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奇怪的一天,秋季本该凉爽,今天没有太阳,空气却闷热得厉害,如同夏天。
我睡到中午起床,接到我妈打来的电话,提醒我今天是周五,千万千万不要忘记。我说我就算忘了春节,也不能忘了她的节日。她又说起她在公园里认识的一个大妈,那个大妈的外甥女去年离婚,没有孩子,是个公务员,想要安排我和她相亲。我不好直接说我他妈受够了婚姻,这辈子都不想再跟女的一起床头床脚、柴米油盐地过日子,只好说最近有点忙,过些天再说。我妈或许想说:你每天除了打麻将和喝酒,有个屁事可忙。但她也不好直说,只告诉我,那女的条件不错,机会难得。
接完我妈的电话,我到卫生间里洗澡,出来后冲杯速溶咖啡,然后出门,到小区门口的饭店里吃了份排骨饭。吃完饭,赶去麻将馆,到那里时已经下午2点多钟。
小易他们正在打麻将,见我来,满脸大汗的王威像见了救星,赶紧起来让我接手。我说不玩,他执意让我接手,说热得喘不过气,我只好接手。
我坐下来,发现坐在对面的是一张生面孔,较长的头发像个茶壶盖踏踏实实地趴在脑壳上,略有些地包天的嘴巴说话时总像是在对你腼腆地微笑。坐在我上手的老朱介绍说那是他的朋友,名字叫吴安,可以叫他安子。
吴安说他家是甫阳市的,之前一直在甫阳市当厨师,当年老朱也在甫阳当厨师,两个人那时成为的朋友。现在老朱在铜城开饭店,他过来投奔老朱。
“我和安子虽然当时都是厨子,但还真不是因为是同行才认识的。”老朱哑着像刚被砂纸打过的嗓子,仰起脖子说,“我们都爱打台球,是打台球认识的。”
“对,是这样。”吴安有点拘谨地笑着点头。
我喊亮亮过来,给他一百块钱,让他去给我取两盒好烟和十瓶可乐。
亮亮回来,把烟和零钱放我面前,他替我递给每人一瓶可乐,然后自己拧开一瓶,站在我旁边喝。我叼着烟摆牌,他指手画脚地给我出主意。我并不讨厌他,谁会讨厌机灵而善良的人呢。他看了我几把牌,掏出钥匙串,用挂在上面的耳勺无聊地掏耳朵。
吴安忽然指着亮亮说:“老弟,你那串钥匙给我看看。”
大家觉得奇怪,都去看亮亮,以及亮亮手里的那串钥匙。
亮亮困惑地看看吴安,看看钥匙,再看看吴安,把钥匙扔过去。
吴安接住,拿在手里看,其实只是在看挂在钥匙串上的那颗子弹,那颗子弹是我从犯罪现场捡的那条金项链上的那颗。
“这子弹你从哪儿弄到的?”吴安发问。
亮亮一怔,不自觉地看我一眼,马上就把目光移开,去看吴安,说:“捡的啊,就在外面的马路边,我还以为是金的呢,特地拿到周哥的金店让他们给看,说是铜的。”
大家都笑,嘲笑亮亮是想发财想疯了。
“怎么了?”亮亮不解地问,“威哥脖子上那颗才是真金的。”
“哦,不是金子的事儿,是我见过这颗子弹。”吴安说。
“最近流行,很多人都戴这种子弹的金坠子。”
吴安摇头:“我很久以前就见过,而且这颗子弹是特制的,跟在金店买的那种不一样,瞧见没有,这上面是刻着名字的。我认识这个坠子的主人,这上面的字就是他的名字。”
我接过钥匙串,看子弹:“宝林?”
