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祖父和父亲的共同努力,到乔致庸出生时,乔家家境已经比较富裕。乔致庸青年时代已经考中了秀才,他的生活本来应该与商道无关的。
然而在咸丰初年,北方捻军和南方太平军起义,南北茶路断绝,乔家当时在祁县的大德兴丝茶庄主营生意就是丝茶。乔致庸的大哥因战乱对生意的重大打击而一病不起,本来将以一介儒生终了的乔致庸,不得不接手家族生意。
尽管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是初进商场的乔致庸却展现出了过人的商业头脑。乔致庸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疏通南方的茶路、丝路。
接着,他又准备涉足票号生意。当时,全国票号很少,整个中国只有5家,其中最大的日升昌也只有7个分号,且不和中小商人打交道,影响非常有限,一般的小商人还必须带着银子做生意。
正是看到这个行业充满了广阔的前景,乔致庸果断将家族生意改成汇兑为主,茶叶为辅。光绪十年,乔致庸把大德兴改为大德通,同年专门成立了大德丰票号,专营汇兑。在乔致庸经营下,后来大德通和大德丰都成为全国屈指可数的大票号。有统计显示,光绪十年大德丰成立时的资本是6万两,没几年就变成12万两,到光绪十几年的时候资本已经增加到35万两。
正是由于乔致庸的审时度势,乔家的商业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在包头,在原有“复盛公”、“复盛全”两大老字号基础上,于同治三年(公元1864年)投资6万两白银开设“复盛西”典当铺,此后又开设了“复盛西”、“复盛兴”、“复盛和”粮店,“复盛协”、“复盛锦”钱铺等“复”字号;另外,还以“在中堂”的名义开设“通和店”粮店、“广顺恒”钱铺、“法中庸”钱铺。
除此之外,乔致庸还于光绪年间先后在归化城开设了主营日用百货的“通顺南店”、主营绒毛皮张的“通顺北店”、主营粮食的“大德店”与“德兴店”、主营米面的“德兴长”;在太原开设了“晋泉涌”钱铺,在太谷开设了“恒豫”钱铺,在祁县开设了“义中恒”钱铺,在乔家堡开设了主营日用百货、兼营饭庄酒馆的“万川汇”等。
就这样,乔致庸的生意越做越大,买卖字号在他手中繁衍发展,仿佛鸡下蛋、蛋生鸡一般,日积月累,让他变成了一个在全国屈指可数的豪门巨商。
难能可贵的是,乔致庸在经商过程中,一直秉承着以“义、信、利”的信念,把义、信放在首位。当时,有人向他介绍说开烟馆有大利,但他认为大烟对社会有害,因此不赚这种黑心钱。当他发现麻油掺假,便严令一律退货加补偿,在消费者中树立了坚实的可信形象。正因为如此,乔致庸在晋商中的地位越来越高,收入自然越来越多。
乔致庸的商业帝国之所以能够如此迅速发展,关键就在于他不拘一格用人才。例如马公甫,本是复盛公字号里的小伙计,雄才大略的乔致庸识出他是个人才,在大掌柜告老后,让他当上了复盛公的大掌柜,给包头商界留下谚语:马公甫一步登天。再如马荀,本是复盛西字号下属粮店里的小掌柜,不识字,但经营有方,盈利不小。
乔致庸便给他资本,让粮店独立经营,他成为大掌柜后也给乔家赚回不少银子。大德通票号总经理高钰也是如此,后来为乔家收进几十万两白银的红利。
对于阎维藩,乔致庸更是表现出了十足的敬意。阎维藩原为平遥福州分庄经理,与年轻武官恩寿交往密切。当恩寿为升迁需银两时,阎维藩自行作主曾为恩寿垫支银10万两。为此阎维藩被人告发,并受到总号斥责。
乔致庸知道阎维藩是个商界难得的人才,便派其子备了八抬大轿、两班人马在阎维藩返乡必经路口迎接。一班人马在路口一连等了数日,终于见到阎维藩,乔致庸之子说明来意和父亲的殷切之情。
乔致庸的这种举动,使得阎维藩大为感动。他想:“乔家富甲三晋,财势赫赫,对自己如此礼遇,实在三生有幸!”乔致庸之子又让阎坐八抬大轿,自己骑马驱驰左右,并说明此乃家父特地嘱咐。
这更使阎氏感动不已。二人相让不已,最后只好让八抬大轿抬着阎氏衣帽,算是代阎坐轿,而二人则并马而行。
阎氏来到乔家,乔致庸盛情款待。乔致庸见阎维藩举止有度,精明稳健,精通业务,感叹他年轻有为,是难得之经济人才,当即聘请阎氏出任乔家大德恒票号经理。阎氏对照在蔚长厚的境况,深感乔家对他的知遇之恩,表示愿殚精竭虑,效犬马之劳。
自阎氏主持大德恒票号以来的26年间,使票号日益兴隆,逢账期按股分红均在8000到1万两之间,阎氏为乔家的商业发展立下了卓越功劳。
正是凭借着这些优秀的商业人才,乔致庸才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而他兴建的乔家大院,更是建筑史上的一朵奇葩。可惜的是,乔致庸生活在晚清时代,因此,他也不可避免地被卷入当时已经无比动荡的时局之中。
悲情史
乔致庸是晋商的代表,家资在国内数一数二,因此自然会受到朝廷一定的欺诈。由于为江南四省办理官银汇兑,他被朝廷圈禁了20多年,20多年里,乔致庸龙困浅滩,始终被“汇通天下、货通天下”的理想所烧灼,根本无法实现自己的梦想。
1900年,八国联军侵占北京,西太后逃亡经过祁县,由于乔家资助了西太后,贿赂了李莲英,乔家与朝廷几十年的过节总算揭过去了,西太后金口一开,废除了“禁止民间涉足官银汇兑”的旨意,乔致庸“汇通天下、货通天下”的理想终于实现了。然而,表面上的成功,却不能掩饰背后的悲情。
当时,汇通天下办理的恰恰是中国《马关条约》和《辛丑条约》给列强的赔款,在大宗的赔款汇兑中,乔家发了一笔横财,家底有两千多万两白银,合清政府3年的财政收入。
但是,天文数字的民脂民膏则流到了列强手中,这就使乔致庸的一生充满了浓重的悲剧色彩,就像唐?吉诃德千辛万苦打败敌人后,却发现对手不过是一架风车!
