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追奴(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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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夜探方府

李玉凤突然冲过来,摇着姬蕴远的手臂尖叫道:“远郎,都怪你!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你居然还护着那个贱奴!你为了那个贱奴打我和玉龙,现在还弃你大哥于不顾……”

“啪!”

姬蕴远抬手便给她一巴掌,面色冷若冰霜。

李玉凤“哇”地大哭,捂着脸边哭边跑:“你这样对我,我要告诉爹爹去!”说完,便踉踉跄跄地扭身跑了。

那两名亲信也冷冷看着姬蕴远半天不发话,那蓝衣汉子忽然道:“二少爷,这之间的厉害关系相信你也清楚,别一时****熏心误了大事,你与她注定你死我活,你不帮堡主也就罢了,何必碍事!”

灰蓝衫袍的汉子朝她使了个眼色,蓝衣汉子才住了嘴,两人也没告辞一声,转身便翻过围墙,消失在夜色中。

巷子里,舒玄月一路奔逃,逃出姬府所在的巷子,拐个弯便到了一个路口,一个身影站在路口角落,见舒玄月过来了,便现身匆匆引她走向另一方向的小路。

不知道走了多久,拐了多少个弯儿,管家终于在一条僻静深巷里的简陋院子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管家轻声道。

他轻轻推推院门,里面是个两进的瓦房,他领着舒玄月径直走进里间的卧室,只见夏花正静静地躺在床上。

舒玄月一直提起的心才稍稍放下一些,她走过去检查了下夏花的情况,回头朝管家微微一笑,道:“这次麻烦你了,谢谢!”

管家忙摆手,咧嘴笑笑道:“姑奶奶怎么突然这么客气了,这是我庄老三应该做的!”

原来他叫庄老三,舒玄月心道,幸亏没叫庄老二,她嘴角一撇坏笑了下。

庄老三难得见她心情好,忙献殷勤道:“这几天我去找个老婆子过来照顾这丫头吧。”

舒玄月一听,正合她意,一时也没细想庄老三这么问的原因,而这个原因她一直在很久以后才知道。

舒玄月拿出身上所剩无几的银两,道:“你拿这些钱去请个婆子来,最好是个又聋又哑不识字的,蠢点没事,干活利索就行。”

庄老三双手接了银子,连连保证:“姑奶奶放心。”

舒玄月忽然道:“今晚帮你把夏花搬过来的人,应该可信吧?”

庄老三微一愣,忙道:“是我亲侄子,绝对靠得住。”

舒玄月点点头,又嘱咐了庄老三一些事宜,便打发他回姬府了。

她走到夏花床边,轻抚夏花的额头,夏花微微睁开眼睛,细细的眼睛在油灯下闪着亮光,两人对视着微笑,夏花忽然轻轻启唇道:“玄月,我们终于自由了吗?”

舒玄月展靥一笑,举起手比划道:“还差一点。”

夏花眼珠滴溜转转,想了一会儿,道:“玄月,讲故事给我听好吗?”

“嗯,那继续讲上回的‘三国演义’吧!”

夏花高兴地点点头,舒玄月便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那个史诗般的故事。

夏花卧病在床期间,舒玄月怕她无聊也怕她寻短见,便每日得空就给她讲故事读书,她已经给夏花讲过很多故事,而奇妙的是,夏花居然能把她所讲的故事所念的文章都倒背如流,思维想法也很敏捷,舒玄月以前竟从未意识到她有神童一般的智商,夏花身上诡异的变化,大概就是从吃了离黎的“药引”开始的吧……

第二天一早,舒玄月顶着个大黑眼圈爬起来,昨晚讲故事到很晚,加上身处陌生环境和连番打斗追杀,她一个晚上神经都紧绷,哪里睡得着?