“对,他叫杨宝林。”
心慌的感觉骤然强烈,我不安地注视着对面的吴安。其他人在传看那颗子弹,没人注意到我神色的异常,就连吴安也不会注意到,他正一脸轻松地整理着面前的麻将牌。
“原来是这样啊。”我见吴安那副轻松的神态不像装出来的,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一点,打着牌说,“那你把子弹卸走,回头还给他,还给那个叫杨宝林的。”
吴安低头选择着要打出去的牌,微笑着摇头:“哪儿找他去?估计联系不到他了。”
“你们不是朋友吗?”
“当年是朋友,已经好些年不联系了。而且当年也只是普通朋友,他那人有点儿孤僻,不主动联系人的,慢慢地,就在我的生活圈子里消失了。我不是没给他打过电话,有天我想起他给他打电话,可他换号了,后来一直没能联系到他,也没有他的消息。”
我悬着的心更加放下一些。
“这人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项链竟然丢到铜城来了。”吴安嘟嘟囔囔。
我转移话题说起别的,问站在门口大口灌可乐的王威:“听说韩志宏被抓到了?”
“哦,抓到了。”王威走过来。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干吗给人家铐上手铐从楼上扔下去?”
“韩志宏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当时为啥给那女的扔到楼下,他说他前一天晚上,到老红霞那儿把那个女孩叫出来,带回家包夜,但记不清把女孩扔下楼的原因。”
“不用说别的,肯定是嗑药了。”老朱说。
“说是没嗑药,但是喝酒了,喝了很多酒。”王威站在我和老朱中间,抓起桌上的烟盒,“而且那个女的身上有很多瘀伤,被扔下楼之前肯定挨过韩志宏一顿暴打。”
亮亮说:“我给你们分析下当时的情况吧。是这样,那个小姐后半夜睡醒后,看韩志宏睡得像死猪,就决定偷韩志宏的东西,但是被韩志宏给抓个现行,然后打了一顿。但是呢,这个小姐脾气不小,发怒了,说要回老红霞那边儿找帮手回来收拾韩志宏。韩志宏一听,也怒了,就用手铐把那个小姐给铐住了,吓唬她,可没想小姐根本不害怕,韩志宏一气之下,借着酒劲,脑袋一发热,就给女的扔到了楼下。”
“还别说,亮亮说得像那么回事儿呢。”小易说。
“像个屁。”老朱说,“不可能因为偷东西。”
王威附和老朱:“对,不可能因为偷东西。小姐不敢随便偷东西,除非是一袋钻石,她偷了就远走高飞,以后再不回东北了,不然不是找死吗?就算嫖客能饶了她,老红霞那儿也再不可能容下她。”
“也是。”大家纷纷点头。
老朱说:“所以,应该是我推测的这种情况。韩志宏那天把那小姐带回家包夜,小姐早上要走,韩志宏不给钱,说昨天自己喝醉了,什么事儿都没干,不该给钱。但小姐说她不管,包夜就是包夜,干不干是嫖客自己的事儿,跟她无关,就算什么都不干也得收钱,毕竟一夜的时间搭进去了,耽误了其他的买卖不是吗?”
王威笑说:“韩志宏倒是能干出这种事儿。另外他确实钱紧,因为一点点钱就能把他亲姥姥给打一顿,可想而知他是个什么东西。”
老朱点头,因为得到肯定而得意,因为得意而嗓门更大。“韩志宏坚持不给钱,也可能是他妈真没钱。小姐就闹了起来。韩志宏怕邻居们听见了影响不好,虽然他已经不要脸了,但那可是多少年的邻居。他就打了小姐,还用手铐给小姐铐住,吓唬她,但小姐也许是见多识广,被强行戴上手铐了也不害怕,继续闹,韩志宏一冲动,就给扔到了楼下。”
大家纷纷说后一种可能性非常高。
我又问王威:“韩志宏没交代洗车场那个小姐的事儿吗?”
“没交代,但那个应该不是他干的。”王威说,“要是换成他,那就不是剥光衣服再掰断手指这么简单了,人都带出来了,衣服都剥了,他能不来两下?”
