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开花/
在加拿大、日本、挪威等高纬度地区的河流深处,蕴藏着一类众所周知的鱼种,名字叫三文。
很少有人知道三文鱼的成长历程。它们的出生,是必须要以父母的死亡作为代价才能实现。它们的父母殚精竭虑,为了保全它们,不得不从海洋回到平静的河流,将它们藏匿于冰凉的石块之下。
雌三文鱼产卵,雄三文鱼受精。之后,双双死去。鱼卵未成形之前,会被其他的鱼类吞食掉一部分。之后,经过万千劫难终于拥有鱼身时,还得继续遭受被其他鱼类猎食充饥的厄运。它们顶着艰险在河流中迅速成长。一年之后,年轻的它们内心澎湃,开始向往无边的大海。
于是,每年,都有无数的三文鱼从河流中游入海洋,开始它们为期一生的流浪。它们顺着太平洋浩浩荡荡地游历,实现它们今生的愿望。
海洋是美丽的,但也充满了杀机。那些凶猛的鱼早已潜伏在湛蓝的海水深处,等待着柔弱的它们到来。与此同时,还有渔夫无情的巨网,天上扑飞的雄鹰。
它们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继续围绕着浩瀚的太平洋前行。它们要从海洋的这头,游向海洋的那头,而后,再回到自己的出生地结婚、生子、死亡。这一个游历的过程,生物学家们把它称之为“洄游”。
洄游每四年一次。一年是它们在河流中生长的期限,剩下的三年便是他们在大洋中徜徉的时间。很难想象,它们明知前方危机四伏,为何还要义无反顾地前往?直至最后,周游一圈,回到那个河口之时,所能归来的三文鱼的数量,不足当初涌向海洋的十分之一。
河口上,凶猛的苍鹰与灰熊等待多时,它们在河水中肆意捕杀。尸横遍野。可令人动容的是,这湍急的河口上,竟然没有一条鱼因为畏惧死亡而仓皇回头,再度奔入海洋。相反,它们摩肩接踵、争先恐后地向着河口之上游去。
滚滚的河水无情地冲击着它们的身体,减缓它们的速度。岸上,无数的巨鹰和残暴的灰熊正肆无忌惮地捕杀着它们。它们一面要避开猛兽的致命追击,一面还得不顾一切地与汹涌的河水作斗争。
惊心动魄的一幕出现了。无数的三文鱼为了进入河口,为了不让湍急的河水将它们带向海洋,它们只有放弃觅食的机会,保持24小时全速前进。
进入那条安静的河流,所有的三文鱼都处于一种濒临死亡的状态。它们的身体发红,呼吸减缓,能量已经消耗完毕。此时,它们只能借着最后的气力,产卵,受精,将那些可能变成新生命的鱼卵藏在河石之下。
接着,无可避免地逐一死去,在这条生育它们的河流里。成千上万的三文鱼,放弃海洋,放弃可以流浪的青春,只为了回家,为了将自己所剩的生命奉献给所有不可能谋面的孩子。
几乎没有一人不为这赴死归家的壮景而动容落泪。它们曾那么艰难地生过,辉煌地闯过,豪壮地流浪过,可这一切,都无法更改,也无法阻挡住它们归家的脚步。
在三文鱼的世界里,海洋是它们一生的梦,河流是它们今世的家。在肉眼不可及的水流深处,这些柔弱的生灵,正以一种极其悲壮的方式向我们诠释着,一种在自然中真实存在千年的对梦想的坚持。
不死的鲫鱼
/清山/
到鱼市里买了一条两公斤重的草鱼,看到盛鱼的水盆里漂浮着一条半死不活的小鲫鱼,它身上的鳞片掉了好几个,像一个丢盔弃甲的士兵,斜歪着身子,双目圆睁,两腮费力急促地张合……看到这条鲫鱼痛苦的模样,刚刚兴致勃勃目睹完卖鱼人宰杀草鱼全过程的我竟然动了恻隐之心,将这条奄奄一息的鲫鱼一并买下来,带回家中。
