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红颜·蓝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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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逆流而上 (2)

唐麦加歪头:可是你的确忘了一点东西。

我要撞开他挡在门口的胳膊,他却一边将腿横住,一边从裤兜里掏出手来,说:难道这不是你的东西么?

我看到他的手里放着我带来的那把水果刀。

唐麦加用水果刀抬起我的下巴:你忘了我是铁做的皮囊,就这点小玩意,拿来壮胆还是唬一条鱼?

唐麦加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在清冷的海边,像是狼嚎。我趁机撞开他的胳膊,飞快地下了楼,朝左拐,再穿越几条街道,一直到那繁华的主干道上,才躲到一家店铺的后面,大口地喘着气停下来。

锦,我就在那家店铺的镜子里,看到唐麦加的越野车飞驰而过。

我提着我的那些画,走在这个我曾经以为会拥着那些被人艳羡的荣华,天长地久住下去的海边城市。锦,我现在觉得自己很自由,像一只展翅飞翔的海鸥,或者滑过海面的飞鱼。所以我很开心地沿街慢慢走着,看那些肤色各异的游客,在这个被腥烈的海风时时裹挟着的城市里,悠闲地散步,聊天,喝茶,日光浴。我第一次发觉这个城市的优美、闲散、淡定、从容。我相信是大海长年累月地将这些品格注入到了岛城的角角落落,并以饽椤树、海藻、灌木、苔藓这样旺盛的生命,将这些筋脉及血液,悄无声息地延续下去。

我漫无目的地转了几个街口之后,便在一个店铺的拐角处惊异地停了下来。锦,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我竟然看到了那家叫“时光之忆”的旅馆。

锦,有些东西原来真的可以长久地停留在一个地方,等待我们回去,寻找那段丢失的记忆。有时候我们以为自己会忘记,那不过是因为,我们暂时迷失了方向。

锦,你也一定还记得这家旅馆吧。五年前你就是在这里,与唐麦加发生了那场激战,并带我逃离了他的别墅,此后再也没有回去。

那是我们相识后的第5个月,夏日即将过去,海边已经有了微微的凉意。你出差到岛城来,就住在这家“时光之忆”的旅馆。从这家旅馆的窗户里,可以看得到海边起伏的波浪,海上捕鱼的船只。沙滩上有身材很好的女人在晒日光浴,还有男人女人在简陋帐篷里做爱。

锦,我还兴致勃勃地买来了帐篷,缠着你去了海边。其实我更想裸体躺在温暖阔大的沙滩上,与你无休无止地做爱,一直做到鱼儿列队涌到海滩上,张嘴看着我们如潮水般激情涌动的身体。

你起初并不愿意与我去海边搭建帐篷,你一会儿说出差太忙,实在抽不出空来,一会儿又说身体不适,怕是水土不服。我将你带过来的材料扔了一地,然后冲你嚷:不敢去就直说,别在这里推三阻四、装模作样!你将那些纸一张张捡起来,很平整地放在桌子上,而后走出去,关上了门,我听见门咔哒一声,好似落了锁。我懒得管,打开窗户,趴在窗台上,看不远处那些一只只驶过的帆船。海风吹过来,将墨绿色的窗帘扑啦啦地卷起,又放下,有时候窗帘会将我一下子裹住,就像一片巨大的叶子裹住寂寞爬行的青虫。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到床上去,抱着枕头睡了过去。迷糊中听见门响,睁开眼睛,锦,我便看到你满头大汗地站在了我的面前。你半蹲下身子,抚摸着我光滑的下巴,说:小妖精,这里是你生活的城市,我不想与你去,是怕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扔掉枕头,冷笑道:你是怕给你带来麻烦吧,我从唐麦加的别墅里跑出来见你,就没打算跟他回去,搞了半天,原来我自作多情,有人连在海滩上与我散步都不敢,更别说去做别的!

锦,你在这句话后,将我一下子抱起,而后俯在我的耳边,说,小坏蛋,我命令你现在立刻陪我去海滩上散步!

锦,我被你的大手紧紧地握着,穿越宾馆铺着蓝色地毯的长长走廊,走下配有雕花扶手的旋转楼梯,而后经过朱红色的厚重的“时光之忆”的大门,再行过二百米的倾斜向下的柏油路,又尖声高叫着牵手冲入柔软的沙滩上。你让我闭上眼睛,说要带我去一个好玩的地方,我捏捏你的手,娇嗔道:骗我耍坏的都是小狗子!

我像个失明的盲人,跟你走过一段有灼热阳光的黑暗之后,便进入一个远离了沙滩上扑面而来的热浪和喧闹的安静之地。你让我坐在你的腿上,而后开始慢慢地为我脱去棉布小衫、白色抹胸、蓝色凉拖、绣有纷繁花朵的长及脚踝的裙子。我有些羞涩,止住你正要为我褪去内裤的手。我咬住你的左耳问你:锦,周围有没有人,我有点怕。你坏笑着吻住我还想要说话的唇:周围有很多人,他们都在看着我们,让我们疯狂地在日光下做爱,好不好?我喜欢你人前娇羞的模样。你是我最性感的小女巫,你把我的魂弄丢了,我想进入你的身体,看看它是不是藏在了你的心里。

我喘着粗气,想要拒绝你,却又忍不住将你抱得更紧。我对你说,锦,让我睁开眼睛吧,我怕有人看到,我们是在礁石后面、灌木丛里,还是在行驶的船上?或者是在帐篷里?