大家哈哈大笑,纷纷说“没错”。
“唉,小姐这行也不好干啊。”老朱感慨,“在咱们铜城,已经属于高危行业了。”
“哪有好干的行业啊?只有好干的工作。”小易说。
“对,像老喻的工作,什么不干,工资照发。”王威的大手像熨斗一样扶在我肩膀上,“这年头真的什么行都不好干,我那生意也不咋地,这一年基本白干。”
王威开了家卖轮胎的店。
“要说工作好,还得安子他老妈的工作好。”老朱说。
吴安爽朗地哈哈笑。
大家纷纷问吴安的老妈是干什么工作。老朱说:“算命的。”
吴安这人性格不错,老朱拿他妈说事,他并没表现出任何不快,还很配合地聊这话题,说:“我妈这辈子没干过一天农活,没上过一天班,每天待在家里给人算命,不愁吃,不愁喝,我背井离乡的到处炒菜,苦挣一年没她半年挣的多。”
大家笑。小易说:“没错,这年头去算命,但凡说得差不多的,谁一次还不扔下一百二百的,遇见那做生意的,指不定给多少钱呢。你妈肯定是算得挺准吧?”
“他妈算得不错,给我算过。”老朱说,“我饭店开得不错,那是他妈给的指点……”
玩到下午4点钟,我离开麻将馆,去接我女儿喻小婷。
我开车路过二马路农贸市场时,给我妈打了个电话,问她是否需要我买些什么东西带回去。她说晚饭做的菜她已经全部买好,是早上去早市上买的,让我什么都不用买。接着她好像要把她买的那些菜给从头到尾唠叨一遍,我打断了她,说在开车,说话不便,挂了电话。
我想了想,还是到菜市场里转了一圈,买了几斤好牛肉。
我拎着牛肉来到卢梅的住处,敲门,卢梅很快打开门。
“你来了。”她的声音很轻,依然那副又客气又随意的模样。我“嗯”了一声,把牛肉递给她。她没说什么,接到手,往厨房里走。
婷婷嗖一下跑进客厅,笑嘻嘻地喊我一声“爸”。我冲她笑,她说她在收拾书包,很快就好。我让她慢慢收拾。她像只小松鼠,嗖一下跑回了卧室。
卢梅让我进去等,我说不了,她转身在厨房里忙碌。我则站在门口抽烟,把门轻轻关上,以免苍蝇蚊子飞进去。
婷婷很快就拎着书包跑过来,我接过书包,在她弯腰穿鞋的时候,冲走过来的卢梅说,那我们走了。卢梅说声好。婷婷转身跟卢梅说再见,兴奋地摔上防盗门。
路上时,婷婷坐在我身旁,书包放在大腿上,书包拉链拉开,勾着头,两只手在书包里不停地翻着掏着,就好像那是个百宝箱,从里面翻出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有可能。后来她一手握着一个贝壳,一手握着一个海螺,左看看,右看看,左看看,右看看,看得非常认真,一副面对难题没有解答思路的愁苦神情。
我问她在干吗。她说这两个小玩意儿是她班里一个叫刘妍熙的女生送给她的。刘妍熙是她非常要好的朋友,暑假时跟父母去海南旅游了,这是从海南带回的纪念品。
“我想给苗苗一个,不知道该给她哪个。”这就是她的苦恼。
苗苗的年纪同婷婷一样大,是我妈家隔壁那对大前年搬来的夫妻的女儿。由于我和卢梅离婚后,婷婷每周末必在我妈家度过,她和苗苗很快成为了好朋友。周末和苗苗一起玩,一起写作业,一起看动画片,这已然成为婷婷的快乐时光,所以她才会对每个周末都充满期待。当然,她充满期待的另一个原因,必定是对奶奶的思念。我爸死得早,我妈孤单一人生活,从每周的周一熬到周五,就是为了熬到周末时见到婷婷。孙女是奶奶的节日。
“是你不知道该自己留哪个吧?”我笑说。
“爸,你说我把哪个给她?”