我把它放在鱼缸里,与几条金鱼做伴。料想这条鲫鱼有伤在身,难以过夜。没承想,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发现它的白肚皮并没有浮出水面,身体竟然不再歪斜,在水里悠然自得地和金鱼嬉戏。
我是一个空有闲情雅致的人,平日里忙于工作,经常将自己喂养的鱼们遗忘,害得它们也和我一样饮食没有规律,饥一顿饱一顿的。好在这些鱼经过我的魔鬼训练,生命力都足够顽强,它们活得“泼辣”,也给了我进一步冷落它们的理由。
也正是由于换水不勤,使得一个夏季,有多条金鱼香消玉殒。待到秋天,鱼缸里只剩下那条鲫鱼和一条体型较小的金鱼。
暗叹自己在荼毒生灵,在心里打算,最后剩下的两条鱼死后,便“金盆洗手”,将鱼缸送给别人。从此对它们更是不管不顾,甚至连伙食也停止供应,鱼缸内壁长满了绿色的青苔。
有一天晚上,那条鲫鱼许是饿疯了,竟然一使劲从鱼缸里跳了出来。早晨起来,看到它的身体有些僵硬,但鳃还在微微颤动,便把它重新放在鱼缸里。它竟然没有死,投入水的怀抱后,甩了甩尾巴,又重新游动起来。这条经得起生死考验的鲫鱼令我对它的生命肃然起敬。整个冬季,我将鱼缸都放在阳台上,以便它们能够充分感受太阳的温暖。
这是一个十多年不遇的异常寒冷的冬天。有一天晚上,阳台上的窗户没有关好,清晨,一股寒风从阳台贯穿到客厅里。我连打了几个喷嚏,突然想到阳台上的金鱼。匆忙跑到阳台,关紧窗户,回头便看到了一个悲惨的场景:鱼缸里的水已经结了一层冰,那条金鱼跳到了冰面上,冻死了,而鲫鱼背部像翅膀一样的鱼鳍也被冰冻住了,它像被施了定身法……
长叹了一口气,不忍再看下去,扭头去上班,打算回头将两条冻死的鱼葬到小区的花园里。阳光很好,可一个上午,我感觉心情糟糕透顶。我向科长请了半天的假,准备回家大睡一场。
吃了一碗泡面,便躺在阳台的沙发上。困意一阵阵袭来。
“扑啦”一声,鱼缸里突然传来一阵响声,我抬头一看,简直难以置信,那条鲫鱼竟然没有死,它竟在冰层初融的水里缓缓游动……
阳春三月,我带着鱼缸驱车来到了城东的沭河边,我把这条历经磨难、九死一生的鲫鱼放回到沭河里。我想,它配得上勇士这个称谓,配得上这条宽阔的河流,这里一定是它朝思暮想的地方!
迁徙的鸟
/姜钦峰/
看法国纪录片《迁徙的鸟》,心灵始终是震撼的。蔚蓝的天空下,候鸟们成群结队,彼此呼唤鼓励着,翻越崇山峻岭,跨过浩瀚的大海,朝着远方展翅翱翔。它们目标坚定,靠太阳和星辰辨别方向,昼夜兼程,不远千里,只为了那个遥远的梦。
大天鹅,飞越1800英里,从东亚迁徙至西伯利亚冰原。
加拿大雁,飞越2000英里,从墨西哥湾迁徙至北极圈。
白鹳,飞越3100英里,从非洲中部迁徙至欧洲西部。
……
在这漫长的旅途中,既有风和日丽,又有乌云笼罩,危机四伏。有时狂风大作,暴雨如注,有天真烂漫的孩童,手里拿着谷子友好地朝它们走来,也有乌黑的猎枪藏在阴暗的角落,悄悄地向它们瞄准。有些朝圣者永远留在了路上,这是神圣与悲壮交织的画面,是对灵魂的洗礼。千里迢迢,危机重重,却不能阻挡高飞的心。迁徙的鸟,让我肃然起敬。
无法想象,摄影师究竟是怎样拍到那些画面的。一群远道而来的白天鹅,从一户农庄的上空飞过,农庄的小院养着一群家鹅,听到天空传来的鸣叫声,纷纷翘首仰望。看到头顶掠过的白天鹅,那群家鹅忽然变得焦躁不安,急得团团乱转,用嘶哑的嗓子朝着天空拼命叫喊着,扑腾着翅膀,跃跃欲试的样子。但是,几根竹篱笆很快打消了它们的非分之想,终于没有飞起来。白天鹅呼啸而过,天空又恢复了往昔的宁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