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夫人怔了一下,脸色微变,诧异着却马上堆起笑容,小心翼翼地探询道:“这是?”
“夫人说了,姨奶奶领进门就可以了,毕竟只是纳妾,而且纳一个官妓,也不是什么很挣脸面的事情……”管家低声道:“所以,就没有设宴席,也没有摆仪式,就这么直接送入洞房了。”
“你请回吧,夫人的意思,想必你也懂了,”管家也是公事公办,但话语倒是平和:“按说,是要从偏门进的,夫人明理,准予从正门进,其他的,你就不要计较了,说句不耐听的,你女儿这样的出身,能进太守府的门,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份了……”
“那是,那是。”甘夫人连连点头,带着谄媚的笑,说:“我们怎敢还有什么要求,一切都听夫人的安排,这就走,这就走……”
退了几步,想了想,又上前,涩涩地拉着管家的衣袖,轻声道:“她年纪还小,不太懂事,请您多关照,多指教,尽量知会她讨了夫人的欢心……”
管家默默地点了点头。
甘夫人就站在门外,忐忑而又可怜兮兮地望着蓝溪儿被搀了进去。
看着姐姐绯红的背影,走得那么小心翼翼,紫来的右眼皮忽地跳了一下,她心里,早先那隐隐的不安渐渐重了。
自蓝溪儿进去后,管家也跟着进去了,甘夫人和紫来就被冷落在一旁,再也没人理会。曹府的大门缓缓地关上,就连下人也不多看她们一眼,视若无人。
甘夫人黯然转身,对紫来说:“我们回去吧……”
紫来上前扶住母亲,却听见身后一声轻响,门又开了,不过,只开了半尺见方,管家斜出了身子:“诶,那……留步一下……”
甘夫人赶紧又笑起来,疾步过去:“管家,您还有什么吩咐?”
管家迟疑了一下,回头望望,自是无人,便飞快地闪了出来,这才小声说:“夫人您可是,原来涂州知府甘大人家的……”
甘夫人瑟缩了一下,说:“小可正是甘知府的原配……不过,他……我……”
“哎呀,夫人,我是刘伯的儿子啊,您不记得我了?”管家低声道:“我爹,原来在你们家侍弄花草园子的……记得吗?”
啊,甘夫人如梦初醒:“那,你爹还好么?”
紫来也一惊,看着管家的面容,确实跟当年府里的花丁刘大爷相似。她记得那个老大爷,年轻挺大了,走路都慢吞吞的,只能做点浇水、修枝的轻活,但父亲从来就不嫌弃他,只说能遇上就是缘分,善事还要找着去做,如今寻上门来了,举手之劳,何乐不为。
“我爹爹,已经作古多年了……”刘管家说:“他在世的时候,经常念叨你们呢,那时候,我爹供我外边求学,年纪大了,别人都不肯收他做工,还是甘大人心善,带回府里做点轻松活计……我们家,多亏了你们。”他说:“你们家出事后,爹没地方去,也供不了我了,所以索性我也就不读书了,四处做活养家,您想啊,一个读书人,能做什么,还不是那些有点出息的同窗举荐,就给曹大人做事,干了几年,大人也还喜欢,就做了管家,从他当县令过来,一直到太守,也在这府里呆了快十年了……”
“前些日子,听到了太守纳妾的事,”刘管家说:“原来那新来的姨娘,竟是大小姐蓝溪儿,心里好生激动啊……不过得知你们的近况,这心里……唉,我也帮不了什么……”
“哪里,哪里,”甘夫人说:“以后蓝溪儿在府里,还要您关照。既然是旧人,这些事,我都只能指望着您了……”
“夫人这样说就见外了,”刘管家轻声道:“我一定好好照顾小姐。”顺势从袖笼了拿出甘夫人先前塞过去的那包银子:“这个,不能要您的。”
“您怎么这样啊?”甘夫人急了:“您无论如何收下,就算您自己不要,拿去替蓝溪儿打点其他人也好啊……”
刘管家听她这么说,想了想,便收下了。一眼看见紫来,便笑道:“这是二小姐紫来?啊,长大了,真漂亮,小时候,我见过你的,喜欢穿着紫裙在紫藤花下跳舞,还要打个赤脚……”呵呵,他说:“跳得真是好看!”
