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们,你以为对方的心都在你们的心岛上泊牢了吗?
你们一定以为只有门外汉才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多少年来,你们在各自铅云沉沉的家里,被压抑得透不过气来,日子多过一天,或者少过一天,都无甚意义。终于有一天,你们各自出现在对方的眸子里,宛若西天边一抹明丽的流霞。或许,开始你们是凭着潜意识行动的,穿过妻子、同事、丈夫、邻居那密集得似雨点的目光,越过目前社会上道德和舆论的层层樊篱,好似企图越过伊科边界的多国地面部队,几乎随时会遭遇火炮的轰击,或是踩响脚下深埋的地雷……
但是,有三分的风险,便会产生九分的刺激。这刺激,让你们的听觉比平时更敏锐,让你们的视觉比平时更清晰。你们都爬上了一方绿洲,在你们的心里,这是一块远离尘嚣的地方。你们开始还抛弃不了这一路跋涉的紧张,彼此都用一堆无关、有关的空话、套话,来试探对方的真意。真意渐渐升起了,似节日的焰火,先是明明灭灭的点点串串,然后在夜空上满绽一天的火树银花……
你们的面孔辉煌了。顷刻之间,你们都感到年轻了,恍如生命之晨的清风正疾疾吹来。你们的每一个细胞都鼓胀胀的,犹如一只只滚圆的水蜜桃,急欲喷出积蓄了一个春天的汁液。你们拥抱了,那般急切,那般有力,似乎一个拥抱的是爱神,一个拥抱的是上帝。你们结合了,这是一盘你们从未吃过的、新鲜而又精致的大菜,你们感叹:“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或许,你们还会震惊,过去一直有毛病的恹恹的胃囊,怎么此刻竟蓬蓬勃勃得似林中跳跃的麋鹿?
你们有那么多共同感兴趣的话题,话语常常似黎明的阳雀一样,不停的从这个枝头跳到另一个枝头。你们有那么多彼此相投的爱好,听音乐、看话剧、摄影、狩猎、旅游……你们从没有觉得厌倦的时候。
你们也许会忘记各自丈夫、妻子、孩子的生日,但你们很难忘记对方的生日。送上一条与身上西装极匹配的领带,送上一束带着露珠的康乃馨、马蹄莲、月季、文竹……即使实在不能见面,也会打上一个祝贺生日的电话。
无论你们走到哪里,哪怕只有三天,五天,也会给对方写信。写信的人,总唯恐邮局会弄丢了这封信;收信的人,总要找一个特别好、特别静的地方去拆开,唯恐有什么会玷污了这份浓得化不开的情愫……
在这方绿洲上,再吝啬的人,都会变得豪爽。再冷漠的人,都会变得热情。再世故的人,都会变得真诚。再卑琐的人,都会成为君子。犹如五六月间站在田畴上,望着那一望无际、颜色浓绿的稻浪,你仿佛能听见水稻在汩汩地灌浆,在“哗哗剥剥”地拔节;在这方绿洲上,你们几乎也能听到自己的生命每天都在更新的声音……
在一篇《爱因斯坦的爱情生活》的短文里,这样介绍道:
“早年,爱因斯坦经常在女大学生面前演奏小提琴,若是在座者中有位漂亮的女子,他的琴声就显得特别热情,格外富于柔情。”
“爱因斯坦常去拜访巴赫托德太太,因为那里住着好几个女大学生。”
“1915年左右,爱因斯坦还与一女子有过私通。其时,也正是他创作广义相对论的热烈日子……”
你们的情感境界,也许还真有受其渗透的生活境界,创造境界,常常使你们登高人云,睥睨着天下的芸芸众生……
你们十有八九,都曾有过那位李律师与L之间的对话——
“你是我的第二个男人,我是你的第二个女人吗?”
“当然是。当然是。”
为此,你们多半相信,你们共同制造,共同拥有并且共同分享的一个秘密,足以成为一条碗口粗的缆绳,将彼此曾漂泊多年的心,紧紧地碇泊在彼此的心岛上。
情人们啊,现在你的心岛上停泊了对方的心,可这并不一定意味对方的心不会再去漂泊……
对此,主要的一个原因,便是在80年代中国人的情爱世界里,虽充满着心灵的漂泊,漂泊或许导致了崩溃,但这崩溃对于多数人说,并不是家庭的崩溃。良心在婚姻关系内的惨淡经营,便规定了如是的情人关系,一位50余岁的女知识分子向我评价道:
“在中国,要寻求一种婚外恋并获得幸福,这很难。除非你有勇气离婚,或者双方干脆玩世不恭。只要你动了真情,那就总是痛苦的,尤其对于中年妇女是如此。这一是道德观念造成的,觉得自己扮演了‘第三者’,客观上损害了另一个女人。你很难摆脱道德与情欲的矛盾。第二是对方的妻子如果知道了,你将面临三种情况:她是通达大度的,她是逆来顺受的,或者她是个能泼天骂地的悍妇,整天跟你闹。对于一、二种情况,你心里很难平衡;对于后一种情况,你会觉得名誉比情感更重要,你何必要去找这样一个男人……”
这无疑是一个传统的评价。
自然,如今30岁以下,具有新潮观念的年轻人不会苟同。但正因为其传统,倒可能较符合中年男女的情人关系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