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务,出差香港。为一杯心头之好,牺牲一点睡眠是值得的。于是早起,一丝不苟地炮制一杯滇士田原君赠送的“高原阳光”。炮制方法不变,唯咖啡粉多加三分之一,以求精神饱满好应付一天辛劳。好在那咖啡浓度虽然加大,味道却依旧厚重又依旧温柔。依此类推,看来浓情不会把矜持少妇变为野蛮女友。早晨享受了美好的咖啡时光,还是要匆匆上路。下午事毕,朋友请我在一家非常“小资情调”的咖啡馆闲坐,还自作主张,为我点了一杯咖啡。可惜朋友归朋友,咖啡归咖啡。这杯加了牛奶和焦糖、价格不菲的冰咖啡,实在糟糕至极。这也难怪,在香港这个世界上行人步速最快的商业城市,天晓得有几个人会有闲情逸致“品咖啡”?如果“挑剔度”可以算做人类器官的一个功能“指标”的话,华人接受“色香味”一类信息的器官之“挑剔度”,必定在任何其他种族之上。
华人身体器官,参与挑剔食物者,还不止眼、鼻、口、舌,还有肠胃,也不甘寂寞!无怪乎总有同胞抱怨,喝了咖啡吃饭就没有胃口,全然不顾没有胃口,不正是吃天价减肥良药的目的吗?所以,一种化外食物或食法,想进入泱泱中华饮食圈,绝非易事。有些极端的国人,甚至不必真正地品尝,就会彻底否定某种外来食品。比如印度或阿拉伯的美食。再者,人的第一印象总是顽固地影响人的一生。你断奶那天吃的是米饭,你会终生不渝地喜欢大米;如果那天你碰巧是吃馒头,那么面食将是你毕生的伴侣。同样,你捧给自幼喝茶的客人一杯他从未饮用过的某种茶,那客人至多暗暗地批评茶质低劣,而绝不会否定“茶”本身。但是,对一位从未碰过咖啡者,一杯他眼、鼻、口、舌、胃、肠诸器官“群起而抗之”的某种咖啡,即便是风靡亚洲的真正牙买加蓝山一号,如果仅仅令这位仁兄永远不会再碰咖啡,而非毕生抨击咖啡,已是万幸。也许这就是中国的饮食文化门槛。
有位朋友抱怨自己的母亲“每遇大事,必与年龄小我一截的妹夫商量,从不问我”。我想这老兄大概忘了在母亲眼里,儿子总是乳臭未干的小宝宝,成天就知道伸着脏兮兮的小手要糖吃。而妹夫呢,母亲认识他的时候,那鬼头鬼脑的家伙已经是嘴巴甜甜、心思缜密、人模人样的小伙了。啊哈,我这位朋友白活了一把年纪,还是没有弄明白人的第一印象与人的认知模式是什么关系。想到这里,我暗自庆幸自己第一次喝咖啡的经历。不过,香港朋友请我喝的那杯据说是希腊风格的冰咖啡,实在没有给我任何快感。回程,在九广直通车上,为解困解乏,不得已买下一份价值25港元的咖啡。这种仅供提神而非享受的咖啡,由一位挤出专业笑容的列车员,用我付的25港元就可以买一大瓶、可以冲出数十杯同样“咖啡”的某大名鼎鼎之速溶咖啡,加上香精味比奶味足的“奶”和精炼白糖,高速炮制而成。当然,在高速列车上,你只好无可奈何地接受这一切。想知道何谓垄断,何谓暴利,其实不必进课堂。花点冤枉钱,效果更好。