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柳淳安的面色更加惨白,我自知差不多了,便再接着上面的话语道:“圣上阴狠,且又是个极其贪恋权力的人。如今太子殿下你已到了二十二的年纪,按照大云的先法,太子殿下你一旦过了二十五,就当继承皇位。”
柳淳安虽是对着我摇了摇头,可眼神中却又有了些对柳诚毅的怀疑,柳淳安道:“父亲,他是不可能杀了我的,我可是他唯一的儿子,唯一的儿子,他是不可能杀了我的。”
闻言,我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我坐在位置上,左手撑着脑袋,右手却是无比随意的敲打着桌面,我道:“殿下你难道忘记了?先皇云莫雨就是亲手杀了自己唯一的女儿。更何况,圣上如今的年纪不过四十一岁,尚算年轻,于圣上来说,他往后还有许久的岁月,且京都最近传来了消息,沈充仪已是怀了孕的。”
柳淳安再听到云莫雨这三个字时,惊吓了一跳,似乎在脑子里想到了一些可怕的事物,吓得他自己忙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三步。
我轻笑着,是啊,可怕,凡是见着过“云轻歌”那具枯尸的人,恐怕都会将云莫雨当做恶魔吧。
我站起身,双手虽是扶着桌面,可脑袋却是凑近了柳淳安,我道:“我大云先法,男女平等,所以无论沈充仪肚中的胎儿是男是女,他都是极有能力与太子殿下你争一下皇位的。”
柳淳安的神情已经松动了许些,只见柳淳安又对着我道:“除了这个法子,你就当真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闻言,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当真没有其他法子了。
我又见着柳淳安快要同意了,便忙又接着道:“成大事者,从不拘小节。更何况,自古以来哪一个成大事的人,没有放手赌过呢?”
这一日,望城没有下雪了。而柳淳安在我的说辞下,也就同意了这件事。
我走后,柳纯安望着我的背影,想起了他记忆里的那个女娃娃,而影卫站在了他的身后。
影卫对着柳淳安,轻声道:“殿下,你真的决定了吗?”
柳淳安点了点头。
我回到客栈,打了个喷嚏,记儿忙给我加了些衣服,又见着我面色极其难看,便又小心问我道:“公子,可要喝些汤药?”
我一听到汤药二字,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使劲的挥舞自己的双手:“不用。”
记儿应了一声,后又多拿了些木炭放到了火炉中,从而加大了些火炉里的火势。
过了一阵子,我手拿着书本,正坐在书桌前看的起劲,可看着看着,正当我看得极其认真,我却又打了好几个喷嚏。
记儿一边给火炉加火,又一边抱怨着道:“这个太子殿下真是个害人精,公子的事情只要和他扯上半分关系,就绝不会是什么好事。当初他要他父王治疗公子你的腿疾,结果害得公子你日日受噬心之痛,刚来望城的时候,他又把公子你给唤去,却又不知他当时又是哪根筋抽的风,竟害得公子你跪在了雪地里好些时辰,双腿差点又给他废了,今儿个,他又把公子你唤过去,结果害得公子你生病了。”
我望着书本,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嗯。”
记儿瞪了我一眼,抢过我手中的书本,轻声道:“公子,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我一惊,方才自己确实看书看得迷了,所以记儿所说的话语,我确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我尴尬的笑着“啊!”了一声。
记儿似乎早已经猜到我的回答,便又把手中的书本还给了我,可小嘴却还是撅在了一边,小声念叼着:“真不知道,这些破书有什么好看的。公子你只要看了这些破书,就好像隔离了一样,什么话语都听不进去,周围什么动静都不知道。”
我嘿嘿的笑着,接过记儿的书本,又继续接着看书中的内容,直到,回京的马车停在了客栈门口,我这才放下手中的书本,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站起了身,让记儿把这些时日我让她整理好的行李带上。
回到京都,已然过了一些时日。我与柳淳安道了句别,便各自回各自的家府,此时的我已然换了衣着。
望城那边虽是下雪,可是在京都已然是夏季。
我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手拿折扇,我将折扇微微摆弄,左眼下方的那颗泪痣,也再也掩藏不住了。
我望着正站在永王府门口,等候着我回来的人。如往昔一样,我不顾其他,而是走到她面前,先拍了拍她的肩膀,满眼戏谑,却又在见着苏清韵的神情后,懵住了,我收回眼中的戏谑,轻声说道:“你……”
我琢磨了许久,却终是不知该如何说道,便只好让记儿先行进府,与母亲父亲道一句平安。
苏清韵微微一笑,却笑得十分勉强。
我没想到我离开京都才不过半年,待到再次回来时,记忆里那个最喜欢笑的苏清韵,却连笑都带了几分忧郁。
苏清韵道:“久别重逢,兄长难道不请我喝一杯?”
