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你和伊索拉去了哪儿呢?你也带她去你的办公室了吧?你还会让她坐在你的对面,用我买给你的紫砂壶,泡一杯普洱或者碧螺春,用我从茶店里精心淘来的两只小巧的玉石做的杯子,慢慢地为她斟茶。锦,这个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写满了欲望的女人,会给你带来品茶的沉静么?难道你没有看出,这个女人是属于烈性酒精而不是属于清凉绿茶的么?或者你早就看透了伊索拉,但还是像许多恶俗的男人一样,想要靠近这个危险的女人?
锦,你和她在一起,会聊些什么?性,还是艺术?或者兼而有之?艺术家都是一群荷尔蒙无处释放的欲望强烈的人,所以你们应该在谈论艺术的时候,夹杂了性的词汇吧。你是在欲望的驱使下,对她说了粗话,还是始终保持着一张桌子的距离?
哦,当然不会有这样的距离。锦,你说过第一次遇见我,就想和我做爱的。那么你与伊索拉,当然也逃不出这样的轨迹。
锦,我宁肯你是和伊索拉做过爱的。这样我就可以欺骗自己,你不过是被她的欲望诱惑,你不会爱她,不会被她的个性吸引,你只是和千万个男人一样,将她当成一个大众的情人,或者说得难听一些,就是个婊子。
你们喝完了茶,就去了伊索拉的宾馆了吧。或者你根本没有带她去你的办公室,而是一个短信,你便丢掉一切,打车去了她所住的星级宾馆。这个女人当然有钱住最豪华的宾馆,不像我,在所挣的钱不能够支付一个小房子的房租的时候,我们只能在连洗手间都没有的小旅馆里。
锦,这个丰乳肥臀的女人,大约符合所有喜欢做爱的男人的标准吧。你对我说过,在男人的眼里,女人最美的地方是乳房,但女人们却是花费更大的心思在一张脸蛋上,却不知道,乳房会给予男人更丰富的爱与欲望的刺激。还有,一个女人的脖颈也很重要,不管她的脸抹了多少层脂粉,她的脖子,都会暴露真正的年龄。
那么,锦,当你将伊索拉毫不客气地脱光了,你的手缓慢地在其上游走,你有没有像抚摸我的时候那样微微地颤抖?你说,你每一次与我做爱,都像是第一次,有些紧张,有些纯净,有些圣洁,又充溢了不可遏制与阻挡的澎湃激情。不管我们所处的环境,怎样地简陋或者嘈杂。
我能够想象出,伊索拉应该在这场与你的激情中,始终占据着主动地位。她像所居住的豪华宾馆一样,从一尘不染的地板,到洗浴间里设计精美的安全套,再到有着欧式雕花的床头灯,每一样摆设里,都透着一股子骄傲与霸气。
锦,你在这样泛着冷而高贵光泽的宾馆里,也会紧张吧。只不过,你是在伊索拉逼人的气势里,觉得肠胃微微地不适。是的,锦,你消化不起这样的贵族餐,你明明知道你的胃和我一样,属于平民化的粗粮,可你偏偏还是要去吃这样精致的蛋糕。结果,当然是吃伤了胃,需要喝暖胃的小米粥,才能一天天地将胃养好。
锦,你终究还是冒着伤及脾胃的危险,跟伊索拉做了一场又一场的爱。伊索拉在北京的一个星期里,你们一定是一直在一起,因为有一天的清晨,我睁开眼睛,突然很强烈地想你,于是便早起坐地铁,想赶在你上班之前,在你必经的一个小花园旁边等你。我算好了时间的,你却并没有如期出现。于是我跑到你工作的大厦门口等,但你依然没有来。我最后假扮成一个报社的记者,说到你办公室拿一份新闻材料,可是你的办公室的门却紧锁着,是旁边一个人告诉我说,你请假了。我这才知道,你已经许多天没有去上班了。
我疯狂地打你的电话,可是你却始终没有接听。锦,你当然是调成了静音,你在任何不接听我电话的时候,给予我的理由,都是手机调成了静音。最后,我终于绝望了,将手机摔到小花园的草坪上,而后坐在冰冷的石凳上无声地哭泣。
我还记得那是冬天,当你和伊索拉在暖气充足的宾馆里纵情做爱的时候,锦,我却在我们许多次坐过的石凳上,无助地大哭。
锦,你怎么能这样无情地伤害我?你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爱人,可是我,却在你的心中,不过是用一个伊索拉,便能轻易替代的风景。
三天后,你送走了伊索拉,给我打了第一个电话。你听上去若无其事,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我质问你,明明是请了假没去上班,为何还撒谎说去做了什么艺术家的访谈?你如果爱上了别人,就告诉我,不要让我像个傻瓜一样,站在你的报社门口呵着一双冻得青紫的手,傻乎乎地等着你上班路过。
锦,你说我无理取闹,你的确去采访了某个艺术家,但第二天便因为家里有事,请了假。我追问你,什么事呢?怕是家外有事吧,那个来策展的伊索拉,你真的没有去见她么?
