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前,生物气候学家库里(Manfred Curry)注意到,天气暖热时,某种类型的人会变得烦躁、易怒,另一种人则会对寒冷的气候产生消极反应。他还发现,易被暖热气候影响的人常常会与易被寒冷气候影响的人结婚。根据对暖热气候或寒冷气候的敏感反应,库里将人分为热敏型和冷敏型。热敏型的人往往长着圆形的脑袋,带有酒窝的、丰满的脸颊,大眼睛,圆滑而鼓起的前额和肥厚的双唇。通常,他们的嘴角都是上翘的。
冷敏型的人的特征则恰好相反。他们长着长而窄的脑袋,绷紧的面颊,平坦而多皱纹的“富于理智的”前额,以及往往紧闭着的两片薄唇。他们的嘴角是往下倾斜的。
人们经常与那种“不是他们所喜欢的类型的”人结婚,是因为他们不懂得体质类型相反的人之间所具有的相互吸引力的意义。
——《从相残到相爱:两性行为的自然演化》
【德】维托斯·德吕舍尔 著
虽然我不相信一见钟情,但近期读的这本书,也许更符合我冀希于科学解释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情感和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我们把冷敏型和热敏型的内涵扩大,人们总是会对与他们整体相反的人产生好奇,随之带来的可能是反感、否定,但大部分(没做过统计,仅凭经验)却是被说服、认同、倾慕的过程,没有比《傲慢与偏见》更好的例子了,中国老话也说:不打不相识。维托斯·德吕舍尔用这个理论论证男人和女人间除了存在性本能冲动外,还有一种出自结对亲和的本能。这种本能才是真正的“一见钟情”的本源。
我没法评估我第一次见兵哥的情形算是什么。因为我们是在床上认识的,多少有悖于这个理论,就像我现在无法评估他到底对我有多少感情。
在进行这个人类实验时,我给自己定了规矩,一种类型的活动只参加一次,认识兵哥就在唯一的一次3P中。其实,我心理还没做好准备,***群主约出来,但他阳痿,半途突然叫了一个人过来。我心里其实非常抵触,但又不能乱了阵脚,我就是这么把自己推上“绝路”的。
来的人是一个当兵的,穿着白色小背心,看不清样子,个子高高,吊儿郎当。他的花样很多,充满活力,我也尽力配合,并且庆幸自己有了一个体制内研究对象。得知我想了解他的经历,他只是简单的敷衍几句:“我们能有什么样的经历,都是很简单的。”他对我的“活儿好”赞誉有加,一直死皮赖脸地说:“留个电话号码吧。”我期待听一听军队内部高层贪腐****的内幕,回家后加了下他Q。
你们需要知道的是,我一向对自己外表是比较自卑的,更自卑的是对异性的吸引力,所以通常都是我去追别人,很少有人鸟我的。这个兵哥哥不一样,加了Q没事就找我聊,还要视频,后来又要了我电话,一打就好几个小时,当然仅限于认识初期。我对男性审美也一向比较另类,我觉得自己喜欢的是长发、阴柔的,偏女性气质的男性(事实上,这些男人我通常搞不定),兵哥则完全代表着相反的类型:寸头、阳光、帅气、黝黑,高个子,身材好,大眼睛。聊起天来,没什么技术含量,但他却像一个辅导员,能把一个破事儿语重心长、婆婆妈妈地给你说好几遍。我就这么陷进去了,迈入贴逼贴钱的模式。
几乎他只要开口说想****。我们就会像《裸命》中为交配撞向车灯的蠓虫,甩下手头在做的事,不顾一切地奔赴目的地。通常情况是,我还在监考,他就会冲到学校附近开个一小时的房,完事后烈日下各奔东西;或者我炒着炒着菜,突然把锅铲一扔,菜都还放锅里,就从最北边打车到最南边。那时,手机充电器接触不良,经常上演联系不上的通信危机,都被我急中生智解决了。有一次在他单位附近开房,我就等了几个小时,他一直说有大领导要来视察,叫我按兵不动。每次也就做一个小时,最后简化为半个小时,甚至更短,我那时很困惑,刚好赶上301事件,他说他们不停在轮岗,迟到或缺勤是绝对不允许的事情。搞得那阵儿,我一直是积极的反恐斗士。
每次我都一个人委屈地留在酒店,第二天早上在附近吃个油泼面或饺子,附近转转,试图找到他的单位。迷乱、深不可测、未知的烦恼折磨着我。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有家室的。
他老婆怀孕很长一段时间了。男人多半都在这个期间出轨。后来我遇到的一个北方老师也是。莫名其妙,我就被“小三”了。
有个周六,他突然来找我,心情很不好。一会儿说随便看个电影吧,但明显心不在焉,话也不是很想说。一会儿摆弄这儿,一会儿摆弄那儿。我说:“要不,给你算一算塔罗吧?”他说:“那就算下我下半年心情,会不会好?”果真智商低,这不直接暴露自己心情不好了吗?