如今,她与夏花在此处躲避,虽没人找来,生活却是个问题,钱已经用得差不多了,要继续在这里呆下去,她得去挣钱。

她不是没想过逃离京城,但一者她不能丢下行动不便的夏花独自在此,二者桃源谷的案子虽有眉目,但她冷静下来仔细想过后,觉得自己将来始终是无法做出对等的残酷行为,这事还得借官府之手,况且她只知道其中一个主犯是姬霸天,而其他的共犯一概不知,需要更深一步调查。

所以,她选择暂留京城,伺机寻找可靠的官方合作伙伴,而那****扮作乞丐试探方景,更进一步确定了她心中的答案。

而办完这些之后,离黎会告诉她答案吗?她来到这时代的目的……

舒玄月掩下心中千头万绪,手中搅拌着药膏,这是她配制的去疤痕药物,镜子中,她的脸跟前世的自己有七分相似,但是更年轻更美丽,可惜的是,右边脸颊上黑红的烙印破坏了整体的精致美丽,她不是一个很关注容貌的人,但顶着个“奴”字烙印到处走,很明显在昭示着奴隶的身份,这不是告诉别人快来抓自己吗?

这药膏虽不保证彻底去疤,毕竟已经耽搁这么久,但至少可以淡化,然后她再化化妆便可以遮盖了。

擦了药膏,舒玄月将头发束起,换上男装,戴上纱笠,拿起已经准备好的纸笔和小桌子,便出门了。

十分钟后,东市的一处僻静墙角,出现一名戴纱笠的年轻男子,他静静坐在墙角石头上,一袭青衫温雅,不紧不慢地整理着纸笔,偶尔写几个字,那手竟如女孩子般白皙纤秀。

他身前的桌子很快被贴上一张纸,上写着“代写书信 画像”,经过的人看向他写的字,风姿峻秀,洒然有力,不禁纷纷摇头,看这孩子修养不错,一定又是某个家道中落的公子吧,沦落到街头写字,一定是因太羞愧而戴上纱笠。

那没落公子最奇怪的是,白皙的手指竟拿着根木炭,在纸上描描画画,不时还往前方的一只野猫瞄一眼,有好奇的人凑过去看,不看则已一看吓一跳,从没见过画得如此惟妙惟肖的猫,竟然还是根木炭画出来的!

那没落公子忽然抬头一笑,道:“大哥,您想画一张肖像吗?若画得不像您,不收钱。”

刚才好奇的看客不禁心动,便在他附近找了个位坐下让他画。

半个时辰后,舒玄月便将肖像画好,递给那个好奇的大哥,那大哥看到自己肖像后,笑得嘴都合不拢,连赞:“像啊!像极了!怎么跟我本人一模一样,拿回去给贱内看看!”那大哥兴高采烈地付完钱便急匆匆回去了。

舒玄月看着手中的五个铜板,欣赏了下才揣进荷包,嘴角扬起一抹笑,看来她真可以卖画为生,这下她和夏花饿不死了。

可能因第一次摆摊,上午生意清谈,舒玄月拿着那五个铜板买了十个馒头,抱回了家中。

庄老三请的婆子已经到了院里,正在喂夏花喝粥,舒玄月这才想起还有一张嘴要喂,她仔细观察和询问她一番,发现那婆子确实又聋又哑,大字不识一个,可以放心让她呆在这里伺候夏花,有照顾夏花的人在,以后她出门办事或挣钱可以放心些。

不过令舒玄月没料到的是,在古代消息也会传播得那么快,自从她给人画了几幅肖像后,那些顾客拿着肖像画到处给人看,像得了个稀奇宝贝一样吹嘘炫耀,结果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找她画像的人越来越多了,找她代写书信的人却没几个。

出名并非舒玄月所愿,她只想安安静静挣几个钱留给夏花,以备将来突然有一天自己不能再陪在她身边了,名声对于她来说是负累也是危险,所以她可以变换着摆摊的地点,专找些不引人注目的地方,以免那些慕名而来的人找上门来。

这日,她将摊摆在方景官邸附近的地方,边代写书信,边细细观察方府的人员往来,夜幕降临后,她在一偏僻处换上黑色女装,披上硕大的黑色头巾遮住面颊,悄悄潜入方府。

书房里,灯火通明,几个幕僚将一些案件进展情况报告给方景,方景也不摆架子,与众人一一讨论细节疑点,直到最后敲定,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大半夜,方景见众人倦了,便遣散了他们,独自就着残灯阅读卷宗。

