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门忽然被打开,几个大汉跑进来,拉起几个躺着的女奴就往外走,包括那名衣服还没穿整齐的女奴,那名男奴似乎想阻止,但他没有动,女奴绝望的目光看向他,无声地任人拉拽了出去。
舒玄月再隔壁看得心中滴血,干涸的嘴唇已经咬破了,此时的她,无力保护自己,无力保护他人。
那晚,她呆呆坐了很久,终于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真实地来到了一个残酷的时代,而要在这个野蛮的时代生存,就得变得强大。
一宿未眠,第二天天还未亮,舒玄月就被人踢醒,她艰难地睁开眼睛,见一名大汉往她脖子和脚上套上镣铐,便拉往屋外。
大汉边走边咒骂:“看是白送的就收下了,没想到是个赔钱货!来了这些天还干不了活,昨天看你这贱奴动了碗,今天就给我好好干活!”
一群奴隶被拉到田野上,分成几小队,开始锄草耕地,监工在后面拿着鞭子监视着,偷懒或动作慢的便会挨鞭子。
舒玄月不得不顶着伤痛拿起锄头挖地,因为受伤动作慢,不到一个时辰,她已挨了几鞭子。
她强忍疼痛和屈辱,继续默不吭声地劳作。
渐渐已近正午,热辣辣的太阳高悬头顶,晒得人皮肤灼热,嘴唇干裂。
舒玄月感到自己皮肤都被灼伤了,她头晕眼花,摇摇欲坠,似乎是中了暑。
最可恨的是,那伙监工没有叫人休息吃饭的意思。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婆婆悄悄朝她这边挪过来,将一把已被咬碎的药草抹在她额上。
舒玄月好奇地举手摸,药草清清凉凉,带着老婆婆的唾液黏在她额头上,要在平时,她死也不会碰这种东西,不过此时,这对她来说是雪中送炭。
一股温暖涌入心田,她感激地朝老婆婆笑笑。
这时,监工的声音从后面恶狠狠咒骂起来:“死老太婆,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那老婆婆赶紧回到了原来位置。
原来,要一直劳作到傍晚才有饭吃。
当那黑乎乎的食物放在面前,舒玄月再也顾不上是不是猪食,跟其他奴隶一样狼吞虎咽起来。
夜深人静,舒玄月拖着疲惫至极的身体,回到勉强可被称为房子的破棚子里,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累得再也爬不起来。
一缕月光从窗缝投进来(奴贩已将窗户锁上),如水般剔透纯净,然而在这种环境下,却显得倍加孤凄。
舒玄月缓缓闭上眼睛,这个地狱般的地方,她一定要逃离!
第二天,奴贩把一些奴隶装上牛车,运到市场上去卖,舒玄月也在其中。
奴隶们麻木地走向关押他们的笼子,被运往奴隶市场。奴隶脸上都有烙字,身穿破烂黑衣,手脚戴有镣铐,以标志他们奴隶身份。
舒玄月也不例外,虽然她没镜子照脸,但脸上传来的阵阵刺痛,相信昏迷之时便被刻上烙印,想到这,舒玄月的心有点难受,哪个女孩子不爱美,如今毁容了,身子病痛缠身,以后定会受尽世人白眼。
唯一庆幸的是,她因为病重加上昨日劳作,连爬行都不便,奴贩子便没给她戴上沉重镣铐。
装运奴隶的牛车缓慢地走在街市上,舒玄月睁大眼睛观看着古代街市的样子,非常繁华,行人络绎不绝,酒肆茶楼,沿街小贩,还有穿着华贵在街上闲逛的贵人。
不过这些与笼中奴隶们毫无关系,能享受到这一切的是自由民,而他们奴隶只能缩在阴冷潮湿的奴窟里,戴着镣铐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忽然,喧哗声传来,一群锦衣卫兵执戟分开的人群,装运奴隶的牛车也被赶到道路一边。
气氛一下子变得森严肃静,锦衣卫兵们执戟腰背挺直地守在道路两侧,似乎是什么大人物要过来了。
一向嚣张的奴贩子也噤声不语,低着头跪在路边,奴隶们也纷纷作此姿态。
舒玄月迷惑不解,到底是谁有这么大排场,莫非是皇帝?
想到第一次看见古代的皇帝,她双手抓住笼子的栏杆,好奇地向空旷的街道望去。
首先走来的是一群美貌端庄的女子,她们或持玉牌,或捧宝盘,或执华盖羽扇,雪肤花貌,羽衣飘飘,所过之处,环佩叮当香风阵阵,看得舒玄月傻了眼,古代的天然美女果真是美貌呢,一个个如清水出芙蓉般,精致而不媚俗!
然后走过来的是一群美少年,手上执着与宫女差不多的物品,只不过有的多了宝剑,一个个博冠峨带,姿态古雅轻敏,看得舒玄月又怔了会儿,只不过看着看着觉得有点怪,有的少年也太过面白无须了吧,难道是……太监?那也太过可惜了吧!
