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约定三
顾浅如望着似乎还微微震动的房门，怔怔出神。
有人说，只要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这样的爱情，往往璀璨绚烂，如夜空最美的烟花。
可是，她想要的，是一段细水长流的温暖爱情。彼此相濡以沫，不离不弃，一生相守。如若不能，那么在最初，就结束吧。这样想着，脸上浮起一抹浅淡的笑容。
然而这极淡的笑意，却莫名刺痛了许慕松并不敏感的心。插花的手不由凝滞了下。
手不由自主抚上心口。她不曾料到，她真的不曾料到，心居然会一揪一揪的，疼痛如斯。
怎么会这样？已经很喜欢他了吗？或者，已经……爱上他了吗？心里不由喃喃自问。
可是，这样又如何？
如果，如果不能一直一直相伴走下去，那么就将爱收回吧。
“浅浅，是哪里不舒服吗？”
“嗯？”茫然回头，看了看许慕松关心的眼眸笑了笑道，“哦，我没事。”
“你脸色很苍白，我去叫医生。”
“不用了。”拽住他的衣角浅笑道，“真的不用了。我很好。”
“你做什么？”
“烧退了，我想回学校。”顾浅如起身道。
“医生怎么说？”许慕松搀扶住她，皱眉问道。
“我身体没那么弱啦。”顾浅如四下环顾干净雅致的病房道，“况且……回学校也可以休息呀！”
“那好吧。我去办理出院手续。”
“嗯。”
“在这等我。别乱跑。”
“嗯。”顾浅如点点头应道。
房间突然沉寂下来。
努力维持的笑容，如雨中枝头的残花，片刻零落成泥。
颓然地坐在床上，垂眉发呆。好半晌，才深深呼吸口气，起身取了自己的衣物进卫生间换上。
收拾桌上的碗筷和保温盒时，心里又是一阵阵发酸。
“浅浅，可以走了。”许慕松开门进来道。
“哎，好。”
“我来拿。”目光落在她手边的保温盒上。
“不用了。这个不用带走。”
许慕松有些不解，却也没再多问，只是看了看那束依然娇艳盛放的玫瑰，努努嘴唇欲言又止。
顾浅如手里紧紧攥着那把桃木梳，临出门时不由回眸，脑海里顿时浮现他细心喂她喝粥的温馨画面，鼻子蓦然一酸。
再相逢时，是否已成陌路？
“还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没有。”顾浅如应道，收回视线时不经意瞥到那抹艳红，“哦，还有花。”说罢冲他歉意地笑笑。
难得的一丝羞涩爬上他的脸颊。
“等等。”眼看电梯要合上，许慕松几步上前摁住开启键。
“喂。”电梯内的叶卉卉不满地尖声道，伸手去摁闭合键。“你们等下趟。”
“抱歉，请等一下。”说罢摁住开启键不放。
“你……那快点。磨磨蹭蹭，真是的。”叶卉卉没好气地催促道。心里惦记着周熠，好不容易碰上，怎么能就这样错过呢？便阴奉阳违地想偷偷跟上，等耘姨走了再去找他。
“不好意思。”顾浅如有些歉意道。
叶卉卉瞥了眼她怀里的玫瑰花，鼻子哼了哼，十分不屑的样子。
许慕松眸光一沉。
复光医院是周氏的私家医院。医疗条件国内首屈一指，科研上亦是成绩斐然，蜚声海内外。
下午的阳光很好，暖洋洋的。偌大的绿化区，患者三三两两或是散步，或是晒太阳。
广场东侧的休闲区内，叶周耘和周熠相对而坐。
“怎么老是这副样子？”叶周耘没好气地戳了他的额头道，“笑个不行吗？来，笑个。”
周熠蹙蹙眉，在她的怒目下，只得勉强笑了笑。
“得了得了。比哭还难看。”叶周耘摇头，满脸受不了的样子，“也不知道哪个女孩子受得了你。”
周熠闻言，脸色顿时一黑。
“干吗？还不乐意了？”叶周耘瞅着他的神色道，“哟，真生气啦？好好好，不说你了。大学生活怎么样？好玩吗？”