夜深人静,残灯明灭,方景忽觉口渴,便唤人上茶,叫了几声都没人应,只好站起来亲自去找茶水。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风吹开,门外,夜深沉朦胧,静谧得没有一丝人声,方景忽感情况不对,不禁浑身一紧,精明的眼睛变得警惕起来,他望向门外迷蒙的夜色。

沉沉雾霭般的夜色里,似乎有一个黑色的人影,如他在注视着外面一样,那人似乎也在认真注视着他。

方景素来不信鬼神,此时也不禁毛骨悚然,大喝一声:“谁?!”

那人影一闪就不见了,方景倏地站起来,强忍惊恐望向四周,准备去把门掩上,忽然,一名女子的身影从夜色深处走来,手中还托着一壶茶。

方景再也难忍惊恐,大喊道:“来人!来人!有贼人……”

可惜,四周竟无一人回应,似乎都已熟睡了般,女子轻轻一笑,声音清澈如流泉:“大人受惊吓了,特以茶赔罪。”

那女子渐渐走近,只见她一身素黑,头裹着披巾,看不清楚面容,方景心中稍稍镇定,道:“大胆女子,乱闯官邸,可知何罪?!来人……”

女子打断他的话,道:“方大人不必喊了,周围的人都已中了迷香。”

“你!”方景又惊又怒,不禁坐倒在位子上,难怪刚才叫人不应,他还以为都睡着了,原来是中了迷香,好厉害的女子,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下此事,入理检使官邸如入无人之地……

黑衣女子继续道:“此举实乃情非得已,若有得罪方大人之处,实在抱歉。”说话间,语气却没有丝毫歉意,只有平铺直叙的笃定。

说罢,她将手中那壶茶放在桌上,方景看了一眼,却是不敢喝的。

“你冒险入府来见我,定不是无缘无故,说吧,是何等要事,让你不去理检院申冤,而是深更半夜潜入我书房来?”方景镇定心神后,思索了一下道。

黑衣女子咯咯一笑,那笑声俏皮中竟带丝蛊魅,笑罢她道:“方大人的形容,让人听来仿佛在说偷香窃玉之事。”

方景向来行事方正,甚少与女子戏谑,也没见过这般肆无忌惮的女子,不禁薄面刷地一红,干咳声道:“姑娘自重。”

黑衣女子只是鼻子哼了一声,道:“方大人还记得路边那个小乞丐吧,就是我假扮的。”

方景怎会不记得,那日回府路上遇到的言行无忌的小乞丐,以及他说过的话,一直萦绕在脑海里挥散不去,难怪感觉眼前女子与那小乞丐言行态度有相似之处。

“当……当然记得。”方景嗫嚅道。

“看来方大人记性还不错,那方大人更应记得数月前桃源谷的那宗灭门血案吧?!”黑衣女子的目光忽然变得犀利起来,直射入方景眼眸深处。

那女子的眼眸黑亮幽深,方景被她看得心里一颤,放佛内心深处的秘密都被她刺穿似的。

她盯了他数秒后,才转移目光,缓缓闭上眼睛,她茕茕伫立许久,仿佛清修的禅士,亦不担心方景趁机偷袭,似乎已经酝酿好什么,她忽然睁开眼睛,恢复了一贯的犀利,道:“桃源谷与皇族关系匪浅,几名皇子也曾求学于此,朝廷曾要封须臾子为国师,但须臾子以清修为由婉拒,如今桃源谷出了如此惨事,你可不要告诉我朝廷未有耳闻,可惜,据我观察,这几个月来京中风平浪静,似乎有人刻意将此事压了下来,就连你——身为理检使的方‘青天’,也避之唯恐不及……”

方景忽然打断她的话,道:“你到底是谁?”

“桃源谷的苏清穹。”舒玄月一字一句道。

方景浑身一震,颤着手指着她道:“你……还没有死?”

舒玄月冷笑一声:“方大人的反应甚是奇怪,难道你们都巴不得我死了?”