舒玄月看得忘情,早忘了周围人低头跪了一地的状态,她直瞪瞪看着那辆在俊男美女簇拥下缓缓驶过来的华丽丽马车。
那马车居然全用黄金铸成,雕镂精致,镶嵌宝石美玉,八匹良骓所拉,阳光照射过来,黄金马车闪闪发光,仿佛天降神驾,那良骓似乎也成了神兽。
当官的在这种社会肯定很爽,公开大摇大摆的奢侈浪费也没人管!舒玄月撇撇嘴想道。
富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用这句话形容这个等级森严的朝代实在太贴切了!
不过下一秒,她嘲笑的嘴角僵住定格了。
马车里的人掀开华帘,捂着锦帕向外看了眼。
世间似乎所有光芒都集聚在他一人身上,惊鸿一瞥的如玉脸颊掩于墨瀑般的长发间,转眄流光间,广阔、平静、深邃如渊,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倾世淡然。
舒玄月怔怔地看着他,他的美貌让她想起特洛伊战争中海伦走出城时人们的反应,可他有的不只是美貌,还有不属于人间的高贵。
舒玄月想到此,不禁自嘲地笑了声,当真是奴隶当惯了,现在居然像个小粉丝一样仰望着个贵族少年流哈喇子,真是太没出息了!
她不禁低下头,看着自己这身肮脏破烂的衣服,人与人之间,在某种场景下,确实看起来差距很大。
虽然都是人类,但她和那金镶玉裹的少年相比绝对不像来自同个物种,难怪那些贵族认为自己绝对有权力奴役奴隶的,这种被他们看做贱民的生物。
执帕的少年目光扫视而过,整条街上跪倒的皆是些自由民和奴隶,一个个毕恭毕敬脑袋俯到地上,难闻的气味就是从那群关在笼中的奴隶身上散发出,他心中思着以后应颁发运奴限道令,忽然目光扫到一名表情怪异的女奴。
那女奴实在太注目,众人皆跪着战战兢兢,唯独她好奇的趴在笼子的栏杆上,睁大眼睛注视着他,黑色的大眼睛幽深清亮,仿佛会说话般,嘴角凝着一丝奇特而倔强的笑意,似乎能看懂人心,脏污带伤的小脸藏在杂草般的乱发中,渐渐怯怯地低下头。
只可惜,有着这么双灵气眼眸的女子是个女奴。
少年放下帘子,命人加快速度离开这片街区。
很快,这华丽的车队驶离这片臭烘烘的街区,消失在众人视线范围之外。
仿佛从一场幻梦中醒来,舒玄月发现身上的痛楚又回来了,美丽果然是个万灵药,不然自己在看着他时,怎么什么都忘了?不过那个少年,以后估计自己再也看不到了吧,不管他是谁,反正对自己来说是遥不可及的。
牛车慢吞吞终于赶到了集市。
在奴隶市场上,奴隶像鸡鸭猪一样,被装在笼子里贩卖,购买奴隶的人在市场里穿梭往来,察看奴隶的品相。
舒玄月因全身浮肿变形,又散发出难闻气味,卖相不好,便罕有人光顾。
趁这空暇,舒玄月观察分析起这个时代,她不清楚是历史中哪个朝代,但既然有奴隶买卖,显然不会进步到哪里去,也许是先秦时期,但看人们的穿着布料和佩戴首饰,又不像是先秦时期能产出来的。
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找个人问问妥当,可是周围的奴隶早已麻木不语,当然也不可问旁边的奴贩子,奴贩子见她卖不出去,早已看她不顺眼。
渐渐日落西山,旁边的几个奴隶笼子都空了,奴贩子也准备收摊子回去。
舒玄月笼旁的奴贩子忽然狠狠踢了她一脚,恨恨道:“早知如此,不收这个赔钱货了!卖不出去还浪费我粮食地方!”
舒玄月的伤口被踢到,疼得呜咽一声,抬眼愤怒看向那奴贩子。
奴贩子扬起鞭,怒道:“你这贱奴居然敢这样看我,活腻了是不是!”
说着,他把舒玄月从笼子里拖出来拳打脚踢。
舒玄月学过拳脚功夫,她眼疾手快夺过鞭子,猛抽了那奴贩子一鞭子,打算趁乱逃跑。
很快,几个大汉围了过来,摩拳擦掌向舒玄月扑过来。
本来若无病在身,舒玄月对他们几个一点问题都没有,只可惜,她现在身受重伤。
“贱奴,居然敢打人!反了反了!看我等会儿不把你抽筋拨皮断骨!”
奴贩子恶狠狠道,嘴上山羊胡一翘一翘,捋袖子向舒玄月扑来。
舒玄月目光凌厉扫向四周,寻找缝隙逃跑,四周都被围得密不透风,而且皆是彪形大汉,唯一弱点儿的突破口就是那个山羊胡奴贩子。
舒玄月挥鞭向山羊胡打去,鞭子像蛇般缠上他和旁边壮汉的脖颈,两人被勒得透不过气,纷纷倒地,舒玄月趁乱冲出包围,向人少的地方奔去。
后面追杀声一片,舒玄月拼了命只顾逃跑,却没看到前面站了一人。
她一头撞进那人结实的胸膛,撞了个头晕眼花,那人似乎用内力将她弹了回来。
舒玄月瘫坐在地,她最后的一点力气用尽,怎么也爬不起来。
身后追捕她的人越来越近,舒玄月抬眼祈求地望向撞到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