你附在我耳边,说:小妖女,不要说话,也不要尖叫,你这个躁动发情的小野狼,喘一口气都会招来一大群男人的围观。

锦,我感觉到你将我的抹胸缠在了我的眼睛上,又拿我的丝巾结实地系住。而后你便捉住我扭动的双臂,以一往无前的勇猛力量,进入了我的身体。

那是我们最疯狂的一次做爱,我感觉到自己是在一片柔软的沙地上。我不知道究竟是被太阳炙烤的沙子烫到了自己的肌肤,还是滚烫的皮肤烤热了身下的沙子。我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暴烈无比的风浪席卷了进去。我和你,犹如环抱相生的大海与岛屿,或者某种植物、水草、树木,我不在意自己是在何方,又将去往何处。我只是放心地跟随着你,与你一起向那海水的深处和更深处进驻。

锦,我的叫声那么剧烈,一定惊动了周围晒日光浴的游人。我听见有人在我的周围小声地说笑,但我完全顾不了这些。我就想放肆地尖叫,让所有人都听到海水一样袭卷了我的高潮。对,我就要让他们听到,让海上的一切生物听到,并与我一起疯狂地鸣叫,颤抖,缠绕不休,大汗淋漓。

我知道海水涨潮的时候,为什么会吞没一切海滩上的东西,内裤,胸衣,鞋子,贝壳,帆船,礁石,因为它有不可遏制的力量与激情。它想要吞没一切,撕碎一切,发出心底最狂热的喊叫。我也知道海水退潮的时候,为什么是安静的,羞涩的,含情脉脉的,而且海水还会哼着心满意足的曲子,像一个女子逐渐微弱下去的疲累但却喜悦温柔的呻吟。因为那一刻,我的身体,便经历了这样剧烈的潮涨潮落。

锦,当你帮我摘去眼罩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在一个帐篷里,而且,就是我买的那顶蓝色的帐篷,因为我在篷顶上系了一个漂亮的风铃。身体触碰到的时候,便会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铃声。

我记得当时自己兴奋得跳起来,在里面不断地蹦跳着,你将我一把拉倒在你怀里,吻我,说:坏丫头,不准这么嚣张,刚才叫得那么响,小心有男人受不了,来抓你接着去做爱。我笑着狠狠地吻你一大口,说:好啊好啊,我正好还没有做够喊够呢。你啪一下打我屁股:小妓女,不准这么骚,否则我将你捆绑了去喂鱼。我嘻嘻笑着咬一下你的鼻尖:傻瓜,我才不怕呢,鱼见了我也会忍不住呻吟发情哦。

我们笑倒在一起,然后又迷糊相拥着睡了过去。锦,我在那个阳光透过缝隙洒落进帐篷的明朗午后,梦见我和你躺在一艘小船上,摇摇晃晃地飘进一片开满橘红色花朵的海洋,那里有飞舞的蜜蜂、蝴蝶、小虫、蚂蚁,也有游动的海草、小鱼。奇异的香气袅娜地化作丝带,环绕着我们。花朵一瓣瓣地张开来,像一张张热情洋溢的笑脸。周围没有一个人,只有我和你。当我们的船滑过,所有的海藻都自动地分开来,给我们让道。我们畅通无阻地航行在茫茫无边的大海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与孤单。我拥着你,你环着我,我们相亲相爱,至死不渝。

这个梦后来被一阵喧哗声给吵醒了。我隐约听见一个熟悉的男人的声音在说:即便是将大海给翻个遍,我也要把这个臭婊子给揪出来!我透过帐篷微露的门,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朝这边走过来,看不清人脸,但那个男人头上歪戴的一顶牛仔帽,却是让我一下子认出来,那必是唐麦加无疑。

锦,我很快地将你摇醒,哭喊着躲进你的怀抱。我说:锦,唐麦加来找我了,他会杀了我的,一定会的,我害怕,我要死了,救救我!

你吻吻我的额头,说:傻瓜,有我在,怕什么,一切都不用担心,穿好衣服,跟我走。

我们刚刚将衣服穿好,便听到几米外唐麦加咚咚咚靠近帐篷的脚步声,还有他跟一个狗腿子似的跟随在身边的小混混的说话声。锦,我躲在你的怀里,瑟瑟发抖,我在心里倒计时。唐麦加挑开帐篷掀起一场恶战的那一刻,你不断地安抚着我,说:没事没事,丫头别怕,顶多你跟我回北京,把刚刚领的结婚证换成离婚证。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永远地欺负霸占另一个人,也没有两个不合适的人会永远被一根绳子捆缚着。只要你下定了决心,很快就可以彻底断掉与他的联系。

唐麦加的脚步声终于在帐篷前停下来。我听见他旁边的小混混说:唐哥,还要不要继续找,海滩上这么多人,这么干岂不是像大海里捞针?再说了,那么多女人可以让你挑选,何必非得在一个心里从来没有你的女人身上花费精力?