我收回手中的折扇,应答道:“好。”
我们两人一路相顾无言,此时我腿脚以好,早已不再需要坐在轮子上,也更不需要他人推送着轮子。
我们二人行走在大街上,而街边的路人,却又与那日一般,见着我与苏清韵,都会本能的转过眼特意望我们二人一眼。
我与苏清韵一男一女,看起来十分般配。
走到了半路,随意寻到了家酒楼,我又特意跟那掌柜要了个雅间。
我问苏清韵道:“你当真要喝酒?”
记忆里的苏清韵,是从不喝酒的。
苏清韵听到我的话语后点了点头,随后转过身对着小二道:“给我坛女儿红。”但却又在说出“女儿红”三个字后,又迅速的改了口:“花雕,便要花雕,而且年份越久远的越好。”
我望着苏清韵,却见她年不过十八,可发间生了好些白发。我微微有些感叹,何时大云四才女,排名为四,已不羁出名的苏清韵,竟会变成这个样子。
当小二拿来了酒,苏清韵便拿起酒坛给我倒上一杯,待给我倒完一杯酒水后,她便直接举起酒坛痛喝了起来。
我见她面颊发红,趴坐桌子上面,眼中闪满泪光。
我不语,不言,静静地望着她。
我知,她心中苦,我知,她心中难过,可是纵使我能言,却又在面对她心中疼痛时,又能对她说出些什么样的话语来安慰着她?
她道:“我从记事起,我便知道会有这么一日的。我自懂事那日起,我也便做好了这个准备。这些年,我看似不羁,却实则心思缜密。我游历这世间三年,也曾见过不少别离。我成为杀手后,我更是自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这一个字。可是,直到体会,我才突然知晓,原来有些东西望着寻常,可是,当自己是当事人后,我才知,原来它只是看似寻常,实则痛不可言。”
“收到你信的那时,我也已然猜测到了他的身份。我也在心中对他百般提防,可是有的人一旦遇上了,便是时注定逃不了的。初见时,他对着我笑,微带着几分傻气,惹得当时的我一阵轻笑,再见时,他还是对着我傻笑,可是我却觉得他的笑的忖得旁边的那些柳树像极了一副画。”
“小溪,流水,街道,洞穴,携手同行。两人策马扬鞭,奔驰在江湖中,闯荡出属于自己的传奇。那四年里,我与他一起领命,一同执行任务,一起面对生死。他病了,我便为他寻遍江中名医,我饿了,他则为我潜水烧鱼。”
“初时,我是世家千金,他是世家公子,我与他皆是一身的娇纵,两人除了狂妄外,便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他取火,弄了大半天,我也未曾见到星光,我拿着银子去买刀剑,却将大半银子花去,只买了两把生锈的刀。那四年里,所有人皆是过客,而我与他却是队友。”
“兄长,我也一直都知道这一日,终归是要来的,因为我与他的道路注定是背道而驰,只是兄长我没想到这一日,来的竟会是这么快。”
“他有他的梦,我亦有我的家,他有他要守护的人,我也有我的责任,所以,我与他本就是没有开始的故事。”
我擦去苏清韵眼中的泪水,而苏清韵似乎憋了许久,将头伸到我怀中,大声痛哭着。
我问道:“你与他?”
苏清韵有些抽泣,身体不停的发抖,声音更是有些颤抖:“兄长,我舍不得,我也不心甘。”
我轻拍苏清韵的后背,安慰道:“没事的,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闻言,苏清韵抬起头,擦去自己眼中的泪水,望着我道:“兄长,你说这些年来,上官月她是怎么撑下去的,她是不是也是借着这酒意撑下来的?”
说到此,苏清韵便又抬起手,想要去拿桌上的酒坛继续接着喝,我见着忙伸出手,抓住她的手。
我对着苏清韵摇了摇头,道:“怎会是,上官月她只是喜爱喝酒而已。你看我,一副放荡模样不也是喜欢喝酒吗?”
苏清韵的面色越发潮红,许是酒意来了,她望着我道:“那兄长,上官月她是怎么撑过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