紫来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进府的,是大小姐蓝溪儿吧,记得小时候就是个美人胚子,现在肯定更漂亮了,那么乖巧又听话……”刘管家回身看了府门一眼,压低声音道:“夫人啊,怎么把小姐送这来了?或许,秦太守那还好些……”
甘夫人一措,脸都白了。
这话,听上去,似乎不妙。
紫来顿时开始心发紧。
“管家,这话如何这样说?”甘夫人此时,声音都开始发抖。
“我们家这么多年,太守都四十了,从来都没纳过妾,不是他不想,而是……”管家压低了声音:“我家夫人,好生厉害,极不好相处……今天您都看见了,正门进,好似大度,表面上做得溜光的,那是给别人的看的,内里啊,可是狠着呢,一点不露痕迹的……”
“我先知道是您,都不敢表露分毫,只怕夫人多疑。”管家的声音更低:“现今偷偷出来见您,就是想告诉您,想大小姐在府里好过,您要做的,就是忍着,别来看她……说了,您可别见气……”
管家面露难色,却还是直言道:“因为您的身份,夫人觉着丢脸,只怕她心里不痛快,拿了别的事找茬,让小姐难过……”
“不见气,不见气……”甘夫人的声音里已经哽咽,嫁了女儿就跟没了女儿一样,这大户人家的门可真是不好进。
“有什么事,我会给您偷偷捎信的,”管家宽慰道:“夫人您别担心,我会尽量照顾好小姐……”
“没事,没事,有您关照我就放心了。”甘夫人说着,就屈膝下去:“请管家受我一拜。”
“使不得,使不得。”管家连忙把甘夫人拖起来,说道:“赶紧走吧,我也不能耽误太久,得去看看小姐了,还要去给夫人进茶……”
“您去忙,您去忙,”甘夫人急急地将他往门里推:“您尽管去,我们马上就走。”
这一头,拉了紫来,惊弓之鸟一般地去了。
马车缓缓地行驶在回程上,甘夫人这回虽然是称心地把蓝溪儿嫁了,来这一趟心里却堵得慌,只闷着一句话也不说,眼瞅着一处发呆。
“娘……”紫来轻轻地唤了一声。
甘夫人看了紫来一眼,低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你想说,这曹府也太不把我们当回事了,纳个妾这般冷冷清清,没得仪仗没得宴席,就连正房夫人,都根本没现面……”甘夫人怅然道:“原先娘来的时候,想过她们的不待见,想过简单的操办,也没想到是这样不济,倒仿似,我们是叫花子似的……连个门,也不让进……”
“算了,只去想蓝溪儿进了规矩人家,以后能过好日子了,别的,就都不要计较了,”甘夫人叹一声:“谁叫我们是官妓呢,这么下贱,难怪人家嫌弃……”她凄声道:“若不是你爹犯浑,请什么命,我们如今也都是有身份的人,娘是知府夫人,你们也都是小姐,寻个人家那也是百里挑一……”
甘夫人发一会儿呆,又忧虑地说:“那夫人,说得这么厉害,娘真是担心,你姐姐,一个人到了那里,可怎么是好……连个照应都没有,受了委屈,跟谁说去……娘就是想着,就是担心,都还不能来看她……嫁了女儿就跟没了女儿一样……”
嫁了女儿就跟没了女儿一样……紫来听着这话,心一沉,憋屈着绞得痛,于是不高兴地说:“娘,别这样说,多不吉利。”
甘夫人抖了一下,噤声片刻,又垂下泪来:“娘如今也不知道,许了曹太守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我的蓝溪儿啊,你那么老实,娘这回舍了你,也只能求菩萨保佑,让你吃得好、穿得好、过得好……娘就是损了十年阳寿,死了都甘心了……”
“娘,”紫来见母亲如此难过,便安慰道:“你也别那么担心,不是还有刘管家吗?”
甘夫人脸上这才显出一丝轻松来,感慨道:“是啊……也只有想到这点,我才稍稍安心……”
“当年刘伯到府里来,我是不乐意的,不能干太多活,也不能干太重的活,跟白养个人有什么两样?可是你爹说,自己能有一碗饭吃,便施别人一碗汤吧,他若不是家里困难,何苦这么大年纪了还出来做事?于是也就收到府里去了,老人家虽然事情做得不多,倒也憨厚,做事尽心……”她看紫来一眼,说:“记得吧?他还教你种花来着……”
紫来点点头,问道:“怎么他那个儿子,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他却好似见过我?”