“你喜欢哪个?”
“我拿不定主意。”她摇头。
“那你让苗苗挑吧,看她喜欢哪个。”
婷婷微微蹙眉,一副“她挑走的万一事后发现是我最爱的怎么办”的担忧表情,但随即眉头舒展,她的慷慨和热情,能轻易让她对此类困扰释然。
“我妈说,等明年放暑假,也带我出去旅游,爸你去吗?”她抱着书包,舒服地靠在座位里,目视挡风玻璃后面不断延展的街道,目光中满怀期待。
我不忍心说那些属于成人与世俗的话,更不忍心说那些诸如“明年你妈很可能为你找到新爸爸,到时将由妈妈和新爸爸带你去”之类的话,我只能说:“明年爸爸尽最大的努力和你们去。”
“你和妈妈都要去,刘妍熙就是和她爸妈一起去的,他们一家还和别的一家做游戏来着。”她看起来非常高兴,坐直身体,兴奋起来,“爸,咱们家去哪儿呢?”
“你想去哪儿?”
“我想去海边。”她马上又说,“可我还想去长城。”
“好啊。”
“爸,长城边有海吗?”
“长城边有海吗?”我心想你倒是鱼与熊掌都要得,“好像是有。”
“是吗?那我们先去长城,还是先去看海?”
“你想先去哪儿就先去哪儿。”
她认真地想了想:“爸,我又拿不定主意啦。”
“不急,女儿,有一整年的时间给你想呢。”我脸上在笑,可忽然心里一阵难以形容的酸楚感觉,这感觉一旦出现,就像硫酸顺着血管往全身各处蔓延。
一个男人不管有颗多硬的心,一旦他有个可爱的女儿,他就很有可能没有底线地一路多愁善感下去。我此时的多愁善感,十年前的自己做梦也无法想象。
到我妈家后,婷婷急切地给苗苗打了电话,苗苗很快过来。
苗苗和婷婷并肩趴在床上写作业时,两个人的膝盖都弯着,四只小脚整齐地举在空中。我跟我妈聊了会儿,走进卧室,坐在床边,逗了两个小女孩几句,她们俩在床上滚来滚去,嘻嘻哈哈地笑。后来婷婷说要打扑克,我又陪她们俩玩了会儿扑克,输的人转圈,我转圈后假装晕得直踉跄,连床都摸不到,她们俩盘腿坐在床上,得意地哈哈大笑。
吃完饭,窗外的天色彻底黑下来,我陪我妈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电视里演的是沈腾的小品,讲一个叫郝建的男的去他的女老板家发生的一些尴尬事和误会事。
小品快演完时,我接到小易的电话。
“你在干吗?”我一听他那漏光了气的气球似的声音,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在我妈家呢,今天是周五。”我舒服地靠在沙发里说。
“哦对,我忘了,那算了。”
“有事儿吗?”
