龙作效八风之音,命之曰《承云》,以祭上帝。乃令鱓先为乐倡。鱓乃偃寝,以其尾鼓其腹,其音英英。

帝喾命咸黑作为声歌,《九招》、《六列》、《六英》。有倕作为鼙、鼓、钟、磬,吹苓、管、埙、篪、鞀、椎、钟。帝喾乃令人拚,或鼓鼙,击钟磬,吹苓,展管篪;因令凤鸟天翟舞之。帝喾大喜,乃以康帝德。

帝尧立,乃命质为乐。质乃效山林溪谷之音以歌,乃以麋置缶而鼓之,乃拊石击石,以象上帝玉磬之音,以致舞百兽;瞽叟乃拌五弦之瑟,作以为十五弦之瑟。命之曰《大章》,以祭上帝。

舜立,命延乃拌瞽叟之所为瑟,益之八弦,以为二十三弦之瑟。帝舜乃令质修《九招》、《六列》、《六英》,以明帝德。

禹立,勤劳天下,日夜不懈,通大川,决壅塞,凿龙门,降通漻水以导河,疏三江五湖,注之东海,以利黔首。于是命皋陶作为夏龠九成,以昭其功。

殷汤即位,夏为无道,暴虐万民,侵削诸侯,不用轨度,天下患之,汤于是率六州以讨桀罪。功名大成,黔首安宁,汤乃命伊尹作为《大护》,歌《晨露》,修《九招》、《六列》以见其善。

周文王处岐,诸侯去殷三淫而翼文王。散宜生曰“殷可伐也”,文王弗许,周公旦乃作诗曰:“文王在上,于昭于天。周虽旧邦,其命维新。”以绳文王之德。

武王即位,以六师伐殷,六师未至,以锐兵克之于牧野。归乃荐浮馘于京太室,乃命周公为作《大武》。

成王立,殷民反,王命周公践伐之。商人服象,为虐于东夷,周公遂以师逐之,至于江南;乃为《三象》,以嘉其德。故乐之所由来者尚矣,非独为一世之所造也!

——《吕氏春秋·仲夏纪》

[注释]

有节有侈,有正有淫——节:节奏。侈:宏大。正:纯正。淫:淫乱。

朱襄氏——古天子,黄帝之别号。

万物解散——各种植物之实脱落。

士达——朱襄氏之臣子。

葛天氏——古帝名。

陶唐氏——尧之号。

滞伏而湛积——不通畅,积水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