在成为马克思主义者前,我笃信占卜这块儿,一直神叨叨,朋友也都信,半专业从事占卜五六年了。但现在塔罗,占星,基本是我打开话题的社交方式。给他一摊牌,自己也明了了:杯2-,杖2,币4,愚者。“你这明显是结了婚的牌嘛。”还没说完,他手机就响了。在接下来的三个小时不停在响。而他每次都是不耐烦地回复几句:“哭,就知道哭,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真的,老子心一点儿都没凉。
小时候,我是一个严肃的清教徒。这个词是从《简·爱》里看来的。大概二年级的时候,我就把厚厚的《简·爱》翻烂了,至今这书还在我家。可见,夏洛蒂·勃朗特这个闷骚却纠结的金牛女把我影响得多深。因为罗切斯特先生已结婚的事实,让简·爱毅然离开了桑菲尔德庄园,一夫一妻制的神圣不可侵犯性在我幼小的心灵打下了烙印。初中时,我看央六放一部外国片,讲的是一对男女相互隐瞒身份,穷女人扮富豪,有钱男人扮穷人,坠入爱河后,男的为考验女方,说:我不仅一无所有,而且我还有妻子。当时,我以为女主角会甩男方几个耳光,扭头走掉。没想到,女主角大方地说:“我跟你在一起,根本就不在乎你是怎样的人,你贫穷也好,你结婚与否。”尼玛,这个语气,跟当年简·爱看到又瞎又残的罗切斯特先生说的如出一辙。我的三观被彻底地颠覆了!!!什么?即使知道对方已经结婚,还要跟人家在一起。小小正义之心顿时被愤怒、困惑、羞耻的情绪之火点燃!
其实,一个孩子六岁之前,其意道德、意识形态已经被家庭、社会环境塑造成形了。而我的家庭无论如何也不算糟糕的,父母婚姻至今都维系着,但人情却是冷漠的。我隐约记得上小学前,我妈经常卧病在家,发脾气。我就劝我妈:不如离婚吧!在人类研究这个计划中,我发现百分之九十的男人都是做完就走的,少数单身除外,这让我十分困惑。因为在做爱之前,他们一万分地想与你在一起,而做完后,没有片刻温存,提裤子走人。已婚男人都是要赶在十一点前回家的。(木子美老师在她书里就写到:男人都在晚8—9点约炮,对老婆说在加班或饭局,然后10—11点心安理得地回家。)在我的童年、少年直至外出读大学,这个时间段,我爸大多数时候都是不在家的。我一般都是和我妈一起看电视,我爸出去找人谈生意了。至今,我也没怀疑过我老爸。如果有一天,他突然在家陪我们一起看电视,我就会觉得很别扭。等我从外地回来后,我惊奇地发现,我妈开始常年在外打工,家里变成我和我爸,各干各的事。在这样的家庭里,独处、缺席才是我认为的常态。一旦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免不了吵吵闹闹,书,电视都看不成。经常,我还要劝我妈想开点,不要哭了。
就如此刻,我开始聆听兵哥的故事,劝他对他老婆好一点儿,肚子都那么大了,气病了,兜不住。我已经用两年的时间一点点摧毁了过去桎梏我的传统道德意识形态,建立起更强大的自我防御机制。
兵哥好色是无可否认的,结婚前乱得很,经常去酒吧泡妞。外形,也是没话说的,技术也是我遇到属上乘的。与他****一面相反的是,他有严格的律己一面,是部队里的模范班长,觉得新兵没吃过苦,特殊时期给自己排三轮夜里站岗的班。从他走路的姿势也可以看出,当了十年兵,他走路时不自觉地挺直腰板,腿也伸的笔直,无论在哪儿,衣服都是挺括有型的。对于家庭,他也是认真对待的。虽然他抱怨他和媳妇之间没有多少感情,他也不喜欢有人约束。利用婚假独自一人去旅游,回来瘦了很多,他媳妇也不关心。我说为什么,他咽下难过的表情,嘿嘿一笑说“她怀孕了,心情不好吧。”结婚对他来说并非真正自愿,更多是冲动。在此之前,他有过一个深爱的对象,是一个导游,后面不了了之,他不想说。认识现任老婆不到一年,他说结婚吧,女方就同意了。结婚前,他都没碰过她的手。一旦结婚了,他会同大多数男人一样,即使百般不爽,也是自己的一个窝。
除了自律压抑一面,他的价值观和人生规划也一团糟。这是导致他不幸的最大原因。跟他解释塔罗牌时,我说:你现在最大问题是手头拮据吧,你的钱都花哪儿了。他会吹嘘他一个麻将桌上可以赢好几万,但不到两个小时,又会全部输回去,赌球也是这样的。他最大的爱好是收集名表,即使月工资两千,他也会买两万的表。听到这个,我真心耐不住了,这不是****么。我问他干嘛要买呢,他说就是喜欢,我问他:你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吗?我不想用意识形态那套来说教,于是直接点破:不就是虚荣呗~名表让男人有面子,跟女人化妆品一样。虽然你意识不到,但你就是虚荣。花与自己所得收入不成正比的钱,自食恶果,就这样不成熟的性格还结了婚,还要当爹,你孩子以后跟你还是一个样儿,沦为社会底层,真心还不如不养。