“没什么事儿。”
“有事儿你就说,我已经吃完饭了,正准备去麻将馆呢。”
“啊,是吗,吃完了吗?啊,是这样,薇薇他妈的又跑了,但我可不是让你帮我找她,我就是心情不好,打算找你喝酒来着。”
“又跑了?她岁数小,你跟她一样的干吗呀?烦了你就躲出来不就完了吗,别总吵。”我站起身,伸手抓起茶几上的烟盒手机什么的往兜里揣。
“我马上出去帮你找。”
“不找了,真的,不能再惯她这种臭毛病,你到麻将馆吧,我在那儿等你。”
来到麻将馆,小易已经在那儿。小易说要打麻将,我劝他去找薇薇。他坚持不找,我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是他媳妇,我显得太着急不合适。
王威他们都在玩,没有多余的人凑手。小军见小易要玩,就起身把位置让给他,说玩了一天,腰已经受不了。小易刚玩两把,老朱接了个电话,是他老婆打来的,好像家里来了个什么亲戚。老朱走后,我坐了老朱的位置。
小易一直阴沉着脸,也不说话,可今天他的手气相当不错,前半夜数他赢得多。赢牌使他脸上的阴霾渐渐散去,最后他成了麻将馆里最兴奋的人,咋咋呼呼,手舞足蹈,椅子都快放不下他的屁股。
我却始终在想着薇薇,好几次提醒小易,还是应该去找找薇薇,说不定她正待在某个好找的地方心急地等待着小易呢。可小易每当听到我的话就眉头紧蹙,极不耐烦地说:“不找,不管她!不能惯她这种臭毛病。”
后来看看时间已经后半夜,我也就无须再多嘴了,因为各种店铺和娱乐场所都到了打烊的时间,即便找也没什么地方可找了,薇薇又不是小孩,应该会找到合适的地方过夜。
过了午夜12点。王威说饿了,玩不动了。麻将馆里卖吃的,他让亮亮去买了一大堆食物,无非就是面包香肠鸡爪罐头之类的,再搬来一箱本地啤酒,齐了,大伙或蹲或站或绕桌走动活动身体,边热热闹闹地聊天,边吃东西喝酒。
我点了根烟,走到窗口。窗外好像下起了小雨,黑夜深处传来沙沙的雨声。窗户开一半,潮湿的水汽飘散进来,撞在汗湿油腻的脸上,很凉爽。
“一会儿可能要下大,我先走了。”我说。
“别呀。”他们喊,“雨怕什么,它下它的,咱们玩咱们的。”
“头疼。”我说,“亮亮,你替我,牌桌上的钱我不带走,输赢都算你的。”
亮亮高兴地说:“好嘞。”
我扔掉烟头,走入雨夜,借着身后麻将馆的灯光,跑向我的车。
车刚进小区,雨就大了起来,温柔的沙沙声变成狂暴的哗哗声。
我跑回住处,甩掉被雨打湿的衣服,到卫生间里洗把脸,出来后灌掉一瓶纯净水,然后把自己砸到床上。
我很疲惫,一心想立即睡着,可头越来越疼,疼得我无法入睡,只好爬起来,找了两片去痛片吃下。再次把自己砸到床上,这时头虽不疼了,但还是无法睡着。
我拿过那本大厚书,那本把一百多万字印到一本上的、每页密密麻麻印了很多蚂蚁字的盗版书,一页一页,慢慢翻看。一口气读了五十多页,读了两个多小时,才终于能闭上眼睛睡着。因为手机没电关机,没人能够打搅到我,我睡得昏天黑地,睡了很久。
第二天下午3点钟,我从床上爬起,感到头重脚轻,很难受,冲了个热水澡,整个人这才渐渐感觉好起来。我饿了,但没有吃东西的胃口,嚼了几块我妈给买的饼干,连啃了两个苹果。电视里在播放一部叫《雪豹》的抗战题材电视剧,打仗场面出现时,枪炮声和搏杀声吵得我心烦,赶忙拿起遥控器把电视音量调小。
我走到沙发边,从充电器上拔下手机,开机,几分钟后,收到几条短信,都是未接来电的短信提醒。我回第一个电话,便立即得知这个可怕的消息:
薇薇死了。
薇薇的死亡时间是昨夜下雨的时候,也就是我在住处看书或者睡觉,而小易他们正在打麻将的时候。死亡地点是在城南郊的瓦河大桥下面。
薇薇的尸体是今天早上7点多钟时被发现的,发现的人是在附近建设中的保温材料厂干活的一个建筑工人。当时薇薇侧躺在桥下最北边那个桥墩的脚下,涨高的河水眼见就要碰到她一丝不挂的身体。她皮肤多处被身下的石子划破,并青一块紫一块的,眼角和额头上都有伤口,流出的血蹭得到处都是,后来凝结。她有半张脸完全被河边的泥沙糊住,面容非常狰狞诡异。她的十指全被掰断,被拗断了脖子了结生命。
薇薇的死与郑虹的死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