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小心点！”知秋在旁边小声说道，却不曾想张白竟然将她的话充耳不闻，竟然蹲下身自来，看着那妇人，道，“舌头伸出来让我看看。”
妇人微微一愣，干涸的嘴唇微微张开，撕扯着上头的伤痕，渗出了点点血迹。
一双浑浊的双眼警觉地看着张白，却被他深邃平静的瞳眸给镇住，小心翼翼地吐出了舌头。
那舌头上，竟长出了脓疱。
知秋瞪大了眼，见张白的神色越发的不对，伸手拿着银针，眼疾手快地戳破了一个脓疱，浓汁便顺着流了下来。
知秋手忙脚乱，将随身的小纱布递给张白，张白按擦浓汁，将它放在纸张之中包好，才将衣袖之中准备好的药丸拿出来递给妇人。
“这药丸虽然不能治疗瘟疫，但是可以缓解你身上的热毒之状，服用过后会好受一些。”张白伸手，将药丸递给妇人。
妇人伸出手来，不疑有他，将药丸一把吞下，用力吞咽了好几次，才将药丸硬生生的吞入肚中。
知秋哑然，看着妇人的样子，心有戚戚。
“你是大夫？”末了，那妇人才看向张白，低声问道。
张白颔首，看着周围景象，景州一切如故，却已经是一幅苍凉破败的样子。
“大夫，救救我们吧，这瘟疫来势汹汹，一下子死了好几个孩子，我可怜的小儿子，就是昨天夜里走的……”妇人说罢，暗自垂泪，声音喑哑，因为舌头的疼痛，使她说的话含糊不清。
张白轻叹，明眸看着那一团纸，似是在思量什么。
“这里的大夫，自己也医不好自已，走的走，死的死，景州只怕是要穷途末路了。”那妇人低声说道。
知秋听得心惊，既然连大夫自己都抵御不了瘟疫，那……
她瞥眼，看了看张白挺立的背影。
“穷民村是何处，知州说瘟疫最早发源在那里。”末了，张白又问道。
妇人的眼神微微黯淡，嗫嚅了半晌，才低声道，“那里基本上住着的都是乞丐，或是从窑子里面出来的穷女人……向来，和城镇之中不相往来的……”
说完，她沉闷地咳嗽了两声，摆了摆手，再说不出话来。
张白起身，看着知秋道，“阿知，这两日，在知州府邸门口设置棚子，分发解热毒的药。”
“师父，这药丸治标不治本，若是吃久了，也就没用了。”知秋听罢，有些顾虑。
“用不了这么久。”张白挑眉，望着她一脸担忧的模样，侧身走过她身旁便径直离开了。
若他还能担得起医仙这个名号，就不会让瘟疫再加重一分。
入夜。
知州将府邸东侧的苑子让出来供张白和知秋居住，张白自一回来开始，就钻入东厢房内没再出来，就连晚膳也一直摆放到冰凉，没有动过一筷子。
知秋知道张白性格如此，跟在张白身侧安安静静，时不时帮他点个烛火，那个东西。
他眉眼微凌，凝神细看，烛火妖冶，映照得眼眸也变得明亮，如同流光一般。
知秋打了一个哈欠，静静地坐在一侧，帮忙区分着药材。
“阿知。”末了，张白的声音忽然传来，带着些许疲惫，“帮我把白酒拿来。”
“师父，已经快三更天了，今日舟车劳苦，还是先休息吧。”知秋站起身来，拿着白酒递给张白。
张白没有回应，又兀自低下头去研究着什么。
知秋看着他这般模样，无奈地摇摇头，不再多说。
天快亮的时候，知秋坐在椅子上打着盹，忽然听到了张白的声音。
“是牛瘟。”
她一睁开眼，还有些迷糊，揉揉眼，却见他已经飞速地走到了书架前，翻看着什么。
“师父，你找到病因了！”知秋大喜，站起身跟在张白后头道。
张白颔首，并不言语，只是神情还是一样的严肃冰冷。
“既然如此，对症下药就可了！”知秋一拍手，笑道。
末了，觉察到肚子有些饥肠辘辘，发出了响声，有些尴尬地抬头看着张白。
张白扶额，神色无奈，“去厨房看看吧。”
知秋了然，转身离开了东厢房。
张白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眉眼深深，虽然已经知道了是什么缘故，只是为何，还是觉的一切没有头绪一般，凌乱不堪。
虽然是特殊时期，不过知州这里的早膳却依旧丰盛，张白静坐在位置上，用筷子翻找着什么东西。
“大人，可是不合胃口？”知州见张白如此，恭敬问道。
“这里可有牛肉。”张白不抬头，淡淡地问道。
那知州微微一愣，挠了挠头，面露难色，“大人，我们景州是不养牛的，此处水土，养牛无法养活的。”
“还有这等事情。”张白挑眉，故作诧异。
既不养牛，何来牛瘟。
知秋哑然，唯恐知州在说笑，“可我们大人平日里吃不惯猪肉，只爱吃牛肉。”
这番，知州真有些难为了，两手一摊，道，“既然如此，不如我派人去十里之外的别的地方看看，景州这片土地上，确实一根牛毛也找不到啊。”
“不必。”张白静静地看着知州，却见他神色确实好像什么也不知的样子，随意地吃了两口东西，便起身回房了。
知秋叹息一声，本以为这件事情已经被轻而易举的解决了，却不曾想到竟然遇到了这样的瓶颈。
她匆匆吃完饭，就回到东厢房。
东厢房中静悄悄的，不知道张白在做什么。
知秋敲了敲门，却没有得到回应。
推门而入，低头望去，却见一抹深竹月色的身影倒在地上，眉眼紧闭。
知秋失声惊叫，见张白不明缘故地晕过去了，慌了神色。
“师父，你怎么了？”她拍打着张白，却发现他浑身滚烫，脸色通红，知秋登时就会想到昨日在街上遇到的妇人，莫不是那时候，将瘟疫传染给了张白？
闻声而来的知州见到这幕吓白了脸，张白好端端的怎么忽然遇到了。
若是朝廷派来的人出了什么事情，这个担子他可是担当不起啊。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张白抬到床上，急急地去寻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