方景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道:“非也,姑娘能活着真是太好了,能否将当日的情形跟方某说一下?”

舒玄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方景忙解释道:“不瞒苏姑娘说,我们其实在暗地追查此案,只不过此案牵连甚广,所以只能暗中进行,苏姑娘此时能够出现助我们调查,真是太好了!”

掩下心中的猜疑和迷惑,舒玄月重复方景话中出现的字眼:“我们?”

方景点头道:“太子殿下已嘱咐理检院暗中调查血案,消息说桃源谷无一人存活,没想到四姑娘还活着,还以为你……”

方景噤口不语,舒玄月心中已了然,笑了一声道:“还以为我被那伙人污辱杀害了吧?幸亏我命大,还活着……”

说着,她解下头巾,坦然道:“虽已不复从前,但方大人也许还记得。”

黑色头巾之下,露出那张白皙得透明的脸庞,乌发红唇间,那道丑陋的疤痕触目惊心。

方景心中一惊,想到某人的脸,不禁浮起一丝苦笑,道:“苏姑娘,以前我未曾见过你,但太子殿下幼时与你有一面之缘。”

主管内朝的那位太子殿下?舒玄月苦苦回忆,却在苏清穹的记忆里找不到任何与重华胤玺有关的痕迹。

无奈,她只好抬头道:“那方大人大概也不能肯定我就是苏清穹了吧?既然如此,我希望求见太子殿下一面。”

方景惊讶地看着她,道:“太子殿下身份何其尊贵,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舒玄月忽然跪下,行了个大礼道:“此事事关我桃源谷灭门惨案,希望方大人代为通融,以便能早日找到灭门凶手!”

方景叹道:“你破案心切,我能理解,只是此事牵连甚广,不可轻举妄动。你还是先将当时所见情形讲述一下吧。”

舒玄月见他欲言又止,知道他有些事情未向自己道出,可她偏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习惯,罢了,方景不跟她说,她就自己查!

于是,她一一将桃源谷灭门那日所见和几天前在姬府所听讲述出来,方景听得眉头紧皱,道:“姬霸天乃江湖帮派的龙头老大,与他一起联合剿杀桃源谷的定也是来头不小的行帮,朝廷与江湖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若贸然行事,恐怕会引起心怀不轨的人煽动民间暴乱。”

舒玄月一听,浑身像掉进冰水里,她没想到此事会变得如此复杂,忽然又听方景惋惜道:“这也跟当初三王争霸时未彻底清除敌对势力有关,那些残余势力潜伏于江湖角落,伺机而动,如今皓朝面临内忧外患,只是维持表面平衡。”

舒玄月默然不语,许久之后才道:“我愿意配合你们的计划,但你要答应我,血洗桃源谷的凶手必须受到应有惩罚!”

“他们目无朝廷法纪,岂能逃脱?!”方景面色肃厉道,他看了舒玄月一眼,又道,“素闻苏姑娘精通药理,今日看姑娘使用迷香的手段,已经让方某信了五分。”

舒玄月脸色微微一红,道:“桃源谷之事我不想其他人听到,希望方大人不要介意。”

方景微笑道:“你我初次见面,对彼此不信任在所难免,但在这件事上我们需要完全的信任,这样吧,我先向太子殿下上报此事,明夜子时你在此处等候消息。”

舒玄月一听,心中大喜,有权倾天下的皇太子过问桃源谷惨案,看来此案了结指日可待了!她忙躬身行了个谢礼,笑道:“那就烦劳方大人了!”

见她笑靥甜美灿烂,方景顿感此女子其实是外刚内柔,并没有想象中深沉复杂,至少现在喜怒还表现在脸上。

舒玄月告辞离开后,回去路上琢磨着方景说过的话,觉得他跟以往的印象不大一样,虽然是平易近人不摆官架,但精明老练,心机并非一般人可比,至少她现在还猜不透他的心思,虽然开始受到她的惊吓,但后来表现一直很镇定,仿佛她的一切反应已在他预料之中般。

舒玄月叹了一口气,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看来以后在他面前要更加审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