“嗯。”
“有什么趣事。给姑姑讲讲。”叶周耘一手托了下颚，做出一份洗耳恭听地好奇样。
“就那样，有什么好讲的。”周熠没好气道。
“臭小子。”叶周耘大怒，猛然一掌往他前额拍去。
“姑姑，有人偷拍，注意形象。”周熠笑笑，身子一闪，躲开她的攻击。却是不经意看见远处顾浅如和许慕松相携离去的身影，不由眸光一沉，脸色晦暗。
“在哪？”叶周耘立马挺胸收腹，恢复其尊贵优雅的女王模样，凌厉的目光环视了一圈，也未发现有人偷拍的迹象。“臭小子，居然敢骗姑姑。”说罢，又是一掌挥过去。
周熠却没再躲避。
“看什么呢？”叶周耘疑惑地问道，循了他的目光看过去。正见顾浅如怀里捧着一束娇艳如火的玫瑰，而她身旁的男子……叶周耘印象深刻。心下顿时了然如明镜，瞥了眼周熠，不由微微叹息。
……
日子仿佛不经意间，一日日如驹过隙。
周熠再没出现在9号楼511寝室。
明明那日去医院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成陌路了呢？姜薇三人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问过几次，顾浅如都是淡笑不语，也不好意思一个劲追问……本是关心之意倒显得八卦烦人了。
“姐妹们，去走廊上透透气吧。”杨珍珍将手里的课本一丢，拍案而起道。
“嗯。浅浅，走啦，下课休息啦。”倾兰拖拽着她的胳膊道。
“就是，走啦走啦。”姜薇亦是探身过来，推搡道。
“不了。”顾浅如抬眉笑笑，“有点儿累，不想动，你们去吧。”
“那好吧。”倾兰还想说什么，接到杨珍珍的眼神暗示也只好作罢。
出了教室，三人便极有默契地直奔走廊尽头。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了。”杨珍珍若有所思道。
“什么为什么啊？”倾兰瞪大了眼不解问道。
“为什么？”姜薇异口同声问道，听见倾兰的询问无力地白了她一眼，“猪就是猪，笨得无药可救。”
“臭微你又说我。”倾兰不服气地瞪了她道。“都是被你们说说说，我才变笨的好不好。”
“行了别吵了。”待她们安静下来，杨珍珍才托腮揣测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们冷战应该跟你哥哥有关。”
“我哥？”倾兰一怔，喃喃问，“会吗？”
“其实我也没看太清楚。那天，我不是大姨妈来了嘛，回寝室换裤子。我不知道浅浅为什么要同我们说谎。我明明看见有个男的送她回来。到了楼下，那男的接了个电话匆匆忙忙就走了。后来仔细想想，那人和你哥哥蛮像的。”杨珍珍回忆道。“当时我还调侃说周熠好笨，红玫瑰要送也是送11朵嘛，怎么才送七朵呢。浅浅却说不是周熠送的。起初我还以为她是害羞呢。这样看来，玫瑰花应该是你哥送的。”
“哦！难怪……”倾兰恍然大悟。
“难道，真是你哥送的？”姜薇狐疑问道。
“很有可能。”倾兰歪着头，回想道。“那天我哥突然问我，说女孩子一般都喜欢什么花。我就随口说是玫瑰啦。可是我哥……”
“你哥也喜欢浅浅？”姜薇惊讶道。
“7朵玫瑰花花语，我偷偷地爱着你。你哥应该还是在暗恋中。”杨珍珍了然道。
“嗯。”倾兰点点头，“我哥，对浅浅一见钟情。”
“可是，你不是说你哥相亲成功有未婚妻了吗？”姜薇讶异问道。
“那个……说来话长啦！”倾兰挠挠脑袋有些头疼，“简单的说，我哥本来想顺从我爸的意思，和花姐姐结婚。结果遇上浅浅，一见钟情，我哥就……执意要解除婚约。”
“好晕……狂晕……这样子，不是伤害那个女生了吗？”姜薇惊呼。