后来,我又得知他和媳妇结婚,花了十多万都不知道买啥了。他给老婆两万,让她买点金银首饰,以后有钱了再补钻戒。但女方非要买钻戒,婚纱照还要拍7000元的。这个婚纱照,也就我,这****大三(我觉得我不算小三了吧)借电动车让他运回家。两个都不懂事的小青年,就这样结了婚,住的房子还是部队的宿舍。我去过一次,简直没法忍受未来小孩要降生在这个一团糟的地方,这是家吗?床,衣柜,电视机,厨房里几口锅,衣服乱七八糟地扔在各种箱子上。我实在忍不住想帮他,让他写一份人生规划书,想想怎样才能改善自己的生活。他憋了三天,给我写来一份不到两百字的规划书,充满了政治答卷上的空话、套话。
我不得不逐个点拨:你的优势是神马啊?样子好,身材好,做爱技术好。你的人脉是哪些啊?认你当干儿子的做翡翠生意的干妈,军区里当干部的叔叔……你自己擅长做什么啊?我脑子立马反映的还是:做爱!最后,还得动用我最看不上的人格能力类型划分来刺激他。
现在想来,是很怀念那个时期,除了做爱之外,我们可以一起做点事,让绝望的生命看起来有点意义。我还把一本书借给他,《生命中少有人走的路》,第一句话就是:“人生充满苦难……”太合他心意了。有几次我们疯完,他总是会说:送送我呗~我只是想送他到楼下,但到了楼下,他又会说:陪我一起坐地铁呗。我没带手机没带钱包,就这么一直跟他坐地铁或打车,好像一场目的地不明的私奔。我们都享受这种疯劲儿,即使只是说一些最日常的琐碎,也让人觉得的很亲切。我想这大概就是一种亲和结对的本能,可惜,我得克服这种本能。我陪他到目的地附近,就会走一个多小时的路找附近的朋友借钱,坐地铁再回家。
三个月前,他媳妇快生了,而我为他规划的人生还来不及实施,他已经被现实火烧眉毛。媳妇快生了,不能再住部队宿舍了,租房要两万,媳妇生孩子住医院至少也要一万多吧。内心超级自卑,又爱面子大男子主义的兵哥,又成了怂样,不知道怎么办?开口求战友,办不到,求家里?靠不上。我有时会打趣说:像你们这样可以靠脸吃饭的,愁什么呢?只有我们这些相貌丑陋的人才不得不好好读书。直到临交房租前一夜,他才开口问我能不能凑一万给他,我真心觉得你他妈就是个**丝。但是奈何,我就是那个不借他钱,夜里就睡不着的人。我连夜自己凑外带向朋友借了一万多,第二天给他送了过去。
黑了,老了,憔悴了,他把他的笔记本电脑和送媳妇那块浪琴的表一起拿给我押着。他媳妇从来没戴过这块表,一个在环卫局上班的普通姑娘,手表并不比一个钻戒更彰显身份。“本来想把我的ipad卖掉的,但想想卖了媳妇就没东西玩了。”所以他把他电脑给我押着了。将钱塞进裤兜里,他的眉头松开了,然后乐呵呵地去找他媳妇了。我提着电脑和9000多的表,走在路上有点啼笑皆非,装表的礼盒很沉,上面写着grace is an attitude。我真觉得很讽刺,兵哥知道什么是grace is an attitude吗?卖表的人会关心买了这块表的人却连生活都无法自理吗?
我们能不能为自己负责一些?如果不为自己负责,大可选择一个人过,而不是拉着一个大着肚子、心情阴郁的媳妇陪受罪。俗话说,贫贱夫妻百日哀。我对婚姻的看法基本是悲观的,我也不想去做那种破坏别人家庭的角色,但由于自己的不成熟,选择错误的对象,比中国现在“财色交易”的婚姻更让人感到可悲。这样“异化”的结婚至少是为了让双方更好地生存下去,而不是为彼此增加一个负担。即使在动物界,也存在“订婚”一说,用于试探双方是否协调相配,订婚并不是对性感觉而是对基于个体间的亲和感的结对驱力的一种回应。生活在奥地利与匈牙利交界处的新锡德尔湖畔的文须雀,六个月大的时候已经羽毛丰满,小雄鸟会选择一只小雌鸟与之相处,订婚,直到第二年春天它们才会交配。一旦订婚,他们就会在一起共度此后的生命,但如果他们发现彼此并不象当初看起来那么协调,他们也会解除婚约,当然这样的情况是很少见的。
正如本文伊始,我不知道兵哥与我之间是什么感情?性冲动?因外在差异产生的亲和结对本能?还是一种慢慢实践出来的所谓爱情?我也是不相信爱情的,对于女人来说,男方的外表和性能力,同样是决定性因素。就像《性爱大师》中的弗吉尼亚所说:“女人通常认为性和爱是一回事。”只是,现在我会更理智些,说起来很讽刺,理智的我现在还在帮他的孩子代购法国奶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