乔致庸是清醒的,他明白权力的威力,他不能逃脱专制权力的绳索,等待他的下场必然是可悲的。因此在他身上,同样有着结交官府、抬高身价之追求。有一年,北洋大臣李鸿章搞洋务运动,组建北洋舰队,因国库空虚、财力拮据,向“海内最富”的山西募款时,乔家一举捐银10万两,购得军舰一艘。
李鸿章感念之余,欣然撰写一副对联:“子孙贤,族将大;兄弟睦,家之肥”制成铜板,赠予乔家。其实乔致庸明白,如果自己不拿出这笔钱,那么等待自己的也许就是一场牢狱之灾。所以,他不得不在经商的同时,花巨资巴结政府。因此,尽管乔家人世代经商与读书治学,但从不为官,因为他们深知官场的黑暗。
光绪年间,当左宗棠任钦差大臣、督办新疆军务时,与乔家的大德通、大德恒票号结成密切关系,他所需军费,多由乔家票号存取汇兑,有时军费急缺时则向乔家票号借支透支。当西北安定下来,朝廷调左氏回京任军机大臣时,路上费用均由乔家票号经管。恰好乔家所在地山西祁县位于川陕往京城官道,所以左宗棠在途经祁县时,便特地拜访乔致庸。乔致庸当然十分欣喜,做了迎接左氏的充分准备。当左宗棠来到乔宅见到乔致庸时,直称:“亮大哥,久仰了。”乔致庸更是受宠若惊。在乔宅叙话时,左宗棠一再表示,在西北有所作为,均仰仗亮大哥票号支持。表面上看,乔致庸这样做使自己有了地位,然而,对于一个颇有抱负的商人来说,这种行为恰恰被自己不齿。面对这样的现实,乔致庸自然有苦说不出。
至于乔致庸的“在中堂”败落,直接原因正是战争爆发。1938年,大片国土沦陷于日寇侵略者的铁蹄下,“在中堂”自然在所难免,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在中堂”合家老小数十人弃家出走,避难于平津等地,从此再没回来。当时,乔致庸已经离世多年,倘若九泉之下有知,一定会悔恨自己及家族的崛起生不逢时。
乔致庸在世时,就已意识到了自己的悲剧,因此,面对堆积如山的金银,他不仅没有高兴,反而敞开了自己的内心:“觉得有个厉鬼的手捏住我的脖子”,痛苦地发出最后的哀鸣:“祸害人的东西!”乔致庸已经深刻地意识到:专制权力下的商家只能巴结权力,只能满足权力对金钱的追求。商家成也官府,败也官府,这就是一条必然的规律。
看到现实如此,更看到清朝灭亡势在必然,乔致庸自然有些失望,因此他将自己的精力转移至乔家大院的建设上,他期望通过这种方式来保护自己的家族。
这时候,他对六子宠爱至极,偏袒极甚,因而在他的幼子去世后,恸哭不起,染病卧床,于1907年离开人间。在无尽的悲凉中,乔致庸落下他人生的帷幕,结束了他的传奇人生。
评说台
一介儒生创造出了令人咂舌的财富,乔致庸正可谓商业奇才。他能有如此成就,除了天赋,把儒家的宽厚和仁义精神带进商业,这正是他崛起的核心关键。
作为商人的乔致庸,手头仍然常备有四书五经和《史记》等书籍,对于社会上的灾祸,他都会挺身而出赈灾。“民为贵,君为轻”,乔致庸内心就存有这样一个民本主义的思想。
与此同时,乔致庸也为乔家立下了很多严格的家教。山西有很多大家族的宅院都有戏台,但乔家没有,怕的是后人玩物丧志。乔家还有一个规矩,家里不用年轻的丫环而用中年妇女,为的是避免年轻的男主人出现不雅的事情。这样的举动,在中国传统富豪家族中是非常少见的,也是难能可贵的。
可以说,乔致庸的一生是完美的,唯一的一个缺陷就是:生错了时代。倘若换作和平的开明盛世,那么他也许会创造出更多的财富。这个遗憾,不仅是乔致庸的,更属于清朝众多商人。不过尽管如此,乔致庸的经营之道、用人之道还是值得后人借鉴的,甚至他的经营方式,如今已经成为现代经济学的研究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