“嗯。”
“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人生最大的遗憾。哎！”杨珍珍感叹道。
“可是，”姜薇呐呐道。“浅毕竟是先和周熠在一起的……”
“最初相爱的未必会走到最后，最后相守的往往不是最初爱上的。”杨珍珍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无限感慨。
“你是说，我哥还是有可能和浅在一起吗？”倾兰眸光熠熠满怀期望问道。她的心，自然是向着自家哥哥的。
“我可没说这样的话。”杨珍珍摇头。
“可是你刚才说……”
“好啦！上课了。走吧。她们感情上的事，我们就不要瞎操心了。无论怎样，真心地祝福就好了。”
教室里，顾浅如闭目小憩。听见她们回来，才抬眉笑笑，准备上课。本就性格沉静寡言的她，越发显得安静冷淡，宛如深涧幽深静谧的一潭水。
天色越来越阴沉，密云深处雷声轰鸣。突然天际一声惊天炸雷，闪电凌厉掠过，转瞬大雨滂沱。
顾浅如不由望向窗外。灰茫茫的一片雨帘，阴冷晦暗，浑浊苍凉，令人有种心慌沉痛的感觉。
似乎真的习惯了这个靠窗的位子。可是，古树下的木长椅，再也不会有那个人等候的身影。想着，双眸不由染上迷惘忧伤之色。
这时候，他在做什么呢？他偶尔，有想起过我吗？还是，早已忘却。想到此，胸口忽然沉重得无法呼吸。我是怎么了我是怎么了……
而碧水湖上的神秘周庄，却是骤雨初歇。头顶那方天空，明净高远，竟透出几丝太阳的光亮。漫山遍野的黄栌树叶艳似火鲜红透亮，远远望去如一片坠落山头的绚烂红霞。
红霞中，一身白色练功服的周熠手执软剑，面色沉郁。仿佛从遥远的朝代穿越而来。那一招一式，神秘而令人叹为观止。落叶纷飞，在剑尖，在周身，在林间，宛若缤纷落英翩飞红蝶。
百米之外的静若亭，一年逾古稀的白须老人目不转睛地看着红霞中的周熠。苍老的容颜，如不可亵渎的庄严神像，肃穆无波。唯独那浑浊深邃的眼眸，藏了几许难以察觉的忧伤。
他就是周庄的主人周恪。
周庄，有着千百年历史的周庄，有着神秘血统的周庄，是迄今为止，华夏有史以来最为庞大的金融帝国。
而现任的主人周恪，也许这个名字并非家喻户晓，但是中国乃至欧美上流社会中，若是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就好比物理系的学生不知道爱因斯坦，美国人不知道克林顿。
他是当下中国经济的真正主宰者，他甚至操控着国际金融的起伏，他还是欧美数个小国幕后当政者。
可是，若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是他无法掌控的，那便是周熠。
想着，微不可闻地暗叹了口气。一切，都是他造的孽！
身后的阿东四人敛神候命，静若寒蝉。
有脚步声传来。阿东四人戒备地回头望去，却是叶周耘独自一人朝他们走来。
“爸爸。”叶周耘行礼恭谨喊道。
“嗯。”周恪收回视线望向她，“坐吧。”
雕刻了精美花纹的石桌上，放置有一套古色古香的紫砂茶器。
煮茶品茗，是他的一大嗜好。凝神，娴熟地为彼此煮上一杯。清冷的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绿茶清香。
“谢谢爸爸。”叶周耘接过，语气恭谨，神情却是极其冷淡。
周恪也不以为意。遥遥望着仍然沉浸在练功之中的周熠，轻轻抿了口清茶。
“这事你怎么看？”
叶周耘亦循了他的目光，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