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那日，知秋起了个大早，忙着在院子里收拾东西。
末了，左右徘徊在张白的门口，似是在犹豫什么。
刚伸出手想要敲门，却见张白的门推开，惊了知秋一跳。
“怎么了？”张白瞥眼，看她一脸惊慌神色，有些无奈。
方才便听到她在门口来回踱步的声音，看着她如今表情，怕也不是什么旁的事情。。
知秋嘻嘻笑了笑，反倒是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张白望着她，已经换上了新年刚买的梅染长裳，天气已经渐渐回暖，外头就罩着一件小褂子，头发老早就束起，一丝不苟，腰间系着小钱袋，叮铃作响。
“想出去？”张白挑眉，不用知秋开口便已经看出来。
知秋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侧身，指了指院子周围晾晒的药锅药材和炉子，拍着胸脯道，“我已经收拾好了，师父，等会儿晚上可以出门了吧？”
张白瞥眼，看那院子里面的东西都摆放整齐，这两日本就没有事情，只是因为上次南风院的事情，张白便将知秋关在府邸当中，不愿让她出门乱跑。
见张白缄默了，知秋换了神色，委屈巴巴地看着张白，走上前哀求，“师父，我已经好久没有出门了，都快憋坏了，我今天还听凝烟说过，景州的上元节有灯盏，街上好多吃的呢。”
张白伸手，敲了敲知秋的脑袋，眉头紧皱，很是不满，“你便就知道吃，偏生不知道好吃会害了你。”
“我知道，只是今天过节。”知秋闷闷地应答道，捂着脑袋，声音越发的小了下去，“我还不是想去看看，只是想到往年上元节的时候，爹娘都会……”
她说着，越发的说不下去，触到了内心深处的痛楚，登时便疼得说不出话来，红了眼眶。
张白哑然，见她越发的缄默消沉，无奈地摇摇头，将她掰正了身子，望着她欺红的眼眸，正色道，“你要出去也可以，但是必须要在天黑之后回来，不要到处逗留。”
支取听罢，略微恢复了方才欣喜的神色，眨了眨眼，揉了揉眼眶，才欢喜地离开了。
张白却依旧眉头紧皱，看着知秋的身影，又舍不得在开口说一句阻拦的话。
只是南风院的事情还徘徊在自己的心头，知秋这人偏生又有些愚笨，若是旁人有意要欺骗她，她势必会上当的。
“张白先生，您站在这儿做什么呢？”凝烟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张白的深思，他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门口许久。
知秋的身影早就不见了，张白轻轻一笑，摇了摇头，回到了的房间。
个中，越发的不明白为何自己对于知秋的事情开始如此事事上心，事事担忧。
也许是因为景州远离长安城，太过危险吧。张白想到。
月上柳梢头的，上元节这日的景州夜晚，亮如白昼。
知秋记着张白的话，早早的就出门，独自一人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闲逛。
景州大街上高挂着形态各异的花灯宛如明星，亮了夜色，街头巷尾是喧闹欢笑的声音，时不时传来爆竹声和孩童嬉戏的声音，堪比新年。
知秋停下脚步，是不是驻足看街边小摊上新奇的小玩意儿，是不是躲在人群后面，看着街头卖艺人的表演，连日来憋屈的心终是有所释放。
只是这大街上人山人海，难免拥挤。
远处的姑苏桥上人来人往，人头攒动，桥下游船来来往往，才子佳人共乘穿上，互诉情长。
湖面上的河灯明灭，飘飘荡荡，随着河流远去。
知秋心生好奇，望着岸上卖河灯的小贩，心头一动，疾步走上前去，挤在人群当中，寸步难行。
她倒也想放河灯，可是人来人往的，她好不容易挤到了姑苏桥上，却被后面涌上来的人群推搡着，脚下趔趄，眼看着便要摔个跟头。
一双手紧紧地抓着知秋的手臂，将她拉起来，带到了姑苏桥一侧空旷的地方。
知秋一惊，转过头去，却见一张熟悉的面容，又惊又喜，“萧执，你也在这？”
张白心中苦笑，他本是不想出门，只是总想知秋出门后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无奈之下，心中烦闷，就连素日来好不容易研制的新药也没了头绪，才知忧思缠人，换了衣服，易了容，跟在知秋身后出了门。
一路上，却见知秋都好端端的走在前头，又玩又闹，谁能想在姑苏桥上，这笨蛋竟不知道避让，直冲冲的走在当中，自然是要被撞倒。
“我又救了你，省得你的脸花了。”张白开口，一改往日清冷的神色，带着几分戏谑。
知秋撇撇嘴，知道方才惊险，心头差点跳出来，倒是纳罕为何自己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都有萧执出手相救。
她开口过问，言语带着几分怀疑，明眸带着促狭，笑道，“你是不是跟踪我？”
张白轻笑，并不开口。
“那天让我谢你，只是这些日子我都被师父关在府中，根本来不及出门。”末了，她又想到那日的经历，不由得叹息一声，“我师父总是如此杞人忧天。”
“兴许是担心你再被骗走了吧，毕竟你这样的脑袋，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张白挑眉，想来这小丫头在别人面前就说着自己的坏话，倒好像自己是什么十恶不做之人了。
“可师父最开始对我也不过是冷冷淡淡，平日就三言两语，为何现在倒是如此小心翼翼了，想来，其实我也没有这么没用吧。”知秋垂帘，有些不服气道。
远处灯火迷离，夜黑风高，人群已经渐渐散去，姑苏桥上略显空旷，桥下游船也渐渐不再来往，才子佳人吟诗作赋累了，一同归去共度良宵。
张白心头一惊，陡然听知秋说这句话，开始却觉得几分可笑，但细细回想来，自己真有如此变化吗？
“当真如此？”他收敛眸光，又轻声问道。
“自然，你可知道戚公子？”知秋抬眼，忽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