“那时候,只听刘伯说起过,他儿子在百洲城里读书,家里穷,为了省路费,三、四年才回去一趟的。许是那时候回去到府里找他父亲,正好见着了你们。”甘夫人说:“别说你,就是我,都对他没什么印象。”
紫来点点头。
“真没想到,当年你爹种下的善果,如今给了你姐姐福祉,”甘夫人低声道:“人呐,还是要多做善事……那要是做十件,苦难时能回报出一件,也是福气……”
紫来低头不语,心里想起了父亲,鼻头直发酸。
甘夫人猛地想起了什么,叮嘱道:“回去可别跟袁妈妈说实话,妈妈要是问起来,一定要高兴地回话,就说一些通常的情形,有个仪式,小摆了几桌,人家也还客气,只说我们怕人家嫌弃,没吃饭就回了……”
紫来看了母亲一眼,没有吭声。
“唉……”甘夫人沉沉地叹了一声:“你可不要说娘虚伪,你要知道,这楼里,多少姑娘看着呢,就期盼着蓝溪儿嫁好了,给自己一个念想……若是她们知道连门都没让进,这心里该是多难受……仿似自己的将来,都还是让人看不起……”
紫来怔怔地望着母亲,忽然认真地说:“娘,我以后嫁人了,一定请你堂堂正正上座。”
一说起这个,甘夫人猛地气不打一处来,扬手就扇了过来:“上什么座,你尽会痴人说梦!你若是能顺顺当当嫁人,娘就是死了也甘心了!”旋即厉声道:“姐姐嫁了,楼里也没花魁了,你老老实实跟我回去,明儿,我就叫妈妈去跟秦太守说,找了王爷,让你回去做花魁!”
“娘!”紫来着急地叫了起来。
“你不是口口声声要养我吗?现今姐姐嫁了,我也不能来看她,她积蓄的银子还得自己做打点用,我就得靠你养了。你本事,倒叫我看看,你是怎么养我?”
甘夫人伸出手指头,一边使劲地戳着紫来的脑门,一边气势汹汹地数落道:“以前你要由着自己来,姐姐给你做挡箭牌,只说你小不懂事,现在姐姐嫁了,轮到你养家了,不是成天说自己会有出息吗?我问你,出息呢?出息就是在王府里做丫头?!你那一个月三两银子的工钱,怎么养我?!动辄口出狂言,风风光光地养我呢,我要是病了,你就只能抓两副药来!敢情病得长一点,连郎中都请不起!若不是王爷仁慈赏了间屋子,我靠着你,只能去喝西北风!”
紫来被母亲点得头发晕,车子空间小,又无处可躲,缩着脖子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娘,你不会这么惨的,你自己不是还有点积蓄吗?”
甘夫人一听,更加来火:“我就是有,我也不用!我留着给自己买棺材!我就知道指望不上你,要等你买棺材,我只能被破席卷了扔到乱葬岗去……”
“你是我女儿,你姐姐养得我,你养不得?!”甘夫人越说越气,罩着紫来的脑门就一下:“叫你自私!叫你不听话!叫你自以为是!”
紫来想躲,又明知躲过了母亲会更生气,只好偏偏头,看母亲一眼,苦着脸道:“我没说不养你……”
“你拿什么养我?我只问你拿什么养我?!”甘夫人的声音猛地高亢起来,带着极大的愤慨:“你说你做的那些事!”她指着紫来,似乎是恼火到了极点,却猛地忍住了不再继续往下说,只将手指在空中虚虚又重重地点了两下,恨声道:“只没让我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好歹我答应了你姐姐不追究,我也就不戳穿你……可我告诉你,再有下次,我非要把你生吞活剥了不可!”
甘夫人尖利地叫着,瞪着血红的眼睛,张牙舞爪地把紫来吓得心惊胆战。母亲这是怎么了,从来没有看见过她这幅模样,仿佛要吃人一般。她瑟缩着靠到了车板上,心里寻思着,什么事啊,母亲这到底是为什么事啊,又不肯说明,似乎是姐姐求了情,可紫来却如坠雾里,什么都不知道。
我又闯祸了?我可什么也没干啊——
她心里还一百个委屈呢。
甘夫人的脾气终于发完了,闷声闷气地收了尾:“我不求你贴心,你自小就不亲我,只跟着你爹后头转……你要是有你姐姐一半懂事一半听话,我何苦老是唠叨你呢?!”
紫来这一路,也被母亲唠叨得无计可施,只得耷拉着脑袋,黯然地说:“娘啊,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甘夫人一怔,忽地戚然。
从前她做知府夫人的时候,虽然精明,却还是宽和的,正如紫来所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尖刻了呢?是这卑贱的身份,让她的心灵,让她的行为,都变得乖张起来。从前,那个温和的夫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火气说来就来,脾气说发就发,对世事毫无办法只能气急败坏地骂人的妇人啊。
回不去了——
想起过去,甘夫人不由得悲从中来,静静地捂住了脸,凄凉地哭起来。
紫来看着母亲哭,束手无策,只能任由悲伤,也将自己一点点掩埋。
清晨的昭山笼罩在一片轻雾中,如黛的山林清灵润泽,遥望山顶的归真寺,明黄的琉璃瓦不甚分明,令庄严的庙宇凭添几分神秘,远望层峦叠嶂,只见云雾飘渺,仿佛幻象迭起,如同身临蓬莱仙境;近看水雾氤氲,仿佛仙气缭绕,树也朦胧,路也幽深,竟不似人间。
甘夫人带了紫来,进入了寺里。
“前面可是紫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紫来回头一看,母亲已经开腔:“一尘大师,早上好。”
紫来鞠身行礼。
“上来给佛祖烧香吧,”一尘说:“正好,老衲也要去大殿。”
甘夫人轻声道:“我想求支签……”
一尘沉吟片刻,低声说:“夫人,依老衲看,还是莫求了吧,万一不是好签,岂不是要辗转难眠,难得安生?!”