唐麦加鼻子里哼了一声:这个小婊子,她越是想要逃掉我,就越是让我喜欢,让我想要拴住她,像拴住一只哈巴狗一样地拴在别墅里。我要听她乖乖地朝我叫,跟我要吃的,就像她一开始喜欢我的钱一样乖巧温顺。

锦,我看见你的拳头咯吱咯吱地紧紧攥着,脖子上的青筋也愤怒地绷着,好像唐麦加再多说几句,那一条条筋脉就会挣断。我恐慌地握着你的手,怕一松开,你就会冲出去,和唐麦加打得头破血流,天昏地暗。

我听见唐麦加的脚步声,穿过了帐篷,向前面走去。我长长松了一口气,双手环住你的脖子,想要躺在你的肩上闭眼睡上片刻。

可是这样的片刻并没有持续多久,事实上也就有短短的两分钟,唐麦加的脚步声便又返了回来,而且,恰好在帐篷的门口停了下来。

几十秒后,一根挑着我和你的鞋子的棍子先伸进了帐篷,然后便是唐麦加笑得让人毛骨悚然的脸。锦,我躲在你的身后,死死地抓住你的胳膊。我听见唐麦加一字一句地说:请问这是你们二位的破鞋吗?

锦,你没有回答他,便一声不响地站起来,将棍子直接从唐麦加手里拽过去,扔到地上,而后一步跨出帐篷,一拳头将唐麦加打了个趔趄,差一点就趴倒在海滩上。你等着唐麦加一边擦着唇角的血一边站起来后,又补给他的胸口一记新的拳头。但这一拳,被他身后的小混混给跳出来挡住了。唐麦加趁这个机会,拾起棍子重重地抽在你的脸上,你的左脸颊立刻起了一道鲜红的痕迹。随即你便被小混混绊倒在地上,唐麦加恶狠狠地上来踢你踹你抽你。

我疯狂地哭喊着扑上去,一口咬在唐麦加的大腿上。唐麦加像一头被宰杀的猪一样嗷嗷叫起来,一边叫着一边骂我:臭婊子,你给我放开,我要杀了你们!小混混要过来打我,被你一脚踢倒在地,并且哎哟哎哟地站不起来。而叫喊并推扯着我的唐麦加,则也挨了你一记重重的拳头。

唐麦加捂着被我差点咬下肉来的右腿,骂道:你们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他显然要逃。锦,是你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拽住,而后又踩着那个小混混的手,冷静地警告唐麦加:你听着,现在由你选择,是和小白去领离婚证,还是被我现在一拳头打成白痴?你知道她不喜欢你,这样拖下去,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大不了,我让小白去北京待着,你休想找得到她。我建议你还是尽早放开她,别让你那别墅发了霉。

唐麦加本想反抗,却已被你的拳头死死抵住了脑门。这个欺软怕硬的男人,终于胆怯了,他勉强哼出一句:好,我放她走,你也放手吧。

唐麦加和小混混一瘸一拐地走出看热闹的人群后,我一下子将你抱住,就像抱住水上一块漂浮的木头,或者坚硬的礁石,很久很久都没有松开。

“时光之忆”的旅馆门口,依然有很多的游客进进出出。我走进去时,几年前那个瘦瘦的女老板,而今已经变得宛如一朵饱满绽放的牡丹。柜台前那个总爱好奇地盯着我看的女服务生,已经易了人,换成一个彬彬有礼的漂亮女孩。那些绣有白色浪花的蓝色地毯,成了一派稳妥沉郁的枣色,就连房间,也换了带有时光自然纹路的原木色的门。锦,我们所住的206房间,正挂着一个“请勿打扰”的红色牌子。我走过这个房间,听见里面传出一个女孩撒娇打闹的声音,还有一个男人笑着在喊:傻丫头,你是不是非得把人家的床给踩塌了才高兴啊!

锦,我站在那里,听了片刻,感觉就像是听我和你的昨天。只是,物是人非,这里面欢愉笑闹的情侣,已经不是我和你。

服务生问我需要订哪层房间,我摇摇头,说:哦,暂时还没有想好,我改天再来吧。服务生一脸的热情,说:欢迎您下次光临。

锦,我不会再来这个旅馆,你也不会吧,除非是偶然路过。我们与这个盛满了记忆的岛城与旅馆,都不会再相遇。所有的一切,都是风干了的一条咸鱼,挂在心房的墙壁上,看不清昔日的颜色。

可是锦,我明明知道一切都不会回来,可是,我还是想要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