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成语词典》对这个成语的解释是:不以向学问比自己差或者地位、辈分比自己低的人请教为可耻。现在我们形容谦虚、好学、眼睛向草根、真心诚意向比自己层次低的人请教,这就叫“不耻下问”。这个故事出自《论语·子罕》,原文是,子贡问曰:“孔文子何以谓之'文'也?”子曰:“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也。”有一天,子贡问他老师孔子,老师,孔文子这个人何德何能?他怎么能得到“文”这个谥号呢?孔子很巧妙地回答说,孔文子这个人,非常聪明,却又很好学,经常虚心地向不如自己的人请教,不以为耻,所以才得到“文”这个谥号。成语“不耻下问”就由此而来。孔文子,姓孔名圉,是卫国的大夫。孔子说的是:孔圉聪敏而勤学,肯向地位在他之下的人求教而不以为耻,所以用“文”作为他的谥号。子贡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呢?把“文”这个谥号给一个普通的官员真的这么值得大惊小怪吗?没错。按照谥法,“文”是很了不起的人,在历史上绝对响当当的人,才能拥有这个谥号。
那么什么才叫“文”呢?“经天纬地曰文,道德博闻曰文”,孔子最崇拜的周文王,演八卦、定礼乐,死后先至谥“文”,一个普通的大夫又可以谥“文”呢?孔子回答阿子贡说:“孔圉既聪明又好学,又够谦虚,不耻下问,所以就可以谥'文'嘛。”中国传统文化中有一点很重要,就是官员们都很在乎名声,包括死后的名声,因为死后要根据他生前的所作所为,封一个谥号,比如,湖南人曾国藩,朝廷给他的谥号叫文正,后人叫他曾文正公,李鸿章是晚清名臣,内忧外患之际,为将倾的王朝勉力支撑,李鸿章死后,老佛爷慈禧太后说,非忠字无以明其德,故谥文忠。岳飞,又叫“岳武穆”,这“武穆”就是他的谥号。历史上有个大名鼎鼎的柳下惠,他是鲁国的贤人。其官职是士师。士师管贵族狱讼。旧注都说,此人即《左传》僖公二十六年和文公二年的展禽。展禽,名获字禽,排行为季,也叫展季。柳下,是以居于柳树下为号,古代邑里,往往以树而名。惠,便是他的谥号。明朝的那个大名鼎鼎的学者王阳明,阳明是他本人的号,死后被加谥为文成。
孔子本人死后,鲁哀公前去吊唁,尊称他为“尼父”,后来的统治者,见到孔子就矮三分,从西汉到晚清,历朝历代统治者不断为孔子追加十五个谥号,孔子后来就成了“大成至圣文宣先师”。历史上所谓“盖棺定论”,在书面语言中叫“定谥”。文正、文忠、文成,这些谥号是皇帝给予的非常的高的评语,留下这样的英名,子孙后代也都跟着自豪的,祖先没有给后代留下不好的名声--这一点对后代很重要。很多忠臣良将拼死也要和奸臣斗,也要保住自己的名节,在乎的也就是死后这一个字的评价。按照谥法,“定谥”不光对大臣很重要,对皇帝本人也一样重要。皇帝死后由大臣集体开会讨论,由专职的史官作出评语,比如说文帝,武帝、隋炀帝,等等。如果一个皇帝生前把国家弄得很糟糕,民不聊生,那大臣们就叫他“哀帝”,这样的皇帝连其后代脸上都无光,因为这等于替子孙后代留下了臭名,让后代抬不起头来。看《三国演义》,我们都知道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汉献帝成了傀儡。