你直接挂断了电话。每一次我在你面前提起伊索拉的名字,你都用这样冷淡的方式回应于我,似乎,这是一个不值得讨论或者子虚乌有的问题,一切都是我的杜撰,是我从未休止过的大脑幻想出来的。甚至连伊索拉这个人的存在,你都直接否定,拒绝跟我再做任何的解释。
我没再打你电话,而是直接去了你的单位。我在傍晚呼啸的冷风里,看到你穿着一身藏蓝色的风衣去坐地铁。我在你穿过街心花园的时候,鬼一样跳出来将你拦截住。你吓了一跳,看清了是我,便叹口气,用惯常的温柔的姿势,将我抱住。
你说:傻丫头,干吗这么折磨自己也折磨我?我已经够累的了,你一定要看到我和你一样疯狂才满意么?不过是几天没有联系,你就这样受不了,那么以后,你离开我了,或者我们因为什么事情分开了,你又该如何面对?
锦,我不要你这样的拥抱,我宁肯你跟我发脾气骂我打我凶我,用各种难听的话气我,就像那一刻,我挣脱掉你的怀抱,疯子一样地踢你掐你捶你咬你。
我多么恨你,锦,恨你让我变得这样歇斯底里,这样神经脆弱,一触即发,恨你让我自从与你在一起,便再也没有了平静,恨你不过是付出一个拥抱,便可以让我心底坚守的一切,瞬间崩塌,放弃,化为灰烬。
锦,我怎么就能够接受了你的谎言呢?你说你的精神受创的妻子近日一直又哭又闹,不肯安静,你需要在家里照顾她,陪她去打针吃药,安抚她激动的情绪。
可是我却在你这样的谎言里哭了,而且紧紧地抱着你说,锦,对不起,对不起。
真正应该说对不起的,锦,是你。
你用这样的谎言骗取了我的同情的眼泪,还有彻底的宽容。
但你的谎言,落在地上,却留下了种子,若干年后,我还是发现了那些被你刻意消去的蛛丝马迹。
我写这封信给你,就是因为今天,我看清了那次事件的真相。锦,我要一点点地解剖给你看,尽管我的心里,滴着鲜红冰冷的血。
几年来我几乎成了伊索拉博客最忠实的“粉丝”,我相信我熟悉她要远远胜过你。她所去过的地方,她乘坐的飞机的航班,她住过的宾馆名字,她所用的化妆品牌子,她经常会见的男人,以及那些常来她博客拍马的“嫖客”。
所以她要在上海举办个人画展和摄影展的消息,我几乎是第一个知道的。锦,你一定已经忘记了伊索拉,我也相信她差不多忘光了你。你们都是彼此的过客,肌肤擦过,却没有留下丝毫的温度。
可是因为你,我却对这个鬼混在艺术圈里的三流女画家,念念不忘,直到现在她与你我,都毫无瓜葛的时候,我还是要去看一场我根本不屑一顾的画展。
锦,那天我还感冒了,可是睁开眼睛想起伊索拉的作品展,我还是挣扎着爬起来,穿衣,洗漱,打扮。我像去见一个情敌一样在化妆上毫不马虎。我给自己化了一个清新的淡妆,我相信这样年轻的容颜足以将浓妆艳抹、一脸老态的伊索拉PK下去。
我果然是第一个抵达展览现场的人。展览设在一个私人会所别墅内,我猜测这是某一个有钱的男人借给伊索拉的暂时的栖息地。当然不会大方到赠送,知道这个女人靠不住,长久不了,况且年龄也大,没有了吹弹可破的肌肤,也就少了能够吸引男人下血本投资的资本。
陆续地有人进来参观,我假装看画,眼睛却是始终注视着门口来往的男女。很快我便听到一个女人故作清纯的笑声,然后便是一个男人暧昧的回应:喔,伊小姐这次是功成名就了,这么多年,就知道你的才情不会荒废。
我的耳朵立刻告诉我,这个女人是伊索拉。我很快地调整了自己的位置,移到靠近门口的几幅摄影作品前,将一半的视线落在照片上,一半落在门外站着的一个穿华丽性感旗袍的女人身上。
锦,我不能不承认,伊索拉有着让大多数男人都经不住诱惑的身体。她一定只敷了乳贴而没有带胸罩,因为丝质的旗袍里看不到丝毫胸罩的痕迹,也只有胸前成果傲人的女人,才会大胆地炫耀自己还没有下垂的完美乳房。她的旗袍显然是量身定做的,所以才能如此好地将她的屁股勾勒出来,让每一个瞥过一眼的男人,都有想要上前偷偷捏上一把的欲望。
那些受邀来参观的嘉宾,几乎清一色的是男人。他们应该是曾经以这样那样的方式,受过伊索拉身体恩惠的男人吧,所以今天要来捧场。看得出他们彼此之间的恭维都带着浓浓的醋意,似乎在床上跟伊索拉翻云覆雨过,并不算胜利,将那些同样在伊索拉肥沃的土地上洒下过种子的男人击败,才是真正的征服。
锦,如果你也在被邀请之列,和那些穿得人模狗样的男人们一起,举着酒杯,吹捧着曾有过鱼水之欢或者肌肤相触的伊索拉,而我,则站在观众群里,遥遥看着你们,那该是一个怎样滑稽的场面?
我看见有一个男人将一张不知有没有烟酒味或者口臭味的嘴,凑到伊索拉的耳边,低低地说着什么。伊索拉的狐媚脸,笑得很妖艳,很夸张,也很知足,好似刚刚在床上呼天抢地高潮过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