“不求我更不安生啊。”甘夫人说。
上大殿,烧香,祈福,然后,甘夫人端起了签筒。
紫来迟疑了一下,说:“娘,我们许个愿,如果姐姐日子好过,我们自来还愿就可以了,签么,就不必求了。”
甘夫人迟疑了一下,还是闭上眼睛,默念一阵,摇起了签筒。
“刷,刷,刷,刷……”这支签,竟许久都没有摇落下来。
甘夫人脸色有些发紧,俯身又是磕头,又是默念,执起签筒,再摇。
“刷,刷,刷,刷……”
忽然“啪”的一声,跌了一支签下来。甘夫人如释重负,拈起了签,正要起身,紫来赶紧接了过去:“我去求解吧。”
她拿了签,直奔解签台,一尘大师正站在那里。
“大师……”紫来缓缓地递过签去,一尘接了,查翻片刻,低声道:“是下签,你,还要看签文么?”
紫来浑身一震,回头紧张地看了母亲一眼,压低了发抖的声音:“大师,求你了,随便给我一个上签的签文……”
一尘默默地望着她许久,终于提笔,写了一张小纸条。紫来接过来一看,感激道:“谢谢大师!”
甘夫人已经过来了。
“娘!”紫来兴奋地转头,高兴地喊道:“你看,是上签!签文说,本命顺畅皆是福。”
甘夫人大喜,顿时笑逐颜开,拿着签文喜不自禁,完全没有看到身后紫来那凝重忧虑的神情。
“夫人,”一尘走过来,轻声问道:“有件事,不知夫人还记得么?”
“什么事啊?”甘夫人问。
“老衲的师父慎知方丈,曾经交给过您一样东西,说是要在紫来满十六岁生日的时候,交给她,夫人您还记得么?”一尘说:“师父临终嘱咐老衲和师兄了行,一定记得提醒您。”
“记得记得,我不会忘记的。”甘夫人说:“那东西我保管得好好的,会按期交给紫来的。”
一尘瞥了紫来一眼:“她快要过生日了吧?”
“是啊,”甘夫人说:“过了端午就差不多了,也就只有两个月了。”
一尘点点头:“听师父说,紫来出身在紫藤盛开的季节,当年夫人家请师父过去的时候,紫藤开得正艳,师父对那一院子紫藤印象深刻,说是从未见过那般动人的花事……”
“是啊,我们家那棵紫藤,开得特别的好……只是,现在不知归了谁家,那紫藤,也不知如何了……”甘夫人想起曾经的家园,黯然神伤。
“哦,”一尘幽声道:“只有现时拥有的主人,才知道那紫藤好不好啊……”眼睛,只深深地,望向了紫来。
紫来垂下眼帘,没有吭声。
回来的时候,甘夫人的心情好多了,也异常难得地,没有数落紫来。
“这签真是好呢。”甘夫人把纸条打开看看,又合上,合上又打开,仿佛她就此可以对蓝溪儿的未来安心了。
紫来一肚子忐忑和忧虑,分毫也不敢表露出来,只附和着母亲道:“姐姐是有福之人呢,叫你别担心。”
“不担心,”甘夫人说:“非得今天到寺里求了这签,我才真的安心了。”
紫来笑了一下。好在机灵,换了签文,不然,对姐姐的担心还不要了母亲的命。
“你明天就要回王府了吧?”甘夫人问。
“是的,三天假,已经结束了。”紫来回答:“明天一早,就要回王府去。”
“王爷对你如何?”甘夫人又问。
紫来说:“还好。”
“什么叫还好?”甘夫人不死心,追问。
紫来想了想,说:“他对我谈不上特别的好,但也不是特别的坏,一般般吧,反正是看在姑姑的面子上,把我带进王府,也没安排什么粗活,只是在书房里做婢女,也算是跟在他身旁了。”
甘夫人点点头:“到也不差,但你总不能做一辈子丫头。”
紫来没有说话。
“紫来,听娘一句话,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离开王府吧。”甘夫人殷切道:“娘如今唯一的心愿,就是把你安排好……”
紫来看着母亲,看见她眼角细细的鱼尾纹,看见她鬓角早生的华发,良久无言。
她不知道该怎样劝服母亲,就像母亲不知道该怎样劝服她一样。因为她们是母女,有着同样的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