汉献帝的“献”这一个字,就是他的谥号,他连自己老婆、孩子都保护不了,曹操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这样没用的皇帝,不就等于把王朝“奉献”给乱臣吗?这是很悲哀的。因为谥号对皇帝也好,大臣也好,都意味着“盖棺定论”,所以每每在给皇帝定谥的时候,有的大臣会犯知识分子的软骨病,不自觉地给皇家献媚。比如说,慈禧太后,她的全称是:“孝钦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配天兴圣显皇后”。这样的女人,差不多、算得上祸国殃民了吧?死后却得到几乎所有的美称,这也成了一种讽刺。中国传统文化中有根深蒂固的“谥号意识”,无论皇帝和一般官员都怕死后留下万世骂名,所以一般都会对自己的名声负责,而不是简单地“活在当下”,一般不会有“我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的极端个人主义思想。“计利当计天下利,求名当求万世名”,虽然做到的人不多,但至少很多人还是有这种理想和追求的。敏而好学,不耻下问,这八个字确实不容易做到。
通常情况都是“敏而不学”、“不耻上问”,聪明人不好学了,往往以天才自居,总以为自己聪明能干,一看就懂了,周围的人不如自己,太笨了,所以就不好学了。“敏而好学”已是难得,“不耻下问”更属罕见。官越大、地位越高,越觉得自己聪明,觉得自己了不得,好像官大了,学问也随着大了,不然怎么大家见我都点头说“是”呢?而且说什么都有人鼓掌,这样的人,一般是耻于下问的,怕有失体面,只会向比自己官大的“请教”。一个人做到“敏而好学”易,做到“不耻下问”就难了。现在知识更新快,无论多么渊博,遇到不熟悉的领域,不明白都是正常的,“闻道有先后,术也有专攻”嘛,不耻下问,有何丢人的?在西方哲学界,没有人怀疑苏格拉底的学问渊博吧?可是,苏格拉底却经常不耻下问,喜欢跟任何人包括卖菜的小贩辩论。有一个小故事:苏格拉底习惯到热闹的雅典市场上去发表演说和与人辩论问题。他同别人谈话、讨论问题时,往往采取一种与众不同的形式。
这一天,苏格拉底像平常一样,来到市场上。他一把拉住一个过路人说道:“对不起!我有一个问题弄不明白,向您请教。”人人都回答说:“忠诚老实,不欺骗别人,才是有道德的。”苏格拉底装作不懂的样子又问:“但为什么和敌人作战时,我军将领却千方百计地去欺骗敌人呢?”“欺骗敌人是符合道德的,但欺骗自己就不道德了。”苏格拉底反驳道:“当我军被敌军包围时,为了鼓舞士气,将领就欺骗士兵说,我们的援军已经到了,大家奋力突围出去。结果突围果然成功了。这种欺骗也不道德吗?”那人说:“那是战争中出于无奈才这样做的,日常生活中这样做是不道德的。”苏格拉底又追问起来:“假如你的儿子生病了,又不肯吃药,作为父亲,你欺骗他说,这不是药,而是一种很好吃的东西,这也不道德吗?”那人只好承认:“这种欺骗也是符合道德的。”苏格拉底并不满足,又问道:“不骗是道德的,骗人也可以说是道德的。那就是说,道德不能用骗不骗人来说明。
究竟用什么来说明它呢?还是请你告诉我吧!”那人想了想,说:“不知道道德就不能做到道德,知道了道德才能做到道德。”苏格拉底这才满意地笑起来,拉着那个人的手说:“您真是一个伟大的哲学家,您告诉了我关于道德的知识,使我弄明白一个长期困惑不解的问题,我使衷心地感谢您!”苏格拉底把这种通过不断发问,从辩论中弄清问题的方法称作“精神助产术”。这就是苏格拉底!他不会因为身份和地位的束缚,导致他即使不懂也不愿意向地位和学问都不如自己的人虚心请教。孔子说,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才叫做“文”。孔子是儒家学派的创始者,历代封建统治者都遵奉他为天生的最有学问的“圣人”。但是他自己却认为:“余非生而知之者(我不是生下来就有学问的)。”他还说自己年少时家境贫寒,所以什么粗活都干过,什么苦都吃过,他渊博的学问是处处留心学习得来的。即使在他弟子遍天下时,他的名气已经很大,他仍虚心向别人求教。有一次,他到太庙去祭祖。一进太庙,就觉得新奇,向别人问这问那。有人笑道:“你孔子学问出众,为什么还要问?”孔子听了说:“每事必问,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